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东陵城不大，新城区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部分，老城区只一个，就叫做东陵区。义江是东陵城的母亲河，贯穿东陵城整个城区，同时也将新老城区划分开来。

　　小小的东陵城里出现抛尸案，令大家哗然。据看见的人说，是个裸体的女孩子，浮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肿得不成样子，面色青灰，身体上还有不少青紫的瘀痕，怕是遭了些非人的对待。

　　李婶说起这些时，一片唏嘘，既心疼那个花季还未绽放就已结束的少女，又心疼辛苦将少女抚养长大的那对父母。

　　知道那个少女是李佳同班同学时，当即决定让老李每日接送李佳，以防不测。

　　“妈，我不会的。”李佳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

　　“不会什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种事情谁说的准。”李婶态度更为坚决。

　　李佳反抗无果，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心里说不上的别扭，她知道事情跟李婶想的不一样，但她说不出来。

　　在校门口与老李分开，李佳埋着头尽可能放慢脚步，她不想那么早就到教室，不想听到大家的讨论。

　　刘蕾蕾从后面追上来，扯住李佳的书包带，“小李子，你是没吃饱还是熬夜了，怎么有气无力的。”鲜活的声音与李佳的消极形成鲜明对比。

　　李佳侧过头看了刘蕾蕾一眼，两人并排往教室方向走着。“王璇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呀，我爸也开始送我上学了，怪不好意思的。”刘蕾蕾进校的时候刚好碰到老李，老李和她爸都说让她和李佳平时一起行动，不要单独做事。

　　“你就没有其他的想法？”李佳的声音说不出的沮丧。

　　“警察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凶手也没抓到，能有什么想法。”刘蕾蕾奇怪地看着李佳，李佳这阵子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课间班里的气氛也不似以往那般热闹，偶尔有人提起王璇的名字，朝王璇的位置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又噤声。那个名字和那个位置都成了禁忌。

　　没有胃口吃饭而留在教室的李佳撞见了老班和王璇父母，他们是来给王璇收拾东西的。收拾书本的时候还好，等从课桌里掏出王璇的校服外套和发卡的时候，王母逐渐泣不成声。

　　气氛沉重，李佳悄悄地从后门离开，老班看见了，金丝眼镜反射出一道光，他没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

　　无处可去的李佳走到了钱玲用餐的亭子里，钱玲正好吃完了，在盖饭盒的盖子。

　　“那个，你介意我在这呆一会吗？”李佳挠挠头，尴尬地开口。

　　“坐呗。”钱玲无所谓道。

　　“我刚刚看见王璇爸妈了，他们来给王璇收拾东西的。”无话可说的李佳，只能说起刚刚看见的事。

　　“哦，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钱玲的态度过于温和，让李佳觉得不适应，惊诧地看了钱玲一眼。

　　感受到李佳的目光，钱玲挑眉，“你不会以为跟我有关吧？”

　　李佳连连摆手，“不，没有，我没这么想。”

　　“反正也无所谓了，”钱玲看上去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像是想开了。“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说王璇平时喜欢看我中午吃什么，然后威胁我陪她一起去夜店找人而已...”

　　钱玲话题转得突兀，李佳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上次被老班找去办公室的时候发生的事。

　　钱玲说得轻松，但那些屈辱的场面并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轻松盖过的。

　　这段日子以来，钱玲时常能想到当时王璇父母和班主任不敢置信的样子，回过神来班主任的欲言又止，以及王母拉着她的手一再鞠躬道歉，说着等找到王璇了一定要让王璇亲自向她赔礼道歉的话。

　　不过钱玲拒绝了，她不需要王璇的道歉，也不会原谅王璇的所作所为。她也知道王璇的道歉一定不是真心的，只是她也没想到连再见王璇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反倒是王璇的跟班，什么都没说，守口如瓶的样子，不知道在为谁保密。”钱玲嘲讽地笑着，笑在家长和老师面前唯唯诺诺的两个跟班，也笑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

　　话锋一转，钱玲对着因接受了过大信息量而怔愣的李佳说起了自己，“你说你了解我？我那天语气太冲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吗？”钱玲真诚发问。

　　“我，其实，我不知道也不了解你。”李佳垂头喃喃道。

　　“那你说一说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钱玲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李佳对面的杂草。

　　李佳想了很久，久到钱玲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开口，“你是个好人。”

　　“蛤？”意料不及的答案让钱玲失笑，阳光给少女镀上一层金色，她笑容明媚，美好而又圣洁。

　　李佳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不明白钱玲在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个懦弱的人，其实我也讨厌那个懦弱的自己。”

　　本来以为自己的委屈求全能够换来所谓的相安无事，直到那天晚上看见妈妈拿着自己的外套无声哭泣的样子，钱玲才发现委屈是假装不了的，发生了的事不是说不在意就真的不存在的。

