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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沈惊晏死了。
有几分肖像赵忱衍的人,被自己抛弃的人,往后都不复存在。
那一刻的思绪不知如何倾诉。仿佛四周是个巨大罗网,失落萦绕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赵姝尚未从那刻情绪回过神,目光呆滞看向自己的宫女,想到沈惊晏离去的眼神,没有牵挂,隐隐急切着想让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自己将这份念想掐断。
此时后悔徒劳。
时夜,赵姝从梦中惊醒,她恍然想起自己也曾如沈惊晏一般,求着太子皇兄,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再让自己去见他最后一眼。
都不可得。
当宫女来禀,苏建成有事求见。
赵姝见到他,忍不住惊讶,“苏先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苏建成在宫中待的日子不短,鲜少有人知道他曾服侍过赵姝的生母。
苏建成温和笑着,毕恭毕敬向小公主行礼,“小人此来,是托故友所托,向公主带一句话。”
苏建成话说出口,赵姝隐隐猜到是谁,原本脸上叙旧笑意平了下来。
她难得垂下肩,“苏先生,我又做错事了。”
苏建成稳稳将公主情绪收入眼底,眼中悲喜不明,“故人正是要小人带话,他说,劳烦公主不要忧心,他此生没想过能逃出丞相府,有心遇见公主,来宫中过了安心日子,此生离去时足矣。”
赵姝将闷气慢慢吐出,请苏建成好生安排沈惊晏的后事,以全主仆情谊。
苏建成有些为难道:“公主赎罪。”
“按宫规,无故丧命的小黄门因病离去,由后省打点派人,火化葬回老家。”
苏建成话缓语长,足以让赵姝想起,沈惊晏是自己从丞相府救出来的,而他自小被卖入丞相府,无人知他来处。
火化后的骨灰又能葬去哪儿呢?
懊悔生起,赵姝心中仿佛被块石头挡住,闷得出不来气。
苏建成将一个素色锦囊供上,“这是他临走留下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想着是给谁,小人斗胆,拿来请公主看看。”
赵姝走下高位,起身站在苏建成身边,预去取东西。
忽然门外站在一道黑影,赵姝顿下动作。
转过身,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音调淡淡:“人都走了,东西还留着作甚。扔了吧。”
苏建成也不意外,离去时回身再拜:“小人不时将远离皇城,不知何时变故。不管是旧人还是已故之人,小人诚请公主爱惜凤体,安康喜乐。”
待苏建成离去后,地板上落下一个孤零零的素色锦囊。
赵姝将其捡了起来,才发现门外偷窥人还没离去,赵姝脸色一冷,厉声呵斥其滚进来。
小黄门爬进来,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公主赎罪。”
赵姝认得他,是太妃娘娘留给自己替换沈惊晏的黄门。
许是主人神情森冷,小黄门犯错被纠。
此时心中恍有大鼓等着主人责罚,泪已不知不知觉留了满面。
这狼狈可怜样,让赵姝叹息,罢了罢手,让他滚出去。
待再无人偷窥监视,赵姝才将手中锦囊打开,是一张镂空黄金制作的小像。
如同宣纸上简单几步能将人的神韵勾勒出来,其中隐藏着画师功力。
而手中的东西,精致巴掌大,是个男子的面容,清隽俊朗,眉目淡淡又透着几分儒雅。
其中更绝妙,不只是人为还是刻意,画像脸上有个小小的划痕。
赵姝咬牙,忍着惆怅憋闷之余,沈惊晏顽劣般的小动作。
他隐约要告诉自己,他不是公主心中所想之人。
他就是不一样的沈惊晏。
。
东宫。
太子嫌少见赵姝发愣模样,少了平日拒人千里的冷淡,更添了几分温婉娴静。
当得知赵姝前来,太子起先还不信,自己一向反骨的妹妹,怎突然转性了。喜得他今日丢了奏折,也罢了同官员谈话,去往东宫一处静宅。
内室温暖,陈设雅致华贵,隔着一幕珠帘,望着里头的人形。
秦荣公主锦绣华服,发髻翠玉朱钗,耳坠是玲珑白玉,温润静雅吊在耳坠上。
她发呆时,身子习惯性侧坐,背后总得有个东西靠着,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玉珠相碰,激烈而快速,可见掀开之人急切。
赵姝抬眸,不远处烛火摇曳,这双眼中盛有明黄烛光,一扫往日清冷。
“兴致不高,”太子凑近,仔细端详着赵姝神情,简单下了结论。
赵姝想勾起唇角,可试了试心中别扭非常,便作罢,见他此时欢喜,便问:“皇兄有什么喜事不成,从见你边笑不止。”
