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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
重光端坐于东兔阁东侧梨树之下,美酒香花在侧,却是形影相吊。
他自回转魔庭以来,闭关修习便用了百年。闭关之际,除却先君后便只闵钺、链久二人作陪,出关之后,又接连失恃失怙,此后匆忙登位,便忙于应对大长老夺位之事。
现下尘埃落定,却是连个对饮之人也无。七叶此时亦不在侧。重光眼见着梨花凋落,心中一时空落落的。还道是不得离她十丈之外,今日却是全然不见影踪。
重光饮尽杯中物,便起身回房。
甫一进门却是眉头皱起,室内暗黑一片,竟是未曾掌灯。扬手拂去两侧明珠遮幕,顿时犹如明月清辉盈满内室。屏风之处却是影影绰绰。
重光起疑,几步转至屏风后,便见得一女子浓妆艳抹,红练披身。女子媚眼如丝勾了重光一记,继而退开几步于方寸之地兀自翩翩起舞,顿时人如惊鸿,练如诗画,香风阵阵……
美人忽远忽近,香气时浓时淡。重光却是面色一沉,伸手探到桌上茶碗便往抬起的腿弯一掷!顿时鸿雁落地,诗画破碎,美人瑟缩在地,痛呼不止。
“你是何人?”
美人腿脚发麻,却仍是直起身子,斜倚屏风,端的是体态婀娜、倔强可怜:“君上,妾身扇悦,正是君后安排今夜伺候君上的。”
“一派胡言,君后如何会做此安排?”重光斥道,他便是多问几句她都要不耐烦,如何会有这等思虑。
“确是如此,妾身并无虚言……”扇悦将自荐枕席一事捡能说的说了,只把七叶无可无不可之意曲解成默认、赞许。见重光仍有疑虑,只当是新婚燕尔,便是君上亦不好随意轻视了新后。
扇悦突地娇羞一笑:“君后还道是要劝慰君上雨露均沾,不可厚此薄彼,其大度贤惠实是妾身所不能及。”扇悦此时腿脚已是无事,言语间腰肢款摆便要近前来,
哪知重光突地沉声:“放肆!当着本君之面,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胡言乱语!”
扇悦顿时被唬得腿脚一软,险些瘫软,不敢再近。重光方才还算得和颜悦色,便是最初始那一掷也不过用的气力,未曾动用功法,是以她方敢再有动作。现下这一声却是疾言厉色,不怒自威。扇悦一时战战兢兢。
“许是,许是妾身误会了君后之意。但妾身确是得了君后允诺方才入了君上寝殿,否则妾身一介弱女子,如何进得来?”
“还要狡辩,你究竟是何人,擅闯本君寝殿,该当何罪?”重光大马金刀坐下,一幅香艳旖旎画面霎时呈现三堂会审之势。
“君上恕罪!”见重光一副公事公办模样,扇悦慌忙跪下,只吓得涕泗横流。
旖旎心思全数消散,亦不敢再作隐瞒,却仍心存侥幸:“妾身,妾身是先君留下伺候您的,妾身一向安分守己,只因爱慕君上方才擅自求得君后首肯,如何敢擅闯?!还请君上明鉴。”
重光并不理会她,只连声唤霜矛。
先君生前除却每日里催促他勤加修炼,便是话也不多说,更是唯恐他事扰了他心神,如何会有这等安排。再者,先君逝去已久,他成亲之前也未曾听闻这号女子,如何现下成亲不久反倒是冒了出来。
扇悦更是着慌,她现下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如此不堪,慌神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君上,君上!妾身伺候先君之时,遥见一面却已是对君上念念不能忘,实是情难自已……”
先君的女人却是爱慕于他??重光心下一突,甚是不适,也不顾她如何呼喊便将人扔了出去,霜矛率人闻声赶来,将扇悦带下。
“查清她是如何入得寝殿,再将今日当值之人全数撤换。”
“是,君上。”霜矛低眉顺眼、冷汗湿面。今日之事,若是君上追究,便是霜矛亦免不得失职一责。
霜矛正欲退下,重光又忆起一事,便吩咐道:“明日将魔庭祭司全数带来见我。”
“是,君上……不过,魔庭之中,现下却是只有一个祭司,之前的皆……”霜矛比了个手势。
“那便带他一人来。”
重光经此一闹便难免心浮气躁、了无睡意,打发了霜矛便出得房门,终是行至对侧寝殿。一路灯火通明,房内却是漆黑一片,不知可是安歇了?
重光正欲回转,不料惊动了守夜的婢女,婢女冷不防见到他难免惶恐,连忙跪下问安。
“起来吧,君后可是歇下了?”
