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林黛玉的金大腿

　　待贾政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南下，园里的年轻姊妹又开了诗社，已是要九月初了。

　　史湘云昨日在家里见了荣国府里的宋妈妈，听说宝玉等人起了诗社，在园中作诗解闷，心里急的不得了，正暗里抱怨自己做不得主。不想过了一日，荣国府那边便派人来接她去玩。

　　此时史湘云拜见了贾母等人，众人一起入了园中在稻香村说笑。史湘云在姊妹之间，回头见黛玉下着素色内造百迭裙，上罩一圆领云锦长襟，衫上颈肩和下摆处俱用银线绣的祥云与仙鹤坐在下首椅子上随意吃着葡萄。待做过了两首海棠诗便扭头走过来笑道：“哟，成日在家里也穿的这么着，我出门才不过穿的这么个样。”

　　黛玉把果盘朝湘云的方向推了推，笑道：“那是你自己惫懒罢了，自己有什么衣裳也不记得，左右有的穿就是了。”

　　史湘云道：“左右不过那么几件，记不记得有什么打紧。”
　　黛玉道：“我也不过那么着，这身是月末舅母嫂子收拾箱笼找出几批料子，就顺手与我们做了几身衣裳。那时候你家去了，不然也得了。”

　　湘云道：“我还当是旁人给你的。”说着，又笑：“还记得大姐姐省亲回来那时候，你挑我咬舌，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今儿也不知我可得了个咬舌的林姐夫不曾，倒要时时刻刻叫你听了“爱厄”去。”未等说完，黛玉已是起身嬉闹去扭她的脸。

　　湘云忙转身就跑。李纨听到动静过来拉住湘云，笑道：“跑什么，方才不是说要请个东道，我们在这里为你商量，你倒不见了影儿，难不成是哄我们不成？”

　　湘云瞧黛玉那头也罢了手，方立定了，说道：“大嫂子说的哪里的话，我必是要请的，只是想林姐姐也做个东道才好，如今她与以往不同了。”

　　宝玉不等人问，先望大家奇道：“林妹妹哪里不同了，我怎不知？”

　　湘云忍不住又笑，说：“月初我与婶娘出门去，就听有人打听林姐姐，今日见了林姐姐，气度仪态大胜过从前，怕不是要喜事将近了！”

　　宝玉顿感当头一棒，道：“可打听的是什么呢？”

　　黛玉抬脚便走。宝钗忙拦住黛玉，与众人说道：“你们倒认真起来，就云丫头笑得那么个模样也好当真？再者旁人总对高门大户了有数不尽的好奇，多问几句算得了什么！”

　　众人都点头称是。宝钗与湘云笑道：“昨日我们做的诗你还没看，偏说这个，待品完了我们做的诗再说这些玩话也不迟。”湘云忙又问众人昨日都做的什么好句，独宝玉自己纳闷。

　　到了晚间，用了晚饭也无甚事。黛玉想起迎春这里两日穿的茉莉鲜活，也叫人找了花线，自己画了样子，在房里穿藤萝。刚起了样儿，见紫鹃领了丰儿掀了帘子进来说话。
　　丰儿俯身一礼，笑道：“门上的人送来东西，我们奶奶叫我送到这里来。还说亏得姑娘记得她，这次的菜她已是尝着了，十分称心，另外叫姑娘闲了去坐着，虽是奶奶事多了些说话的时间却也是有的。”

　　紫鹃那边上前低声与黛玉道：“送的都是姑苏那边的土仪，见了抬东西的小子说是近日他们爷去苏州公干，如今尚未归来，这是叫人先捎带回来的。”

　　黛玉绣的脖子有些发僵，揉了两下，方起身领人往外间去。黛玉看时，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花粉、胭脂、头油等物。外有木雕的镂空苏州园林，上面的雕窗半开着；还有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的，用虎丘山上泥捏的黛玉的小像，与黛玉容貌毫无相差，穿着缩小版的衣裳，正是与中秋那日黛玉打扮的一样。

　　黛玉伸手拿了那个小像，仔细端详半刻，细细看了一看，又走到镜前照了照自己。

　　紫鹃方才一直忐忑，唯恐黛玉见了家乡之物，触景生情，此时见黛玉精神尚好，近身笑道：“倒是一双巧手，难为他们怎么做的这样好。”话音未落，院子里有小丫头报说道：“宝二爷来了。”
　　紫鹃看黛玉一眼，道：“请二爷进来罢。”说完已见宝玉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

