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时间的人

　　自打秦光泰任职总经理，杨真诚便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要跟同事们的花痴对象保持距离，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是杨真诚所学的职场新规。每每秦光泰有事无事出现在她面前，无数双眼睛像一把把利剑盯着真诚，稍不留神便万箭穿心，灰飞烟灭。
　　这严重不符合TM公司的企业文化---高效、专注。都怀着八卦的心，怎结工作的果。
　　杨真诚只想尽快掌握销售技巧，赶快出单，赚得高提成。
　　是日，秦光泰与秦至凛有约，因此没有像往常一样“蹲守杨真诚”。他发信息叮嘱真诚按时吃饭、注意安全。
　　公司没有加班的习惯，也没有加班的人。
　　杨真诚想借办公室便利，研究销售渠道。传统产品外销是公司业务员找客户，而如今互联网飞时代，外销早已转到客户通过各种自媒体或者短视频等平台找货源的形式。
　　但杨真诚认为，无论何种形式，无非就是把东西卖出去。产品好，走在市场前沿，服务好，永远是最值得投资的核心部分。杨真诚喜爱TM的产品，到了见人就夸、逢time粉就表白的程度。
　　她搜肠刮肚，终于将一份自认为能过五关斩六将的营销方案策划出来，并心满意足地审视片刻。保存好文件，关上电脑，杨真诚伸了个极限懒腰，背起背包，去赶最后一班地铁。
　　地铁上，杨真诚听《lemon》。她已经学会了那句“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时至今日，你仍然是我的光）”。一天能哼个百十来遍。她陶醉在音乐里，全然不知一黑衣男子尾随多时。好在地铁上人还是不少，绝非作案佳地。
　　过了三站，换线，又经过五站，杨真诚终于下了地跌，只要再走十五分钟，她便能舒服地躺在大大的床上，然后将“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大声唱出来。
　　杨真诚租住的公寓要经过一片衣服批发市场。所有门头几乎晚上八九点就已经关门歇业，只有遍地的狼藉和窜来窜去的老鼠、蟑螂。白日里景象越是繁华诱人，黑夜里越是萧条恐怖。杨真诚自打辞职以来，加上受疫情影响，几乎没怎么出门，更别提将近午夜时分才回家。她是着了工作的狂，忘了回家的点啊。此时，杨真诚瞪大铜陵般的眼珠，生怕老鼠或蟑螂什么的跐溜窜到脚下。胆大的青壮年遇到这场面，也得吓掉三魂七魄。杨真诚又骂自己是猪，工作哪有那么吸引人，哪有那么重要！她壮着胆子继续走，还安慰自己，要知道，她的好朋友可是警察，她自己胆小多丢朋友的面子。人是心的动物，易受惊，需要抚慰，杨真诚自我安慰。“ALL IS WELL.”
　　突然，杨真诚隐约觉着后面有人。她停下脚步，揪下耳机，想听得真切些，但除了风吹动塑料袋的声音，什么也没有。杨真诚加快脚步，同时注意身后的声响。还暗暗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莫要神经兮兮。杨真诚克服恐惧的一条箴言是：别自找恐惧。她总结出恐怖片里致命行为-----“非得过去确定没什么，结果，总是有什么”。她兜住好奇心，以防“好奇害死猫”。
　　终于，再拐两个弯儿，就能看到小区门卫亭发出的曙光。杨真诚小跑起来。忽然，她的一直臂膀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杨真诚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后不明分说乱踢一气，还大喊“救命，救命啊……”。黑衣男子欲将其从背后打昏，不料杨真诚反映如此剧烈，乱踢也能踢中要害。男子哎呀一声，捂住被踢中的部位，在真诚逃跑之际，照着她的脸猛捅一拳。杨真诚顿时昏死过去。男子摸摸被踢中的部位，抖擞了下精神，意欲扛起杨真诚离开。

　　“放下她”一个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是秦光泰。
　　虽夜黑风高，但人影依稀可见。黑衣男子识得此人。有功夫傍身，他不惧秦光泰，且坚信秦光泰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少爷，吃穿尽人伺候，自己动动手指就能将其打得跪地求饶。黑衣男子放下杨真诚，振振两肌肉臂，做出格斗姿势，等着秦光泰上前送死。见秦光泰迟迟不出一手，还淡定将外套脱下放在墙边，黑衣男子上前两步，打出一个左勾拳。秦光泰轻松躲过。黑衣男子站定，又做了的高抬腿踢……
