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听说我是你媳妇？

　　“菇凉，菇凉抱。”茱萸的儿子大虎一进院子，见到在廊下挑捡菊花的元娘，挣扎着下地，朝元娘踉踉跄跄地跑去。

　　“哎哟，我的娘喂，你小心些，别压着姑娘了。”跟在他身后的刘嬷嬷，跟在后面及时抱住像个肉弹一样往元娘身上撞去的大虎。缓了他的冲击力，这才放了手，让他去抱元娘。

　　“大虎，今儿不当值呀？”荔枝放下手中的簸箕，笑眯眯地点了点他的鼻尖，道。

　　“虎虎噗当嚓？”说话还不利索的大虎，一脸懵懂地道。

　　“荔枝，你别逗他。”元娘忍着笑，让珠儿给他拿一块山药糕吃。

　　“谢菇凉。”说他懵懂，他还倒是懂礼数。扭着胖乎乎的身子笨拙得给元娘躬身作揖。

　　“吃吧。”元娘倒是挺喜欢这个小胖墩的。

　　“来找你阿娘呀。”珠儿见他啃得欢，又给他拿了一块。

　　“嗯，找阿娘。”大虎认真回答的模样真是很有趣。怪不得大家伙都喜欢逗他玩儿。

　　“茱萸呢？这一早也没见着她？”茱萸如今是元娘院里的管事嬷嬷，不必在元娘面前贴身伺候。只每日汇报一些院子里的事宜，其他时候都有她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听珍儿说，今儿茱萸姐姐去城里一趟，姑娘上次定下的那批湖绿绸布，竟又几个虫眼。茱萸姐姐拿去换了。”

　　“哦，是呢。原是要做直裰的。这次的湖绿料子颜色不大对。惨绿惨绿的，看着不清爽。”珠儿一提，元娘便想起来了此事。

　　“是呢，茱萸姐姐也说，若是颜色不正，便换一匹靛蓝，沉稳内敛，做直裰也是很不错。”端着宁神茶过来的珍儿接了话茬，道。

　　“是不错。”元娘点点头，哥哥皮子白，穿靛蓝色倒是更显气质。

　　“姑娘，方才夫人屋里的丫鬟来报，荣王府世子妃去了。”珍儿开口道。

　　“荣王府世子妃？我记着好似是钱承奉郎家的四娘子。她不是去岁才成婚吗？怎就去了？”元娘还记着去岁成婚之事，那迎亲队伍绕着京城转了一圈，二十四抬的嫁妆也是沉甸甸，挑嫁妆的扁担都压弯了。那些闺阁少女无不羡慕钱四娘子好运道，一从八品小官家的姑娘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没成想这才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说是失足落了水，在井中泡了一夜才寻到。”珍儿想了想，道。

　　“这，堂堂一世子妃竟落了水都无人知？”元娘也是惊讶不已，不说世子妃，就她自己，身边也是丫头婆子三四个在身侧。

　　“是呀，这也是怪事儿。而且，今儿采买的婆子还听到了顶奇怪的事儿，说那失足落水的四娘子身上多处伤痕，新新旧旧的，可骇人了。”珍儿将刚听来的事儿，说与元娘听。

　　“有伤痕？这如何知道的？”女子的身子怎能让人随便瞧见。

　　“说是给她换衣衫的弟妹庄氏身边的小丫鬟瞧见了，那丫鬟吓得不行。庄氏这几日也是抱病在床。”

　　“难道钱四娘子是被人害死的？”元娘听的是心惊胆战，好好一姑娘，谁会如此残忍对待。

　　“荣王府只说是失足落水，并无人害命。”珍儿摇摇头，道。

　　“我倒是听了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刘嬷嬷犹豫了一下，道。

　　“是何消息？”元娘实在是好奇得紧，问道。

　　刘嬷嬷默声不语，看了那啃糕点的大虎一眼，元娘朝荔枝招招手，让她带着大虎到另一边玩去。

　　“老奴家的老汉平日里也无甚消遣，就爱吃两口马□□酒。前两日，老奴不当差，便去了驿站附近的马棚子装酒。见那马□□酒的摊主在那儿抹眼泪，便随口问了几句，原是她卖去荣王府做婢女的大姑娘去了。说是犯了错，被主子罚了，没熬过去，便没了。”刘嬷嬷见人离开了，这才开口说道。

　　“老奴想着，这婢女许是身子骨不行，没熬过。便安慰了两句。可那摊主说，她家老汉将人拉回来，她想着怎么着也给自家闺女换身衣服，让她去的体面一些。哪知脱了衣衫才知道那身上连块好皮都无，新伤叠旧伤，看着都觉得疼。可，人都去了，荣王府的管事又给了三两碎银子抚恤家眷。她这一肚子的苦没处说去。”说道此处，刘嬷嬷也是一脸的唏嘘。

　　“这荣王府也太奇怪了，婢女一身伤，就连世子妃也是一身伤。”元娘皱着眉，道。

　　“那摊主一打听才知道，自家闺女是在荣王府世子身边伺候的婢女，更是不敢追究了。”刘嬷嬷摇摇头，只觉高门大户的人家腌臜事儿也是让人心惊胆跳。

　　“这么一说，倒也是说的通了。世子妃身上有伤，仆妇们如何能不知，只不过是视若无睹罢了。荣王府世子虐打世子妃，不堪被虐待的世子妃绝望投井。又或者，失手打死了世子妃，将人投了井，伪装成失足亦说不准。”珠儿想了想这两者的可能性，顿觉偏体生寒。