　　宝玉见黛玉手里拿那小像活灵活现，不由发问：“哪里的找来的？”黛玉笑道：“不过是些家乡之物罢了。”宝玉伸手拿了那小像，左右看了一番，见其精巧又有韵味，便道：“妹妹把这个给了我罢，我摆在书房可好不好”
　　黛玉道：“才拿到我这里来的，你看别的吧。”
　　宝玉道：“好妹妹，旁的我都不喜欢，这个你就赏了我罢。”黛玉笑道：“舅舅出了门，偏没人锤你，你又狂狼起来了。”

　　宝玉见黛玉这般说，便把小像放下。只说道：“等来年我叫人往江南逛去，拉他两船过来。”
　　黛玉不理他这话，指着箱里的香袋头油等物道：“我知你不稀罕这些，但也带回去些给袭人晴雯她们使用，我一人也用不得这些。”
　　宝玉回道：“不用管她们，她们也多着呢。”
　　紫鹃端了新茶来给他二人续茶，宝玉尝了一口道：“谁给的茶，略涩了些。”

　　黛玉去看紫鹃。紫鹃道：“是二奶奶给的，她也不爱喝这个，偏我们姑娘觉得还好，我就都拿了来。”
　　宝玉笑道：“凤姐姐处事还是那么周到，也就是林妹妹，旁的也没有她也未必有这个心思的。”
　　黛玉也笑：“我在府中借居这么多年，谁待我又不好呢，你又说得这些。倒不如早回去睡了，明日开了席，大家再一起说话。”

　　宝玉正待说话，门外听有袭人声音说道：“宝二爷可在这里？”听袭人来了，宝玉忙出去与袭人问道：“时候不早了，还有人找我不成。”

　　袭人道：“老太太房里的姑娘来找二爷呢。”宝玉听了，便跟着袭人一起回了。

　　这边黛玉叫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多的自己用不着的叫人分着装了，改日谁缺什么，就与旁人一些。一宿无话。

　　翌日史湘云摆了螃蟹宴来做东。隔日里贾母等人又商量着还席，再加上前日里来的刘姥姥过来府中送些瓜果菜干等，府里一天两宴，极是热闹。

　　到了后日，宝钗等吃过早饭，又往贾母处问过安，回园至分路之处，宝钗便叫黛玉道：“颦儿跟我过来，有一句话问你。”
　　黛玉笑道：“这叫的是哪个呢？”宝钗笑道：“贫嘴的，只管跟我过来就是。”黛玉便同宝钗来至蘅芜苑中。
　　进了房，宝钗便道：“你且跪着，我要审你。”
　　黛玉不解。宝钗便道：“昨日儿行酒令，你倒说出来我再听听。”黛玉一想，明白缘故。可有了比言语更羞的，这也不算的什么要脸红的了。
　　因黛玉只笑道:“说得那些做什么，姐姐难道酒令没说的尽兴，今日还待再来不成。”

　　宝钗见她避而不谈，冷笑道：“我倒不是为了尽兴，是听你说的怪生的，所以请教你。”

　　黛玉便答道：“不过一时想起来就说了的，姐姐这般认真，难不成知道那些诗词缘故？那我反倒要请教你了，如今提起我倒忘了我是哪里看来的了。”

　　宝钗冷道：“你倒会与我装憨，我是要劝你呢，你我只该做些针凿纺绩的事才是。可又认得了字；即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别说在众人前说出来那更是大大的不妥。我听了也觉得要替你羞一羞。”

　　黛玉低头吃了口茶，听宝钗所说，径直接道：“平日里姐姐便博学多才，连我随口说了几句诗，姐姐即刻便知出处。原不止是针凿纺绩之事，便是学识渊博，别的姊妹间也是万万是比不得你的，偏今日又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越发叫我叹服了。”

　　宝钗听了笑道：“罢了，你惯来说话不让人的。你若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我是为你好，若是不是，便是我多事了。”

　　四下无人，总寒暄无意趣。宝钗听黛玉说道，“是我不该，负了姐姐的心，可也有个缘故。就像姐姐，最爱清心安静，可如今，还不是要左右兼顾，帮着姨妈操持家里。读书理账时间还不够，做的女红也是有限的。我倒也不是说这就言行不一了，我也知道姐姐的苦衷呢，都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你我俱是身在这府里，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没事儿都做一个模子般的做什么呢？”

　　宝钗听罢看了黛玉一番，见她今日穿的也是精巧熠丽，连着游玩几天精神气也尚好。虽仍是一副风流态度，却与往日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般的状况大不相同。不由想起近几日夜里湘云漏出的几句话来，心道：果然境遇造人。

　　便“扑哧”一笑，道：“难为你说的这些话来，虽不是尽对，却也有些道理，往日倒是我小瞧你了。罢了，既是你懂的那样多，我素有心却也教不得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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