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小饭馆

　　貔貅没有刻意控制，但小饭馆的生意就是不温不火，主要客户群是东街众人，更窄一点说东街上的李、刘、陈三家才是主力，其他人偶尔才过去打打牙祭。

　　“兰芬啊，你一大早就乐乐呵呵的，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啊？”刘婶好奇地开口。

　　刘家铺子在李家隔壁，李婶开始哼小曲儿的时候刘婶就听见若有似无的动静，这不走过来瞧瞧，都看见李婶拿出大红扇子，准备耍耍了。

　　李婶停下自己的动作，笑眯眯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家有一处老房子今天刚打电话来要拆迁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换我也开心。”刘婶是真替李婶开心，他们谁家没几套房子，但老房子拆迁这种好事还只有李家遇上了。

　　“走，中午请你们在小饭馆吃一顿。”李婶大手一挥决定了今天中午的行程。

　　“大家都去？老王家的也叫上？”刘婶不确定道。

　　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了，大家的性格彼此心中都有数。王家人也没什么毛病，就是爱酸，整个人身上都一股酸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卖老陈醋的，

　　“叫上呗，不叫的话她能直接把醋送到我店里来。”显然李婶也很熟悉老王家的作风。

　　上次，钟家买了新房，温居请人吃饭，老王家不在店里，就没叫她。事后，王婶抬了一缸新酿的陈醋送到钟家，说送给他们杀杀菌。整整一个星期，快要散去的甲醛味道混合着浓重的酸味，不可描述。钟家人搬进新家的日子足足往后推迟了一个月。

　　李婶顺便去了趟小饭馆预定座位，避着人，踌躇再三还是问了出口，“小皮啊，这拆迁的事是不是和请回去的貔貅有关啊？”

　　实在是太巧了，他们家刚请回去两尊金貔貅，就收到拆迁通知，这种巧合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他们家拆迁的房子不是靠近市中心的那一套，也不是最老的那一套，而是最偏辟、面积也最大的那一套。李婶和老李本来准备买来养老的，等以后不想住城里了就到那边郊区去生活，种种菜养养狗。

　　买之前他们也特地打听过，确实是要要修新的高铁站，不过是在另外一个方向。结果，突然就换方向，让人猝不及防。

　　东陵城不大，但所在的江南省是个经济大省，每年拆迁安置费在全国都能排上前三。李婶是既开心又不舍，找一处合自己心意的小别墅也没那么容易。

　　貔貅但笑不语，指了指小饭馆里摆放貔貅的方向。“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

　　李婶理解地点点头，“那我要去拜拜吗？”许下的愿望成真了，都要去庙里还愿拜拜。她不太清楚貔貅的供奉之法。

　　“不用，带回家的貔貅好好爱护它就行了。”貔貅每天都能感受到从李维李佳身上传来的精纯的信仰，因为他们无所求，所以信仰之力格外纯粹。

　　“那我们家还能再请一尊貔貅带回去吗？”效果太好，没有办法不心动。对于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谁会嫌钱多呢？

　　“家里不行，店里可以。”住家和镇店的貔貅有一点点不同，当然体积不同另算。

　　“那什么时候可以来拿？”李婶环顾四周，没看见大小合适的金貔貅。

　　“晚上我给您送过去吧。”貔貅相当积极，卖貔貅的祝福既能赚钱，又能得信仰，消耗的灵力有如九牛一毛，怎么算都不亏。

　　临走前，李婶还特意问了问要不要帮忙宣传一下貔貅的作用。貔貅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神色自若，“信得过的人可以说说，不用强求。”

　　这样的结果是，不久之后，东街一条街的铺子里都供奉上了貔貅，金色的貔貅四肢点地，目视前方，神圣而威严。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貔貅开心地关店带着饕餮四处溜达。饕餮最近又大了不少，远远地看过去，有点像川藏地区的成年藏獒。

　　饕餮的修炼比其他凶兽都要简单，吃得越多，修炼越快。

　　东街上的邻居好几次都看见貔貅蹲着跟她家大黑狗讲道理，让它少吃一点，吃太多了养不起。大黑狗无辜地半蹲在哪里，一副茫然的样子。街上人来人往，它无动于衷。远在东街头的德牧一露面，便呲牙咧嘴，净显凶兽本性。

　　钟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其实家里有个狗场，从小就混迹在各种狗子中。狗场规模不小，连纯种的藏獒也有几只。跟貔貅几分熟悉之后，还问了貔貅介意把狗送去配种吗？他们那边也是纯种，小狗崽貔貅可以优先挑选。

　　貔貅笑着拒绝了，她家的大黑通人性，不受拘束，得要自己看对眼才行。

　　钟婶可惜的目光止不住在大黑狗身上盘旋，她准备等狗场里藏獒发情的那段时间带貔貅过去看看，万一就看中了呢。

　　有好几次带着饕餮溜马路的时候，貔貅都被问道为什么不给自家的狗上狗链，万一伤人了怎么办？貔貅能保证饕餮不吃人，但恐狗人士并不相信。

　　之后，貔貅也只往人烟稀少的路上走。东陵城不大，商业化气息日益厚重。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灯火通明，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照理来说，金钱的味道是一样的。但跟人类相处得越久，貔貅越能感受到金钱上附带的不同的人性，有贪得无厌的恶臭味，也有为了生存的血汗泪的味道;有商人唯利是图的冷漠，也有平常人小富即安的温暖...

