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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
两人摸出自己随身带的粮食吃,果不其然,麦尔离看都不看自己的烤馕一眼,巴巴地求乌苏给他分一点烤包子。乌苏这回解开布袋,抓了几个烤包子往腰间的布袋里塞,而后嘱咐麦尔离把剩下的都吃了,不要浪费。麦尔离不解,乌苏一敲他脑袋,“你还指望他明天帮我们把行李带上?”
麦尔离恍然大悟。
打理完一切,乌苏装模作样端着锅子出去了。
辫子男就在大门口蹲在,见乌苏来了便起身接过锅子。但他看着空荡荡的锅,面露异色,“骨头...”
乌苏暗叫不好,连忙说:“啊!我朋友拿着啃了...”
男人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乌苏赶忙加了句:“他属狗的。”
终于,辫子男拿着锅走了。乌苏吁了口气回到卧室,赶忙爬到床底把那块大骨头挑出来丢给麦尔离。
麦尔离直接闪开,“你干嘛!”
乌苏:“你晚上抱着这个睡。刚刚出去忘记带骨头了,那个人问,我就说了你喜欢。”
麦尔离:?????
......
过了会儿,乌苏上了床,小心翼翼避开汤渍,把被子一摊,躺下:“差不多了。”
于是麦尔离也爬上床,同样很嫌弃地侧躺着。
黑暗里,麦尔离翻来覆去了很久,小声说:“乌苏,我睡不着。”
“那就别睡。”
“可是...”
“嘘!”乌苏打断他,“人来了。”
麦尔离呼吸都紧了,他赶忙闭上眼。原本全黑的视野里亮起朦胧的微光,接着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来人在床前驻足了片刻,又离去。
四周重归黑暗。
麦尔离仍在装睡状态,直到乌苏从床上爬起来。
“你去哪儿?”
乌苏蹑手蹑脚往房间门口走:“我去看看外面情况。”
麦尔离也坐起来,小声憋着说:“我也来。”
乌苏拒绝:“你别过来,怕你坏事儿。我回来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
麦尔离气馁,又不好发作嚷嚷,只好憋着一肚子气躺回床上。
乌苏悄悄把门拉开一道缝,看到那夫妻俩仍坐在大门口,他本是想出去的,没想到谈话声竟清清楚楚传了过来。
乌苏向麦尔离招了招手,后者倔强扭头,因此乌苏也没再管他。
女人问:“都睡着了?”
“嗯。”
“那边消息真的可靠吗?”
“我也不知道,先去一次看看。”
“我有点良心不安。他们会到哪儿?”
“听说是东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说不定他们到那边,是去过好日子了。”
一时默然。
女人突然打破寂静,“能卖多少?”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头。
乌苏正思索着这两根手指的含义,后脑勺突然响起了某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们要把我们卖了?!”麦尔离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自己身后,乌苏赶紧伸出食指示意他噤声。
外头突然没了声音,而后女人轻声问:“刚刚是什么声音?...醒了?”
男人皱眉:“不可能,那汤两个人吃得一干二净。”
女人催促:“你去看看?”
脚步声渐近。
辫子男推开门,微光漏进房屋。
床上是笔直躺好的乌苏和怀里抱着骨头的麦尔离。他关上门,对外面说:“睡得好好的,我就说你想多了。”
寂静无声中,乌苏小声说:“他们说不定一整晚都会呆在门口,所以我们是跑不掉了。”
麦尔离心中坐立不安,“那...怎么办啊...”
乌苏突然问:“麦尔离,要不要赌一把。”
麦尔离不解:“赌啥?”
“赌他能带我们到陶北。”
乌苏扭头邪笑。
“反正装睡你最在行了。”
......
麦尔离不知道乌苏后来睡着没睡着,反正他是没睡着,一直醒到了清晨。
或许还没到清晨,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麦尔离隔着墙壁听到了乒铃乓啷的声响。他赶忙用胳膊肘顶了顶乌苏,后者翻了个身,“嘘,躺好。”
麦尔离不做声了,他睁着眼不知该看什么,脑袋放空。外面的声响消失,又过了十几分钟,有脚步声向房门靠近,紧接着房门如期被推开。
屋里的画面静若止水,而后辫子男走进来,再次确认乌苏俩人没有要醒的迹象后,弯腰打算把两人都扛在肩上。
结果不知为什么,他把乌苏拎起来后再想拎起麦尔离,后者却一直在他手上打滑,他怎么也没法单手把他扛上肩。
“老婆!老婆!”辫子男憋着嗓子朝外面呼喊,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应,他又怕叫太大声把这俩人给叫醒了,于是只好放下麦尔离,先扛着乌苏出去了。
大门口摆了辆看上去不太结实的小木车,旁有一匹不太健壮的马。
其实那马只是长着四条腿的工具罢了,其实那车只是四个轮子上架着块木板罢了,甚至还没有半人高,木板边沿微微高出来一些。布包头的女人站在一旁,大约是在等候男人出现。辫子男把乌苏横放上木板,对女人有些不满地说:“叫你怎么不应?”