“谢君上。君后,君后还未回转。”
往日他于东兔阁时常议事至深夜,她亦次次作陪,许是已习惯晚归,今日倒是他回来得早了。左右无心睡眠,重光便于房前随意走动。
偌大的院落除却一棵桂树参天,很有些年岁,地上落叶寥寥,便再无一物。桂树花期未至,唯有绿叶挂枝头,未免寂寥。
重光来回踱步,又望着桂树出神许久,仍未见人回转,终是轻叹一声,缓步离去。
次日清晨,却是昨夜婢女来报,君后竟是一夜未归。
重光急召霜矛。
霜矛一身常服,匆忙问明值夜卫兵便入了地极宫。
“君上,君后于昨日未时一人自南门离去,一直未归。”
“如何不拦下她?”
霜矛不答,重光却也明白,青天白日的,几个卫兵如何会拦,又怎拦得住。
“查明她为何事离去,现下又在何处,何时归来。”
“是,属下告退。”
重光照常前往东兔阁,雷戟、风戚二人早已在候。
“可有他几人消息?”
“修道院院首三日前将无水赶出了师门。”雷戟上前禀道。
“三日前?”重光看了雷戟一眼。
“三日前无水夜间潜入修道院,却是被院首赶了出来。此事修道院并未声张,属下也是昨日才探得。”雷戟解释道。
重光眼眸转动:“逐出师门这等大事如何能这般静悄悄。传出消息去,便说修道院为平息魔族之怒,将无水自修道院除名,逐出师门。院首自此与无水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雷戟应下,又接着道:“城南一处医馆近日收治了一名狐妖,却道是白狐,属下率人前去查探,已人去楼空。”雷戟答道。
“是何病症?”
“功法失调,走火入魔之兆,恐怕是命不久矣。”
“属下也已于各处设下关卡,倒是有几次发现无水踪迹,皆被他逃脱了去。弓执与大长老却是一直未现行迹,应当是那夜已趁乱出了城。属下已谴人前往蒐苗山,一旦弓执回转先前住所,必能及时发现。”风戚答道。
“东边一师可有踪迹,可是前往蒐苗山与大长老、弓执二人汇合?”
风戚摇头:“此事当真奇怪得紧,东边一师本是由大长老麾下弟子统领,那夜却是不战而逃,一师数千人一夜之间犹如泥牛入海,销声匿迹,至今也无影踪。”
“接着查,便是再高深的阵法也无法轻易隐匿数千人,看看可是乔装打扮分散在了各处。”
“是,君上。”
“君上!”却是霜矛来报。
“如何?”重光直起身子。
霜矛摇头:“君后房中女婢一问三不知,卫兵也只道是往西边去了。”
重光微微点头:“你且先下去吧。”
霜矛一时欲言又止,重光见他踌躇,便问道:“可还有事要禀?”
“君上,”霜矛显不是个能藏住话的:“属下于魔庭十数里处发现一道深沟……”
“与此事有何干系?”
“属下思及君后前日曾自魔庭离去,便也四处看看,方有此发现。此处芦苇繁茂,泥土新翻、沟壑深极,当是深厚剑气新近所为。
君后离去期间,属下曾听得一声巨响,不知是否正是这深沟成因,又与君后有无关联。”霜矛将查探结果一一道出。
前日她是见了雪域之人,雪域亦正是位处魔庭西方……重光沉吟,莫不是去了雪域?
风戚小声问询,霜矛便将事情和盘托出,风戚、雷戟方才知晓君后一夜未归。
“君上,恕属下直言……”雷戟当即皱眉道:“此女来历不明,又这般不守规矩,显是未将君上放在眼中,可是万万留不得。”
“雷戟将军未免过于小题大做。”风戚却是不赞同:“这等功法深厚又神勇的女子,世间罕有,便是难受拘束也实属平常……我倒是甚想会一会她。”
“那也当不得君后之位!”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雷戟还欲再辩,重光却是问他:“你可查清了她的来历?”
“君上恕罪!雪域之中探子行事多有不便,恐令君上再候些时日。”雷戟顿时偃旗息鼓。
乌金渐西,已是酉时,重光于梨树下召见了祭司。祭司统共不过见他第三次,还道是君上欲责难他一界男子统管魔庭杂事,心中忐忑,哪知重光却是只字未提。
“你看着甚是眼熟。”
“君上,属下先前是为礼官,曾主掌君上登位与成亲之礼,幸得君上赏识,破格封赏为祭司。”到底是统管多人,眼界能力见长,不过几日,祭司言语间更见稳妥。
原是如此。
重光又问他那日魔庭女子为难七叶之事。
魔族素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习俗,对于无子无女的姬妾亦如是。先前局势未明,重光未对她们有所处置,不少女子自行离去,只余下扇悦、贝仪、螺琦三人。三人缩居后宫数月,眼见一切已尘埃落定,心思便才活泛了起来。
祭司未成想君上还能对此事上心,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数说出。幸而那日众姬妾未有过分之事,他亦始终置身事外,否则今日不知会有何等因果。礼官一时心中后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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