　　妈妈拿着自己的外套一直用刷子狠狠地刷着，好像要把那股恶心的味道彻底赶走才算结束。但妈妈没有说，也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好好学习，其他的都有妈妈在。

　　那一瞬间，钱玲觉得自己有点卑劣，在柔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她以为自己曾经处理的办法是最好的，只是没想到被伤害到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钱玲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李佳听得半懂不懂。李佳也不没有开口问，她隐约感觉到钱玲不需要知己，只是需要倾听者而已。

　　小城的案子很快就破解了，犯人们也被逮捕归案。符合大家猜测的，就是校外大哥和他的一群马仔动的手。

　　具体原因也只有警察知道了，为了保全女孩子最后的体面，知情人都语焉不详。王璇父母带着王璇年幼的弟弟迅速搬离东陵城，试图换个地方忘却这段伤心事。

　　王璇的事情，像块石头砸在东陵城的大湖里，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很快又恢复平静。

　　而对李佳和班上其他人来说都成了禁忌，大家有志一同地忽略这件事，趁着最后一段时间好好学习。

　　中考过后，大部分同学直升东陵高中。少数几个例外，两个跟班发挥失常，去了职中。卸下心里重负的钱玲发挥超常，一举考到了年级前十。但钱玲也没有选择直升，选择了离家更近，奖学金更多的三中。

　　老班联系过钱玲的妈妈，想要说服钱玲改变主意。钱玲妈妈客客气气地婉拒了老班的好意，比起奖学金更多，其实她只希望女儿能换个环境，过得开心一点。

　　有一次在路上，李佳遇见了钱玲和她弟弟，两人拿着饭盒可能是要去给钱母送饭。手拉着手，嬉笑着，应该在说一些有意思的事。

　　恍惚间，李佳又回到了刚升初中的那一天，她带着激动和忐忑走进班级。面带微笑的王璇是第一个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随意坐的位置旁边不是刘蕾蕾，而是钱玲。钱玲腼腆地笑着，借笔给她签名。教室里热热闹闹的，大家在老师来之前便已打成一片，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

　　看了一场青春小电影的貔貅伸了个懒腰，想了好久，才想出勉强合适的评价，“含蓄，现在的崽子都太含蓄了，放在当年，看谁不顺眼，打一架啥事都没有了。”

　　收银台边上的小黑狗饕餮维持着自己抬头的姿势，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貔貅，不喜不怒。

　　“你又饿了！”不知貔貅是怎么从小黑狗古井无波的表情中领会到的意思，她有点后悔自己领回来一个大麻烦了。

　　一眨眼的功夫，梦境的主人公李佳也清醒过来，梦里一年，人间一瞬。看着眼前一干二净的盘子，李佳还有点反应不上来。

　　伴随着李佳身上黑气的消失，黄粱一梦周围开始有了轻微的振动。对李家人来说，大概是空气突然变得清新，而对貔貅和饕餮来说，灵力得到了补充，体内贫瘠的灵脉得到了慰藉，让人不自觉就舒适地打了个饱嗝。

　　“小皮啊，辛苦你了。这菜做得可真不错。”李婶笑着拍拍貔貅的手。

　　貔貅借机推销，扩展业务。“李婶，最近我这里来了一批金貔貅，你要不要看看？给孩子买个平安也不错...”

　　“啊”，李婶猝不及防，转头看了看老李。老李吃得红光满面的，看貔貅就像看金娃娃，不管她说什么都乐呵呵的样子。“那就看看。”

　　貔貅出手，当然不会差。精致的金貔貅活灵活现的，握在手上还有股温润感。李维和李佳一眼就看中了，李维拿着一个转头的貔貅爱不释手，李佳拿着一个半蹲的貔貅不住地摩挲。

　　“李婶，貔貅不仅有招财镇宅之意，还可以保平安的作用。我这里的貔貅不仅是十足金，而且还去开过光的，您就放心吧。”通过看电视学习技能的貔貅，推销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李婶掂量了一下质量，再加之貔貅开的价格真的不贵，轻轻松松买了单。不图金子保值，就这雕刻工艺，也是划算的。

　　貔貅面上的笑容越发真挚，这样爽快的金主再来一打她都可以。对白泽没说的忌讳倾囊相授，“带貔貅没什么禁忌，就是不能送人。貔貅他会认主的，送人之后，两个人的气运都会受到影响。”

　　李婶和老李不太在意，对他们而言买了金貔貅和买个玉牌吊坠差不多，李维李佳默默把貔貅的话记在心里。尤其是李佳，握住金貔貅的时候，心里似乎格外安定。

　　送走了李家一家人，貔貅不耐烦地看着绕着自己打转的傻狗，长大了，变黑了，也更傻了！“刚刚那么多灵气大部分都落在你身上了，你还饿，那你还挺能的呀！”

　　也是饕餮一直躲着不见人，不然一个呼吸的功夫，身型就大了一倍。纵使是貔貅，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的理由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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