　　走着走着，貔貅看见了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青春小电影的两位主角，李佳和钱玲。

　　李佳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钱玲站在原地好一阵子才回过神返回家里。

　　貔貅咂舌，暗叹自己来晚了，没跟上剧情。

　　白泽从她身后探头，一眼就看明白了什么情况，疑惑地问，“为什么那个白衣服的女孩身上有黄粱一梦的痕迹。”

　　白泽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耳朵，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才怪！

　　貔貅不自然地一哆嗦，反手一个暴栗，“你干啥呢，离我这么近，超过人类正常社交距离了，你知道吗？”

　　“啊，痛！”白泽也没想到貔貅反应这么大，随手一击还带上了灵力，头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不用灵力得好一阵子才能自愈。他恰巧只剩下能维持人形的灵力，痛也只能忍着。

　　“你怎么又回来了？”平复了心情的貔貅才有空关心白泽的情况。一身白衣，一干二净，一穷二白。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孩身上有黄粱一梦的印迹。”白泽紧捂着头，好似这样能消痛一般。在人类社会呆久了，倒也学会了他们的自欺欺人。

　　“哦，她在我店里吃过饭，做了场梦。”貔貅轻描淡写道，对她而言确实也就这么简单。

　　将貔貅的话反复念叨了两遍，白泽惊起，“你的意思是说你有黄粱一梦？！”

　　青春小电影落幕，一旁的白泽又大惊小怪的，貔貅颇感扫兴，敷衍地点了点头，准备打道回府。

　　“等等，你有黄粱一梦，你怎么不告诉我？”白泽自然地走到貔貅身边，大黑狗，不，饕餮灵敏地就插了进去。白泽想要换一边，饕餮灵活地一转，始终保持着白泽和貔貅的安全距离。

　　“这是饕餮？”几番阻拦，白泽低头一看，不确定地开口。饕餮的幼生态没人见过，饕餮的气息也因为灵力不足收敛得很好，以至于白泽到现在才发现。

　　貔貅已经不想回答白泽的问题了，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她觉得白泽在外面丢了脑子，不然怎么这么迟钝。她有点怀疑白泽还能不能给她说清楚青春小电影的真相了。

　　白泽驾轻就熟地直奔小饭馆的收银台，端起旁人看不见的古朴的花盆，细细打量。好长一段时间才放下，神秘兮兮地走到貔貅对面，“你赚大了！”

　　貔貅懒洋洋地抬头看着白泽，不说话。她是貔貅哎，只进不出的貔貅，用脚想也知道，怎么可能做亏本生意。

　　“这可是幼生期的黄粱一梦，离成熟还有几百年的时间，离衰败还有几千年的时间。守着它，灵力你可使劲造吧。”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妖比妖气坏妖。有的妖踏遍千山万水，辛苦维持做人的体面。有的妖在家中做，灵力天上掉。

　　白泽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辛酸泪。

　　“那它跟以前的黄粱一梦有什么区别？”貔貅真诚发问，灵力可劲造这点她以前也没发现。

　　“区别其实也谈不上。以前天地间灵气充足，比起执念经黄粱一梦净化会反馈回来的灵力，大家更在意美梦一场。现在嘛，当然是灵力更重要了。而且灵力不足，我们想要做梦就更难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应该都只能净化人类的执念了。”

　　“这样啊，那你看见的那个女孩的执念是什么？”有的人看电影就只是看电影，有的人他还能看出故事深意。

　　“她吗？她想回到一开始的美好，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最后的样子。她应该有自己当初要是做点什么就好了的执念，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她在梦里想要怎么挽回，结果都只是更坏。回忆过去的美好，也变得困难。她刚刚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放下了。”白泽能够看懂李佳的心，但无法感同身受。

　　世上万物各有缘法，因果循环，环环相扣。

　　“对了，你还是没说饕餮怎么在这？我辛苦跨了好几个省份，去到最东边的海里都没找到应龙，你怎么就找到饕餮了？”想想自己长途跋涉差点连回来的钱都没有了，生活不易，白泽叹息。

　　“菜市场捡回来的。”白泽的眼睛越瞪越大，貔貅体贴地想那我还是不要告诉他黄粱一梦也是饕餮带过来的吧。

　　让白泽随意，貔貅上了二楼休息。本来一同和她在二楼休息的饕餮，今天怎么都要粘着白泽，貔貅也不在意。

　　躺在床上，打着哈欠，貔貅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能被忘记的应该也不重要。闭上眼，很快就陷入香甜的梦境。她觉得白泽说的黄粱一梦对他们没有作用应该是错的，自从种下了黄粱一梦，她每天都能一觉睡到太阳升起时。至于做梦，可能真的是没什么用吧。

　　清冷的月光透过木窗，铺洒在床前，屋子里的一切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纱，看不清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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