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埃迪

　　（十一）

　　威廉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打开门，客厅里黑漆漆的，很安静。他放下手中的几个购物袋，忐忑地往房间深处走，书房里透出的暖橘色的光，敲击键盘的噼里啪啦声让他舒了口气。

　　打开家里所有的照明，公寓登时变得亮堂堂。威廉走进书房，屈起手指敲敲门框。

　　“嗨，你回来了。” 埃迪的眼睛在电脑屏幕上流连，手指不停。他听见了大门被打开，以及威廉进了屋子后的一些列动静。

　　十几个小时不见，威廉眼中的埃迪的模样发生了变化。刮干净了胡渣，才洗过的头发柔软蓬松，脸上光溜溜的，皮肤颜色好像也白了一度似的。两人身材相仿，埃迪穿着他的居家服特别合身。

　　他放松地坐在椅子里，双腿曲起来放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玩游戏的样子使得时光倒流，他看起来就像个典型的因还未找到人生方向而迷失在电脑游戏里的中学生或大学生。

　　威廉微笑着看着埃迪，努力在心里修复他错过的埃迪的年华。

　　埃迪感受到那柔和灼人的视线，迅速结束游戏，瞥一眼时间，问：“这就是所谓的精英加班的日常？” 他从未做过通常意义上的蓝领白领的工作，威廉早出晚归，有点没话找话似的随口一问。

　　威廉依然站在门边，“我不常加班。下班后我去买了点东西，过来看看吧。”

　　埃迪跟着威廉到了客厅，玄关处有几只大大小小的购物纸袋。威廉把袋子提到餐桌上，逐个打开。

　　“给你买了些必需品。” 威廉打开一个印着m牌logo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两套格纹睡衣，分别是靛蓝色和墨绿色。

　　“在家穿这个舒服些。” 威廉说。接着，又从那些埃迪从不在意的品牌的袋子盒子里拿出几件衬衣，休闲t恤，牛仔裤休闲裤，一打内裤鞋子。

　　埃迪十六七岁踏上□□，从打手小喽啰做起，自那时起，他就不去在意衣着品味品牌这种事了。衣服裤子鞋子胡乱穿，反正这些身外物很快会在一场场肉搏血拼中报废。

　　和他这十来年穿过用过的东西不同，手里的服饰质地柔软，埃迪拿起它们往身上比划，他看看手里的衣服鞋子，再瞧一眼威廉，对方的表情十分满意。

　　“还有这个。” 威廉把一只白色盒子递给埃迪。埃迪腾出手，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连他这种对时尚科技不感兴趣的人也具备的常识告诉他，眼前的礼物可不是便宜货。

　　当下发生的一切，威廉捧到他面前的所有物质和感觉，让埃迪感到难以置信，云里雾里。

　　“我问过店员，这台电脑的配置适合玩游戏。” 威廉按下开机键，把电脑推到埃迪面前。

　　埃迪神色复杂地看看闪烁的屏幕，再看向威廉，“你对我很好。” 他凝视着威廉，久久不移开目光，像是在探究一个秘密。

　　威廉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这没什么……”

　　“shi.t威廉！你不会是想要睡我吧？嗯？”

　　埃迪后退一步，用审视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威廉。

　　威廉被他问得全然懵了，呆楞了半晌，慌张地解释道：“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埃迪指指铺满大餐桌的礼物，“这个，这个，看吧，你像对待情人一样对我！”

　　“我只是……因为你......” 突如其来的评价，威廉无所适从，支支吾吾说不了完整的句子。但”情人“这个词让他隐隐地高兴。

　　埃迪靠近威廉，脸上是苦恼的神情，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偷偷抬眼去看威廉，见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好好一个社会精英，借出房子给他，花钱买礼物给他，却落得被他质问。

　　这样好像不对。

　　埃迪心软了，而且威廉能对他存什么坏心眼呢？他闷闷地嘟囔，“老子是ganster,不是hooker。”

　　本来因为脑内一片混乱，思维和语言功能都暂时停摆的威廉，在听了埃迪凶狠却委屈的抱怨后，扑哧笑了出来。

　　“当然了，没人说你是那个.......” 威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有种啼笑皆非的无力感，他试图清醒一点。

　　“首先得说清楚，我没有积蓄，甚至还欠着卢卡斯几千块，现在也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帮派赚钱。你在我身上花钱，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埃迪很诚实，他对未来没有规划，过一天算一天，醉生梦死。经营俱乐部和替黑星做事能赚不少，可他浑浑噩噩，无其他事好做，有了钱，就花在赌博，找妓女，请手下人喝酒吃饭这样的事情上，只为买一时半刻的快乐开心。到手的钱几乎过不了几个晚上就送进了别人的钱包。

　　“听着，埃迪，我们不是朋友吗？既然我们重逢了，我也搞不清具体的原因，可我就是想对你好。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只需要接受我的心意，明白吗？也许你忘记了，我们还是邻居的那些日子，你也一直照顾我。”

　　“有吗？我是那样的甜心？”

　　“有，我确定。” 威廉重重地一点头。

　　关于为什么会对埃迪这样好，他心知肚明，短短的两天时间，或是在酒吧里重新遇见彼此的那一刻，他已有所顿悟。

　　只是，还不能让埃迪知道，尤其是根据他当下的反应来判断，善意的谎言是理智的抉择。

　　埃迪看着威廉的眼睛，那双眼睛拥有极具穿透力的神采，闪烁着聪明人独有的智慧之光，以及任何精神正常的人都能读懂的—真诚和温柔。

　　经历过残酷现实和血雨腥风的埃迪，他的那颗蒙尘且坚硬的心，也不能不为之有了一丝动容。

　　那种扰人心绪的感觉又在埃迪的胸口弥漫开来，他本能地躲闪着威廉的目光，说：“……谢谢，我只是和你闹着玩，那么，现在该测试它的性能了。” 举起笔记本电脑，晃了晃，两人的目光再次撞上，威廉态度坦荡，埃迪反而觉得自己别扭得像个小女孩，他厌烦自己如此婆婆妈妈。

　　他靠近威廉，轻快地拥抱了他。

　　“再说一遍，谢了，所有这些，我很喜欢。” 埃迪哼着小曲儿，带着电脑奔向沙发，一屁股坐进去开始探索新玩具。

　　回到家闹个乌龙，安抚下埃迪，威廉才察觉自己肚子饿了。

　　“晚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拿着手机走到沙发边问埃迪，埃迪明显对这台超高配置的电脑很沉迷，答非所问道：“这个宝贝太棒了，我爱死它了！”抬起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水汪汪的眼睛弯成月牙。

　　威廉看他这样可爱，不像□□分子，倒是个十足的大男孩，不过就是一台电脑而已，就能让他开心起来，傻里傻气的。被感染似的，威廉跟着傻笑，“太棒了，你喜欢就好。那我看着点餐吧。”

　　“随便随便，点你爱吃的就行。”

　　埃迪没空关心晚餐，一头扎进电脑里。威廉做主点了两人份的食物，在送餐小哥到达之前，他洗好澡，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浴室，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滚筒里有那件蝴蝶夫人风格的粉色睡袍，和一条男士内裤混在一起，埃迪的内裤。
　　威廉盯着那团粉色愣了愣，显然，睡袍应该属于某个女人，埃迪没有固定的女友，陪他的不是俱乐部里的脱衣舞娘就是妓女 。一想到埃迪和女人亲热的画面，威廉一阵反胃，胸腔顿时被愤怒和刺痛交杂的情绪淹没。

　　他皱着眉，从洗衣机里拎出睡袍，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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