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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舍不得她
无水那一剑地动山摇，加之三人好一阵周旋、忙活，魔庭卫兵早已追赶前来，七叶刚出芦苇地便迎面撞上了，卫兵已在此处徘徊一阵，见她完好无损，便随她一同回了魔庭。天尽殿前，却是又遇霜矛。
七叶直往地极宫走去。
“魔后留步。”霜矛出声叫住她。
七叶旋身：“何事？”
“敢问魔后从何处归来？”
七叶掂掂手中木匣：“取东西。”
“从何处取？”
七叶皱眉：“门外。”
“属下方才一直于殿前巡查，缘何未曾见到魔后？”霜矛问道，自她离去便出了那般大的动静，如何能与她无关？
“我做事还需向你交代？”
“属下不敢，只一心护卫魔庭，事无巨细皆要上心。还请魔后体谅，告知属下一二。”她之身份实则他三人皆知，但到底君上未曾有过交代，霜矛行事仍以后相待。
七叶不答，她向来不屑扯谎，但此事的确不好实话实说。正僵持之际，却是重光闻声赶来。
三人一同入了天尽殿内，重光将左右人等挥退。
“你二人为何事争执？”
霜矛便将前因后果一一告知，重光点头，难怪乎方才他唤她不出。
“此事我已知晓，霜矛你且先退下吧。”
霜矛便应声退下。
“方才我一直寻你，未曾想你竟出了去。”
七叶见他并无问责之意，又念他找寻菩提珠之助，面色便也松懈了下来：“雪域差人送了东西来，我便出门去接……你寻我何事？”
“也无甚要紧事……”重光摇头。继而又劝道：“不若我差几人随身跟着你，日后像这般拿取物什的活计使人去便可，也可省却今日误会？”
七叶一口回绝：“地极宫中那几个婢女便足够了。今日之事实属例外，往后也没多少人会寻我。”
此番拒绝倒是在意料之中：“你不喜人跟随也无妨，只大长老、弓执等人犹未抓获，局势未安。日后你若是外出，便告与我知晓，免得令人担忧。”
七叶仍是摇头：“你不必担忧，此间无人能伤我。”
这等狂妄之语她却说得这般风轻云淡。重光心中微叹，到底是何人能教养出这般女子。“还是小心为上……我并无拘束你的意思，只你既为魔后，便也应当顾全大局一二。”
七叶眉头皱起。初时不过因为此乃唯一接近重光之机，方才不曾抗拒，甚至入了花轿，行了礼。现下却是觉出种种限制来，便起了摆脱之心。“我本就无心魔后之位，你若是有更适宜人选，尽管……”
“够了！”重光出声打断，面有薄怒：“你可是以为随意何人皆可日夜伴在本君身侧？只地极宫一处，便唯有魔族君后方可入内！”
七叶一愣。“那你为何允我……”
“今日之事暂且如此，我欲前往东兔阁，你且回去歇息去吧。”重光再次打断，匆匆起身，径直出了去。
七叶看着重光背影，不知怎地觉出几分仓皇逃窜的意味来。
七叶回转地极宫，方才修整完毕，却是又有人寻。出得宫门，便见得一黄衫女子，名曰扇悦的。上次那般大阵仗，此次却是孤身前来。
“妾身见过君后。”扇悦现下倒是显得恭谨许多。上次一番吵闹，魔庭中各项调度之权便轻易交付了他人，魔君竟是也听之任之。扇悦再不敢造次。先是恭顺问好，继而又说了些花鸟虫鱼、胭脂水粉之事，杂七杂八，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寻我究竟何事？”七叶不耐。
扇悦讪笑一声，方才她说了那般多，无非是想与君后拉近关系，哪知兜来兜去也未曾说到一二君后有意之事。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君后自新婚以来便宿在地极宫内，至今已一旬有余，当真是辛苦得很。”
七叶不解：“我不辛苦。”宿在地极宫如何会辛苦，此处既不透风亦不漏雨？
扇悦面色一僵，也唯有硬着头皮道：“君后莫怪妾身多嘴，妾身全然是为君后着想。君后现下尚且年轻，凡事尽兴而为，难免伤损根基，日后恐落下病根，还是应多加节制，保重身体才是。”
“我早已不年轻，现下更是好得很，何事需节制？”
扇悦被问得面色一红，窘迫非常。见七叶确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思及这几日再见重光面目，俊俏之余更现威仪，面颊又红了几分。咬牙跺脚，干脆直白道：“君后已侍寝多日，现下该是轮到妾身了。”
“侍寝，何为侍……”七叶一顿，突地想起了一事，又见她双颊飞霞，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要侍寝，你直接寻魔君便是，寻我作甚？”
扇悦红着面颊便是一愣，魔后却是毫不在意？看她神色又不似作伪，一时有些喜难自抑：“妾身，妾身以为君后不愿我等接近君上。”
七叶摇头：“与我不相干。”
“妾身可否前往君上寝殿之中？”
“随你。”此事更与她无关。
扇悦顿时喜出望外，只把七叶美貌、心善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七叶不耐再听，见她再无其余事项，便忙打发了她去。
此时早已入夜，重光应是尚未回转，地极宫那头一直未有动静，七叶便迈出宫门来，随意走动。说来她在魔庭居住十数日，到过也不过几处罢了。
魔庭石山应是十层，地极宫与东兔阁最上，天尽殿最下，上下斜廊通行，两侧娇花香草，倒是雅致。七叶这十数天上下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这般正经两足着地而行。
行至七八层之际，却是闻得花香有异，端的是腥臭刺鼻……七叶不住细嗅，再往下数级，此味倒是清浅了，便又往上了一层，径直拐入八层而去。
“归尘院”三字巨石立于入口处一侧，异味便是由此传来。七叶再往里去，此地院落宽敞，粉墙黛瓦，屋檐斜飞，倒是与外侧长廊一脉相承，素雅非常。
