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她美强不惨

　　无头无尾的四个字，曲昭音心下了然。

　　泱泱琼国，朝中臣子只曲氏一家备受圣人器重，树大招风，再明显不过的道理。

　　说来也奇，瑾帝在位二十余年，子嗣并不繁多，膝下仅六位皇子，三位公主。瑾帝非重欲贪情之人，宫中几位后妃皆为登基之时所侧，瑾帝从无专宠过哪位后妃，而东宫那位更是淡雅不争，颇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意味。

　　瑾帝迟迟未立储，待几位皇子一视同仁，不苛责更无溺爱，一时之间朝臣便摸不清帝王心思，但时日一久，暗中渐渐形成了两股势力。
　　大皇子性格温吞，优柔寡断。三皇子过于中庸，激进不足，遂难成大事。五皇子天性浪漫多情，终日与红颜知己风花雪月吟诗对酒，亦是扶不上道。而八皇子虚岁不过七岁，奶娃娃也。

　　唯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在一众皇子中颇为亮眼。二皇子粱琢乃东宫所出，其文采斐然，谦逊儒雅，确有几分瑾帝当年的风采。

　　四皇子粱臻则身手敏捷骁勇善战。三年前，滨州突发暴乱，四皇子自告奋勇请命剿匪，不过半月便平定风波，圣人悦之。此外，四皇子还与安亲王府中的嫡长子云观澜分外要好。

　　说起云观澜，则不得不提都城“公子三绝。”

　　“郎朗如日月之入怀，濯濯如春之月柳”说的正是吏部尚书贺贤膝下次子，礼部左司郎中贺湘之。贺湘之长身鹤立，面若好女，生的一副好皮相，其一双狭长的凤眼勾魂夺魄，笑起来有如微风拂面，面容之精致，不知把多少女子也比下去。此为公子一绝。

　　“颓唐如玉山之将崩，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所指正是御史大夫萧思，其风姿若画，剑眉星目，偏又身形羸弱消瘦，生的一副恹恹俊美病公子姿态。此乃公子二绝，可惜萧思已娶妻，与其妻恩爱非常羡煞旁人，坊间传言曾有豪门贵女自降身份甘愿做妾，可萧思心如磐石，一个眼风都懒得给。久而久之，旁人早已绝了旖丽的心思。

　　“飘若游云，爽朗清举谪仙人”都城闺秀无人不知云观澜。

　　安亲王云韬为异姓亲王，早年跟随瑾帝有从龙之功，年轻时也是一位人物，而后突然性情大变无心议政，自此闲云野鹤不烦世事。许是早年情谊非同一般，又无心党派之争，故瑾帝对安庆王府一向宽厚。

　　云观澜乃安亲王嫡长子，为正妻裴氏所出。裴氏身子娇弱，常年缠绵病榻，膝下只得了云观澜一子。裴氏看似柔弱，实则性子却极为刚烈，七年前与安亲王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自戕了断。云观澜痛不欲生，自此便与安亲王生了嫌隙。七年前裴氏自戕过世之后，十一岁的云观澜便独自一人离开王府出门游历，连随从也不带，直至十五岁时方回王府。

　　归来时，气质已是清隽出尘，十五岁的少年五官渐渐显露出棱角，眉泼如墨，一双桃花眼朦朦胧胧含春水，眨眼间春水冷冽淡漠，只余三分清冷。鼻虽高挺，线条却极为流畅怡然，淡樱色的唇瓣薄厚适中，只微勾嘴角便是一场风清月幽。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光论相貌身姿已是极出色，加之云观澜或许因为其父母的原因，对感情之事十分慎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与都城其他成日里只知道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犹如云泥之别。故都城闺秀千金交口称赞，芳心明许暗许，无一不倾慕之。

　　霞姿月韵不过如此，云观澜，公子三绝也。

　　云观澜与四皇子粱臻尤为要好，二人年岁相近，又志趣相投，故朝中猜测安亲王府是否已经暗中站队四皇子，但瞧安亲王仍是一副闲云野鹤置身事外的闲散样，这猜测便不了了之了。

　　整理好思绪，曲昭音轻捏眉心。阿耶自辅佐瑾帝登基以来，行事并无僭越，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曲家上下恪守自己的本分保家卫国，可明显朝中人却不这么认为，此次她只身回都城，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有旁的心思。

　　趋炎附势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更多的是心思不明，见风使舵之人。

　　如若曲家一直当宠，便假意追随其左右，但凡曲家有一点失宠的苗头或者行事不端的把柄，那就是墙倒众人推。

　　又或者，见曲家风头正盛，想要拉拢曲家掺和党派之争，一旦误入权利的漩涡，只会越陷越深，断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这帮庸才。圣人一日不立储，便是存了不愿退位的心思，圣人龙体一向康健，不过四十有二，此时急着站队党派，那便是和圣人作对。曲昭音都明白的道理，朝中的老狐狸不可能不知。不过一深想也情有可原，只要圣人在位一天，曲家便风头无两，其他臣子断无出头的可能，所以朝中那群老狐狸只能另作打算，把宝押在未来的储君身上。

