曦华辞

作者:花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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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又作无情计3


      半夜忽然下起了雨,天明方停。满院的春色被雨水洗过之后,越发明艳。
      凤尾在院子里收集落花,修剪草木,忙得不亦乐乎。一夜不见,她的眼眸明亮了许多,身姿也比之前轻盈。看得出来,那黑陶盆对她确实大有裨益。
      曦华坐在院子里,一边看她忙碌,一边同她问起大荒凌云宴。
      凤尾虽性子活泼,但多数时间都待在王子府,关于凌云宴的消息,多半都是道听途说,半虚半实。哪个不为人知的少年一战成名,哪家的公子被人一掌打下比试台,谁与谁斗到灵力耗尽依旧未分胜负。
      凤尾说得兴致勃勃,曦华听得意兴阑珊。比武打斗这种事情于她而言,实在没什么意思。

      “那依你看,若你家殿下上场,能夺魁吗?”曦华问。
      殿下?凤尾一怔。她扔下手中杂事,坐到曦华旁边,撑着下巴想了想,道:“怕是不易。”
      曦华诧异。凤尾对姬俊向来崇敬,为何会如此说。
      “姑娘你是不知道。殿下早些年有些,”凤尾斟酌了一下,道:“有些骄纵浪荡,整日沉溺于玩乐,修为平平。直到在旧都思过二十年回来之后,才开始发奋。然而,就算殿下天资卓绝,短短二十年,怕也抵不上旁人自幼苦练之功。”

      “旧都思过?”曦华皱眉。
      “是啊。”凤尾道:“姑娘不知吗?四十年前,殿下和三殿下去旧都主持秋日祭典。没想到祭典当日祭台上无故起风,不仅毁了仪式,还伤了半数观礼之人,两位殿下更是不知所踪。后来,有传言说,是三殿下德行有亏,惹得祖辈不悦,才会在祭典时降下狂风,以示惩戒。”
      “他们不是被刺客行刺,身受重伤,在常茙府养伤吗?”曦华问。
      凤尾疑惑,道:“被行刺?没听说啊。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曦华没有回答,只示意她继续说。

      “天降惩戒这事,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之后不久,旧都西北忽然出现一种怪病。据说染病之人起先浑身上下奇痒无比,之后便全身疼痛,最后耗尽心神,血枯而亡。那怪病不仅传染极快,而且从染病到亡故,短则半月,多则月余。那段时间,旧都死了许多人,就连新都也人心惶惶,关于两位殿下的流言更是愈传愈难听。于是,陛下便命两位殿下在旧都祖陵思过二十年。”
      “那怪病后来是如何治愈的?”曦华问。
      凤尾想了想,道:“起先,众位医师皆束手无策,后来常茙族的一名医师大胆推测,那些人体内可能是钻进了毒虫,才会全身发痒,气血两亏。他尝试以箭苇为主,辅以其他几味药材,熬成汤药给染病之人灌下。惊奇的是,不过几日,那人竟痊愈了。”
      “这样啊。”曦华呢喃。
      凤尾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自顾自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箭苇这种谁见谁怕的毒草,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成为救命良药。”
      “是药是毒,全在一念之间。”

      当整个大荒都在期待同一件盛事时,时间似乎就会过得特别慢。当曦华拗不过凤尾,隔三差五便随她出门,一逛就是一整天,新都的果子铺,点心铺,乐器行,珠宝店,甚至赌坊,都被二人转了个遍时,方才入夏。
      王子府的管事命人送来冰晶挂饰,东海鲛绡等消暑之物,凤尾忙了半日安置妥当后,整个院子瞬间凉爽如春。
      曦华虽对这些享乐之物没什么依恋,却也难得搬了张凉塌,坐在廊下消暑。
      姬俊从外面进来,扔给凤尾一个荷包,凤尾拿在手里掂了掂,乐得眉开眼笑。她年幼,性子活泼,好奇心重,能得姬俊默许,时常带着曦华出门散心,她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在凤尾的心里,曦华本就是该住在王子府的。可姬俊总是小心翼翼地,再三叮嘱她要小心照料,让她觉得有些见外。

      姬俊站到曦华身边,给她递上一个冰镇过的果子,道:“前几日,西陵璋约了我和孟彦,还有其他几位好友今晚一聚。他们想见一见寻得灵药,医好东夷的神秘医师,央我一定请你到场。”
      曦华犹豫:“可我从没参加过什么宴席。”
      姬俊笑道:“这倒无妨。都是相熟的好友,他们不会在意些许小节的。何况,还有我和孟彦在呢,不会有事的。”
      曦华接过果子,轻轻点头。

      姬俊松了口气,唤凤尾过来替她更衣。他自己则坐到曦华方才坐过的凉塌上,随手抓过一个果子,放在掌心慢慢盘着。
      只不过是个七八个人的小宴,且都是从小相熟的老友,想要见一见曦华,本无可厚非。但他还是犹豫了几日,事到临头才说出口。他觉得自己是在顾忌,顾忌曦华不通礼仪,怕她适应不了宴席上的觥筹交错,当众出丑。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说他在害怕。害怕旁人发现她的好,害怕她的眼中出现旁人的影子。
      有什么好怕的,姬俊安慰自己。

      西陵璋的宴席设在临湖的一条花船上。姬俊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正如姬俊所言,总共不过七八人,当中还有常茙简荻和西陵琰两个姑娘。
      简荻见过曦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更知道她于姬俊和孟彦有大恩。见曦华过来,她率先上前,拉过曦华的手,笑道:“我道你为何忽然转了性子,找我要这月华纱,原来是给曦华做衣裳。”
      姬俊一脸委屈,道:“我府上没有女眷,母妃又从不赏我这些,我便只能同你讨要了。”
      他这番话丝毫不见外,惹得西陵璋笑骂道:“难道常茙府还欠你的不成?”
      众人皆笑。只有西陵琰目光微闪。