　　“人人都艳羡她的好运道，却不知这是她的埋骨地。”元娘听后，好半晌，才感叹道。

　　“钟鸣鼎食之家，娶一个低门小户的姑娘做太子妃。这是打量好了就算出了事儿，娘家人也翻不出花来。真是可怕。”珍儿带着愠怒，冷哼了一声。

　　“咦，说到这事儿，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马四娘子不是曾断言，钱四娘子前世大功德，今生富贵荣华享不尽，子孙绕膝，福绵长。这才成婚一年不到便死于非命，如何子孙绕膝，福绵长？”提起此事，元娘越发觉着马四娘子胡言乱语哄骗人，神棍一个。

　　“诶，也是呢。之前世子妃还未成婚之时，最是信奉马四娘子。且她成婚之后，那些半信半疑的姑娘夫人，简直将马四娘子奉若活菩萨。对她莫不是唯命是从。如今出了此事，马四娘子也是够呛。”珠儿一脸看笑话的模样，说道。

　　“马四娘子倒霉那是必然的，谁让她利用菩萨，净爱胡言乱语糊弄人。不过，最可疑的还是那宋六娘子，说的什么与佛有缘，一张嘴就判人生死姻缘。马四娘子也是得了她的所谓面相演算，才变得如此神神叨叨的。”珍儿现如今想起来，觉得这两个人脑袋都不大正常。

　　“虽说不是呢。”元娘摇摇头，感叹道。

　　“若是以后不幸遇上这两人，咱们得远远避开才成。福祸吉凶全凭她们一张嘴，好听的便罢了，最怕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太吓人了。”珠儿说完立即呸呸两下，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小孩子不懂事儿，有怪莫怪。

　　四人正说着话，茱萸便抱着布匹进了院儿。大虎一见到茱萸，蹬蹬蹬地迈着小步伐，一下抱住了她的腿。嚷嚷着要抱。

　　茱萸没有抱他，只空出一只手牵着他来到元娘面前，刘嬷嬷朝茱萸笑了笑，伸手抱起了大虎，哄着他去净手。

　　“姑娘，布料换回来了。掌柜的说今年的雨水多，布匹颜色不比往年正，我瞧着靛蓝绸布颜色也不大正，倒是这朱红的，瞧着不错，便自作主张先带回来给姑娘过过目。”说着，茱萸展开布料，摊在元娘面前。

　　“这颜色，会不会暗了些？”元娘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布料确实不错，就是颜色有些暗。

　　“公子生的好，身量高，唇红齿白的，这颜色别个人许是撑不住，公子定是能压得住的。”茱萸解释道。

　　“倒也是。留下吧，也不用收起来，放到我屋里，歇了午晌，便开始裁衣。省得哥哥又来念叨我应下给他制衣，半月有余，连只袖子都没瞧见。”元娘努了努嘴，一想到他跟个和尚念经似的念念叨叨的模样，便有些牙痒痒，哼哼唧唧地道。

　　“是，姑娘。这是掌柜的赔礼，说是劳烦姑娘特意遣人跑一趟。”茱萸又拿出一块纯白棉布，道。

　　“这棉布瞧着倒是不错。这掌柜的倒是会来事儿。”元娘摸了摸棉布，确实是上等的细棉布。这掌柜的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

　　“那掌柜的说，这棉布是浆洗过的，直接裁衣裁袜就成。”

　　“哥哥身量高，费布料，中衣怕是不够。做几对罗袜倒还行。”元娘比划一下，道。

　　“罗袜倒是简单，一会子我帮着姑娘裁好如何，珠儿手细致，让她缝制可好？”茱萸怕元娘累着了，提出建议道。

　　“还是不了，哥哥一向穿惯了我制的罗袜，一看不是我亲手做的，怕是又要跟我闹了。”元娘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可真是怕了哥哥的碎碎念。

　　“还是姑娘了解公子。”茱萸听后，抿嘴笑了笑，道。

　　“还不是他娇气得紧，年纪越大，倒是越傲娇了。真为那还未有着落的嫂子感到捏一把汗。”元娘故作忧愁地感叹道，说完倒是把自己逗乐了。

　　“欸，公子长得如此好，也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荔枝乐呵呵地道。

　　“怕是那月里嫦娥才能与公子相匹配，再不济也得闭月羞花的大家闺秀才是。”珍儿隐晦地扫了元娘一眼，笑盈盈地道。

　　“啧，就怕哥哥眼光挑剔，非要寻得月里嫦娥，一不小心就将自己寻成了孤寡老人。”这么一提，元娘倒是勾起了几分愁绪，这哥哥究竟是如何想的，别人家的小儿都满地跑了，他还是成天瞎忙活，一点成家的念头都无，娘已经提了好几次了，都给他挡了回去。

　　“害，姻缘自有天注定，咱们在这儿瞎想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将手中的菊花拣好，趁着今儿日头好，多晒晒干，明儿做个干花枕头枕着舒舒服服的。”珠儿见元娘眉头轻蹙，泛起了愁，赶紧开口开解道。

　　“谁说不是呢。”珍儿也连忙接口，拿起簸箕颠了颠，故作不小心地弄洒出来一些分拣好的干菊花，元娘连忙伸手去接，这一下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见元娘专心挑拣篮中的干菊花，没再纠结这事儿，茱萸三人才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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