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啊...没听见...”
辫子男又径直回去把麦尔离扛出来往车上放。
女人犹豫道:“我还是有些怕...”
“别说了,”男人翻身上马,“做都做了怕有什么用。”
女人满脸苦色,“那...注意安全...”
辫子男提起缰绳准备出发:“行了行了知道了。”
上路了。
乌苏和麦尔离睁开眼,借余光打量周身。
车马在往高处走。
......
一开始的路途特别颠,麦尔离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翻身,被乌苏给瞪回去了。
途中好几次,辫子男都把车停在路旁,去问路人如何去陶北,如此往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辫子男说了什么,车停了这么多次,竟没有一个人问这两个昏迷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乌苏竖着耳朵听一切动静,默默在心里记着沿路的景观。
辫子男有些发瘆,而这感觉在靠近陶北时越来越强烈。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是陶北,什么时候能到陶北。他一直在听指路者的话向上走,向上走,带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孩子。
沿途这么多户人家,尽管不早同一个地方,可出来的人都千篇一律的淡漠。辫子男问路,他们就答,也不对他作任何正面或是负面的评价,连掩盖的情绪也没有。而他本来准备好用于对付人们对俩孩子好奇的一套说辞,也从没用上过。
他突然就有些意乱心慌。
日光非常刺眼,乌苏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应该是大正午,可不知为什么,四周的温度却好像有些下降,迎面刮来的风有些冰冷得割脸。
麦尔离不受控制地狠狠哆嗦了一下,动静着实不小,但马上的男人也许是被寒气麻木了感官,竟然一时间没有察觉,仍然木木地往山上骑行。
麦尔离用嘴型问:“我们啥时候跑啊?”
“再等等,”乌苏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们要不回去吧。”麦尔离稍稍抬起头打量四周。
乌苏皱眉,“不是你......”
麦尔离突然眼尖地看见马匹去的方向的路边躺着一个人。
“诶诶!”他示意乌苏去看。
乌苏也梗起脑袋眯眼看。那是个有些蓬头垢面的男人,衣服很单薄,正虚弱地倒在地上,像是正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归西了。
两人正奇怪为什么这么个大活人倒在半路上也没人管,却随着车马的行驶,他们看见了远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数十个这样的人七横八竖瘫在蹲在或者坐在草地上。
麦尔离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等反应过来了才说:“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辫子男或许也在为此犹豫,因此停下了。他翻下马,于是乌苏麦尔离立刻闭上眼装睡。男人眺望着前方的路,又转身注视着乌苏他们许久,最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般,他望了眼崎岖来路,上马继续前行。
麦尔离重新睁眼,纠结半天又说:“算了还是不回去了。”
乌苏:“......”
道路变得平坦了许多,麦尔离屁股没那么疼了,所以他又开始用全身仅能动的两个眼珠开始东张西望。
地面看上去是像是长着稀疏杂草的泥土,质地却又有些过于坚硬,让他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还在炎石山。再往前看,似乎遍地密密麻麻的都是紫红色的一株株灌木,远远看去更像是散落了一地的巨大暗红色棉絮。
麦尔离半个身子快起来了,“这是...”
乌苏把他摁回去,“怪柳。”
“怪柳?”麦尔离想了想,有些激动,“是那个能治病的吗?!”
乌苏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长这么多怪柳。
这种植物在陶源很罕见,一般都是高价从别处购买来,枝叶入药可治疗骨痛。如果此处经商疏通,又有这么多名贵药材可卖,再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般潦倒的景象。
乌苏正思考着,突然周围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却低沉得有些可怖。乌苏正要抬头再看看怎么回事,身侧的马却突然嘶吼了一声,开始疾跑。
乌苏眼疾手快扒住木车的边沿,另一只手扯住麦尔离的衣服。而后那马像是被突然绊住了脚,身子往地上倒。辫子男摔下了马,闷哼一声。麦尔离也差点被甩下去,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装睡不装睡了,急急大声问:“怎,怎么了??”
马匹活蹦乱跳,导致木板子狠狠一斜,乌苏一下子从上面滚下磕在地上,膝盖着地,划了个大口子,鲜血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汇成一条细流渗进黄土,渐渐干涸。
麦尔离也摔了,乌苏顾不上别的,赶紧跑去把他拉起来。
麦尔离没跟往常似的大吵大闹,他安安静静站起来。
两人站在一株怪柳旁,风吹得深红枝条在人腿上轻挠。
放眼望去,成群的难民将马匹围得水泄不通。
陶源之北,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
陶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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