　　回都城之前，曲昭音曾向曲颂表明过自己的担忧，哪知曲颂异常笃定：“我曲氏满门一心向主，圣人心中自有明镜。音儿放心，只需提防暗地里居心叵测的小人，万万不用忧心圣人。”

　　万万不用忧心圣人。

　　曲昭音将信将疑，圣人似乎有些过于厚爱曲家了，表面上看似恩宠无比，实际上也将曲家置于众矢之的。曲昭音思忖片刻也没想出什么思绪来，随手将曲颂的来信烧毁，罢了，当前形势不明，且行且看吧。

　　翌日，天光微亮。

　　春雨和另几名侍女正在伺候曲昭音梳洗，看着镜子中落落大方神态淡然的美人，春雨着实高兴道：“春雨追随女郎这么久，甚少见到女郎作女儿家打扮哩，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睨她一眼，曲昭音没好气道：“多嘴，你这是见识少了，早听闻都城美人多如云，这话叫外人听到定会惹人笑话。”

　　春雨仍旧笑嘻嘻，她常年伴随女郎左右，而女郎又向来待她亲厚，故她大着胆子道：“都城美人多又如何，都不及我家女郎半分，女郎作男子打扮亦是潇洒非凡，都城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哪能作比？”

　　此话虽然狂妄，但半分不假，曲昭音身量高挑修长，比寻常女子要高上许多，身段却又清瘦窈窕，加上常年习武，自有一股霁月清风的飘逸劲儿，作男装打扮时说是俊郎贵公子也无不可。

　　曲昭音却不太高兴，摇头凌厉道：“出了府门，你这些浑话可万不要说了，都城不比边疆，叫有心人听到实乃不妥。”顿了顿，又冷下声音：“都城有都城的规矩，再有下次，掌嘴二十。”
　　春雨虽然胆大冲动了些，道理还是省得的，当即一阵后怕，祸从口出自古便是如此，随即不敢多言，卯足了劲为曲昭音挑选珠钗首饰，今日可是要进宫面圣谢恩，之后还有宫宴，女郎首次在宫中以女儿身份正式露面，可万万马虎不得。

　　曲昭音由着侍女一通装扮，眉头就没舒展过，头上堆金砌玉，珠钗步摇叮叮当当，脑袋顿时重了十斤不止，比她那把行雪剑都要重上几分。思来想去实在难以忍受，将珠钗一并儿拆了，这通俗物统统入不了她的眼，打量良久，只其中一柄晶莹剔透的杏花玉钗看着颇为顺眼，见那玉质白若透明，通体无暇，质地竟是有几分眼熟。

　　“这柄玉钗从何而来？”

　　“回女郎，乃是昨日女郎大婚的贺礼，贵客匆匆离去，只留了一个允字。”

　　曲昭音心下了然，难怪看着眼熟，自她十八岁生辰之日起，便年年有玉质上佳的生辰贺礼，往年都是男子的玉佩，材质与这杏花玉钗如出一辙，乃玉中难得的珍品。不知何人所送，单留一个允字。饶是曲家身居高位，也难得一见品相如此之好的玉饰，堪称完美。往常她还纳闷，为何皆为男子所饰玉佩？但她并非猜忌深究之人，想不通便懒得再想，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而今日，男子的玉佩变成了女子的玉钗，怪哉。

　　曲昭音并非爱钻死胡同之人，断不在此等小事上找不痛快，吩咐侍女重新梳了样式优雅大气的“云朵髻”，并无过多装饰，只戴了那柄杏花玉钗以作点缀。

　　又嫌绯红石榴长裙颇为扎眼，便换了一条月白色着地褶裙，淡雅又不失庄重，正合心意。

　　侍女又端来小食，曲昭音非养尊处优挑三拣四之人，唯独对食物略挑剔一二，见那鱼烩虽鲜美异常，晨间食用却有些过于油腻，她有些想念以前常吃的馎饦了。

　　“贺二人呢？”

　　“郎君昨夜宿在别院呢，这会儿已经起了，听下人来报郎君似乎并无异举，只送上去的小食未曾动过。时辰尚早，可要派人将郎君请过来？”

　　“啧。”曲昭音倒小瞧他了，昨日还是个带刺儿的脾性，今日却沉得住气：“无妨，我亲自去“请”他。”

　　正好鱼烩吃的腻歪不爽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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