      人都到齐之后,西陵璋命船夫开船,沿河而下。上弦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满天繁星落到湖面上,泛着淡淡的鳞光,如同碎落的万家灯火。微风掠过湖面,拂散船角不知名的香料,凉爽沁脾。
      曦华坐在简荻下首,万事有简荻照料,只顾安静喝酒吃菜,并不参与其他人的闲谈,也算自得其乐。
      姬俊可就没她这么自在了。一个叫姚烈的少年郎吵着要把他灌醉,好求得一曲新曲子。西陵璋和孟彦也不打算放过他,跟着起哄。

      “曦华以为呢?”简荻忽然看向曦华。
      曦华一怔。
      “听说,那日是你带了夙若的侍女去见的姬俊。”简荻道。
      曦华点头。
      简荻侧过身,给她斟了杯酒,道:“谢谢你。”
      曦华不解。
      “这世上所有真挚的情谊,可以不回应,却不应当被无视,不是吗?”简荻道:“自你入新都以来,姬俊一直将你藏在府中,说是怕你不知礼数,冲撞他人。依我看,他是重你惜你,怕旁人伤害你。”
      曦华不置可否。

      酒到半酣时,船身忽然重重一晃,似是撞到了什么。众人纷纷放下酒盏,侍立在旁的船工赶紧出去探望。
      不多时,帘外传来一阵朗笑:“原来竟是表弟和三弟的船。”
      众人脸色一变。姬俊更是下意识地看向曦华。
      曦华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纱帘后转出一个高大身影。他一身富贵装扮,眉眼俊朗,器宇轩昂,行止间有种不容反抗的威仪。

      “二哥。”“二殿下。”“琼蝉殿下。”
      众人纷纷朝来人行礼。简荻借机上前一步,挡住曦华的大半身形。
      琼蝉扫了众人一眼,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我也是恰巧路过,听到熟悉的人语声,便来打个招呼,凑个趣。”
      他身后一人道:“是啊,老远就听见璋嚷嚷着要灌人酒呢。”
      “正好,我们那有几坛好酒,让人送来,咱们豪饮一场,如何?”
      他们三言两语便说定了,船工赶忙进来重新摆案。

      曦华和简荻并了案,坐到角落。她不是很能理解席上的那些高谈阔论,言笑晏晏,只能将头埋得越发低了,专心吃菜。
      那边的酒不知又闹了多少轮,就连一直陪着的简荻,都有些倦怠。曦华也像尊雕像一般,呆呆地坐着。
      “这位姑娘是谁?怎的看着有些眼生?”琼蝉不知何时拎着酒壶,来到曦华面前。他满身酒气,双颊微红,眼神却晶亮得很。
      他这一问,姬俊和孟彦立马离席走了过来。
      曦华静静地站起身,也不行礼,只微微低着头,道:“医师曦华。”
      琼蝉怔了一下,随后惊喜道:“你就是那位医好东夷的神秘医师?”说完,他转头看了姬俊一眼,意有所指道:“原来是位姑娘,怪不得姬俊要藏着掖着。”

      琼蝉身后走来一人,笑道:“听闻姑娘医术精湛,今日趁着酒兴,不妨给大伙儿露一手?”
      医术事关生死,哪里来的露一手之说?这分明就是喝多了酒说的醉话。
      可那人并未觉得不妥。见曦华不动,更是扬声道:“不妨就请姑娘瞧一瞧我们二殿下,看看殿下身体可否康泰,如何?”
      说是看诊,却分明是一副调戏的口吻。
      西陵璋冷下脸,道:“淳于植,还请慎言。二殿下身份尊贵,更有多位神农嫡传医师在旁看顾,哪有不妥之说?”
      琼蝉摆摆手,道:“无妨,只是想请姑娘把个脉而已。难得见姑娘一面,姑娘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他语气虽和善,态度却强硬。

      姬俊上前一步,站到曦华身旁,道:“既然二殿下都如此说了,曦华,你就随便看看吧。”
      曦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默许,这才转头认真打量琼蝉,边看边开口:“你目赤口干,肝火过旺,心绪积郁,暴躁易怒。眼下有淤青,应是心思过重,难以安枕。灵力充盈,脚步却沉,或为肾虚,当减少房事。双手……”
      “曦华,够了。”姬俊柔声打断。
      曦华回神,见对面琼蝉一干人已变了脸色。有一人从席上匆匆起身,道:“今日已喝得尽兴。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就散了吧?”
      “正是,”琼蝉重新勾起一丝笑容,朝曦华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指点。”

      待琼蝉那伙人离去之后,西陵琰盯着曦华看了一眼,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姬俊哥哥为什么要藏着你了。若没有他,你恐怕活不过三日。”
      “我说错什么了吗?”曦华看向姬俊,不明所以。
      姬俊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简荻拉过曦华的手,认真解释:“越是有身份的神族,越是注重颜面。像纵欲这种私事,一般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说道的。还有,你说二殿下心重,易怒,传在旁人耳里,说不定就会变成二殿下疑心甚重,刚愎自用,这对二殿下的名声极为不利。二殿下不熟悉你的性情,恐怕也会以为,这些重伤之言,是姬俊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如此一来,二殿下就更加有了打压和加害孟彦他们的理由。”
      这么严重吗?曦华无措地看着姬俊。
      “没事的。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想杀了我们,没区别的。”孟彦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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