这话柔和,一扫之前两人的龃龉。
太子跨前一步,顺势坐在赵姝身侧,大臂一揽,将人拥在怀中,“西夏派人来求和,自愿退回百里,每年敬献牛羊马匹。”
他说这些话时,赵姝后背贴着不时咚咚的胸腔。
她久居宫中,也知外敌此番举动能使不少百姓避免战乱之苦。
可赵姝疑惑:“西夏使者来大成不是为其王上求取公主吗?如今没了声响,反而如此献殷勤。”
太子将她拥住,声音凑近他的耳朵,彼此贴近。
赵姝不甚欢喜,甚至下意识别扭扭过去,却被太子强有力禁锢在怀,他压低声音,“躲什么。”
许是发号施令习惯,以往对赵姝温言细语也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赵姝难得抬头看向太子,不明意味笑着:“明明几日不见,皇兄倒是与以往大不相同。颇有当初皇爷爷的几分威仪。”
太子就着赵姝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上面内容——战国策。
“你一贯看书百通,往日最喜乡野怪谈,如今看这般正经的书。”太子似笑非笑夸奖,随即将书拿走,扔在旁侧矮几上。
“太妃娘娘把你那个劳什子内侍打发走了,你才想起本宫来。”这话带着夫妇调情呢喃,带着要进行下一步对动作,巧妙错过了方才二人的话题。
屋内的烛火未熄,珠帘不远处还有守候的宫人。
除了那日不甚被沈惊晏撞见,他们二人进欢时还从未在外人面前。
赵姝下意识侧过头,夺过太子欺来唇瓣,淡淡道:“烛火未灭。”
上面的人半晌没有动静,赵姝仍旧侧过身去,眼睛闭得紧紧,乌睫时不时颤抖,任凭打量目光在脸上肆意。
“可本宫想好生看看你。”
赵姝缓缓睁眼,回身对上储君眼神,一眼望入眼眸伸出,却仍旧在看陌生人一般。
“看可以,我有件事想求你。”
太子低声笑着,“你也知道本宫变了,可从本宫当上储君以来,除了你,还从没有人敢理直气壮同我提要求。”
赵姝眉目冷淡,见他再多言,便伸手推开起身离去。
瞧,她本是求人着。此时倒先耍起性子来,还得太子来哄。
衣衫相碰,宽厚有力手掌一把拽住赵姝的手臂,两人齐齐坠入锦褥暗中。
“想要什么?”
太子还是拗不过她,自己不久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还有什么不能满足自己得到女人呢?
衣裳慢慢松落,赵姝没有拒绝太子,她眼底清明非常,“我想求你,放过母族最后一支血脉。”
太子摩挲着,掌中柔软,慢慢瞧着映入瞳仁中女子逐渐褪下清冷。
“阿姝………”
听见身边的男人在叫自己,赵姝勉强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拽回神思,睁开氤氲雾气双眸,看向他。
太子凑向她,吹角噙起温和笑意,“你有没有数过,自己为几个男人向我求过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身下的人忽然一僵,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人,“我……”
赵姝短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太子的话,平时她的伶牙俐齿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赵姝花了时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快要落出来的泪咽了回去。
若是换做以前,赵姝下一刻便开始落泪。可如今人人都会变,赵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遇事便惊慌失措的小女子。
她绽开笑颜,“那我得想想。”
“之前的赵忱成哥哥、沈惊晏算一个、还有如今的庶出弟弟……”
赵姝越说,唇边笑意蔓延得越发大了,“往后的日子长了,说不定阿姝还要替更多男人来求太子皇兄。”
话毕,该生气的人笑着,而原本饶有兴致的人此时沉着脸。
太子带着几分愤懑,赵姝倔强不服输,这一场情事,猛烈之后又是不欢而散。
赵姝对此情此景感到厌烦,可她抗拒数次,仍被打回原状。
坐在静院长廊下,摇望明月,赵姝忽然想到关雎阁的园中池,净水白花,有人陪着自己,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往后再也不会有人陪自己在水边坐下。
那个在水面救下来的仆人,还不到两年时间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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