七叶一路往里，也无人相拦，倒是有一处闹哄哄的，轻易便引了人过去。七叶轻敲几下木门，意料之中无人应答，便自顾推门入内。一群医官模样男女尽皆围在床侧，围得这般水泄不通，内里的□□声却仍是透了出来……
“疼疼！你轻些！”
七叶寻味而去，床中央正是那异味源头，却是人山阻隔……唯有在一侧静立了半晌，待内里渐渐消停方瞧见床中人模样，却是那日同去雪域的链久，不知为何发色与那日不同，竟是雪白。
不过是些皮外伤，来的医官也多是年轻之辈，未曾见过七叶，倒是链久一眼瞧见了她，喊了一声君后，其余诸人纷纷见礼。
七叶问他如何伤到了手，链久便如珠倒玉盘，噼里啪啦一顿讲述。却原是去往雪域圣山采摘雪莲遇到山兽，为护持雪莲不慎被抓伤了手背。
“若非石阶两旁雪莲尽皆被采尽，我也不至前往雪山深处，也不会遭逢山兽，平白受此无妄之灾。不过好在我采了个够本，此后再不需前往了。”链久一时心有余悸，一时又志得意满。
他整个手掌包缠得犹如人间发面馒头，各色药草气味扑鼻，倒是不难闻，却是身侧一盆血水腥气冲天。
七叶往前几步，瞧见几根粗长白毛静静躺于水底。
链久便也凑前来：“这应是那畜生掉落的毛发，当时我已欲回转，它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我还当它要抢我雪莲，便伸手挡了一记，哪知它就此不见了身影，恍若特意出现便是为了吓我一跳，抓我一下的。”
“你未曾看清它身影？”
链久摇头：“它跑得实在太快，周遭又尽皆雪白，我也未瞧清楚。”
“你可还记得是在何处遇见的？”
“记得，沿石阶行至最末，再往西十里左右。”链久答道，圣山多奇兽，是以采莲之人多结伴而行，亦不敢离石阶过远。当时他寻不到足够的雪莲，便想着冒一冒险，却也是数着时辰和远近，只走十里便回转。
七叶问明方位，却是便要离去，链久慌忙拦下她：“君后，你要去作甚？属下已然无事，万万不可再为我冒险。”
“为你冒险？”七叶不解反问一句。
链久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忙正了脸色：“君后这般形色匆匆，是所为何事？”
“天色已晚，你亦无事，我自当离去。”
“君后慢走。”
七叶前脚出门，闵钺后脚便到。
“你怎地也来了？”链久惊讶道，忙单手将他搀至榻上，他早已嘱咐医官不要告于闵钺知晓，如何连一夜也瞒不住。
“这般大阵仗，我可还待得住？”
链久讪笑：“不过是擦破皮的事，哪里这般严重。”
“不严重你嚎得这样大声？”闵钺沉下脸：“手伸来我瞧瞧。”
链久唯有伸过手去，所幸包裹严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先前便不欲你与那二人过多往来，你非是不听，现下可是吃到苦头了？”闵钺伸手便是往他臂膀一捏，链久疼得龇牙咧嘴，却是顾及闵钺身子未愈，未敢将他推开，只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是被山兽所伤，与他父子二人又有何干？”
“还不承认？！你可知我说的是何人，便赶紧撇清了？”
“这，那……”链久嗫嚅了几声，脖子一梗，犹自嘴硬：“那你又知我说的父子是何人？”
闵钺凉凉觑他一眼，突地连连咳了几声。
链久当即便软了下来，慌忙给他拍背：“你别动气！我也是无法，借了他二人的灵泉水，需得偿还才是。”
“咳……”闵钺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是低沉沙哑：“想要灵泉水，求君上赐与你一杯，岂不简单？”
链久摇头：“我已允诺了他二人，将以雪莲还之。”
“雪莲便雪莲，库房之中难道不够，需得你亲自上山去采，弄成这般模样？”闵钺看他雪白臂膀，便是皱眉。
“不过一点小伤，你不必担忧，医官医术了得，保准过几日便好了。再者库房之物皆是君上所有，怎可胡乱送人。”
“胡扯！你何时这般思虑周全了？”
链久撇嘴，见他当真动了气，也不敢再插科打诨，唯有老实道：“我需得小一些的雪莲，库房中却是没有，我怕其他人寻得不合意，方才亲自去了。”
“大小能有何不同，怕不是找借口搪塞我！”
“绝无此事，我之所言句句真心！”链久拍胸脯保证道。
闵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只问他要那般多那般小的雪莲作甚。链久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显是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闵钺皱眉瞪他一眼，方才还道是句句真心，现下便要当面想法欺瞒他？
链久脖子一缩，犹疑道：“此事我不知该不该与你说……”
“你说便是。”
链久顿了顿，到底将守阵那夜之事一五一十全数告知了闵钺。闵钺先前以为是链久借了他二人灵泉水有备无患，哪曾想竟是这般凶险，链久险些便要没了命去。又思及当晚他自身情形，一时心有余悸。链久似有所感，搬来木椅坐于闵钺身前，二人静默了半晌方才缓过来。
闵钺开口确认：“你是说那名为朝戈的小童体内一丝灵力也无？”
链久点头：“这般明显的脉象我还不至弄错，且鸿槊亦是默认了”。
闵钺一时陷入沉思。
链久见他若有所思模样，叹息一声，早已料到此番情形。说不得闵钺这几日皆要被此事所困了，又思及那日君上所言神族消亡一事，也未敢再说与他知，以免闵钺今夜便要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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