　　杨真诚醒来时在医院的病房里。旁边坐着睡着了的秦光泰。杨真诚似乎惊魂未定，环顾四周确定安全才放松下来。她缓慢坐起来，喊秦光泰的的秦字时，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啊呀”响彻病房，旁边坐着的秦光泰惊醒。她的腮帮子疼得厉害，敷了冰，擦了药也没能完全消除红肿。
　　杨真诚摸着肿起的左腮慢慢回忆起昨晚的惊心动魄，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她问光泰，“你怎么在这儿？昨夜有人袭击我，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那人是谁，抓住了么？他为何尾随我、伤害我，有何目的？我不认识他，都没看清他的长相。我好像没有仇家呀。那人也不像是劫财的，难道要劫色？”杨真诚说了一大串，像是在追问秦光泰，又像是自说自话。
　　“你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给你请假。你先安心休息，待会儿战胜男过来。”秦光泰安慰杨真诚，非常心疼。
　　“胜男过来？你认识胜男？”
　　“从你的手机上看到的，‘无敌闺蜜胜男’，我想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就通知她了。”光泰解释说。
　　光泰倒水给真诚喝，还执意帮她拿着点滴去卫生间方便。杨真诚从病床上站起，指指自己的脸说：“大哥，我是被打了脸，”又抖抖手说：“不是手残脚残。况且那儿，看见没，有一推手，把瓶子挂那上。”
　　秦光泰突然拦腰抱起杨真诚，眼里小星星闪闪发光。杨真诚嘴巴微张，美目流转，怀揣小白兔似的乱蹦。甜甜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秦光泰觉得自己像是在草坪上，阳光下，身穿白衣，抱着公主跳舞的骑士，然后一阵疼痛感袭来，好似肩胛骨被箭刺伤。
　　“放我下来！”杨真诚发出命令。秦光泰立刻放下真诚，沉默。
　　杨真诚慢悠悠地走进洗手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差点站不稳。摸着突突突跳着的心脏，她尽力深呼吸使自己冷静。当吸入最长最深的那口气时，杨真诚转念想：“又不是没对他心动过。好歹人家送上门来，到嘴边不吃也挺可惜。都三十岁的老处女了，恋爱也没谈过，手也没拉过，如今终于有一个长相讨喜，还多金，重点是非自己不娶的男孩子死皮赖脸追着，为什么不试着放下不安，开开心心接受呢？”
　　杨真诚锁在厕所里，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听到有人喊“真诚，真诚你没事吧。”原来是战胜男，在厕所门外吆喝了好半天。杨真诚打开门。
　　“你没事吧。小解怎么那么久。那个，那个他差点就撞门了。”战胜男担忧地问。
　　“我没事。”真诚回答，声音分贝比较高，“事”字拖音又长又重。
　　“光泰把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等你好点，你给我再从头至尾仔仔细细说一遍，这个作为笔录。”
　　“那个人，别让我再遇见，否则我把他脸打成肉饼。”杨真诚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哎哟哎哟地对着胜男说疼，让剩男给她吹吹肿起的地方。
　　光泰见真诚有胜男照顾，便辞别离去。
　　昨夜光泰与秦至凛吃晚饭，至凛有些心不在焉，对光泰似乎有话要说。最终，他提醒儿子，时间交易毕竟不合人道，常在河边走，湿鞋一定有。叮嘱光泰注意安全，也提醒杨真诚作为光泰意中人，安全可能会受威胁。
　　秦至凛从来没说过时间交易有问题，因为他传输的理念是：你浪费的时间正是别人渴求的希望，宁愿用偷的方式，也不要让时间白白溜走了。还有，安全威胁来自哪里呢？
　　光泰吃过饭驱车回到实验室。他进到时光机，定位杨真诚家，发现真诚还未归。他驱车径直来到杨真诚所在小区，伫立在门口，翘首以盼杨真诚的身影。
　　正当他有些担心正准备打电话时，突然听到拐角处有“啊”的声音，有人喊救命。秦光泰认准了是杨真诚，便飞奔过去，然后看到扛着杨真诚的黑衣男子。
　　光泰见状青筋暴起，血液回冲。“放下她”，光泰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让人不寒而栗。黑衣男子摆出格斗姿势，像是练家子。那人快速使出左右勾拳，又一高抬腿踢，连踹几脚都被光泰一一躲过。黑衣男子耸耸肩，欲使出飞踢，反被光泰踢飞。他万万没想到，看似文弱书生的光泰，围的是跆拳道黑带。
　　黑衣男子被击倒几次，倒是挺有种，屡败屡战。实在打不过，他提议俩人动用兵器，他持匕首，扔给光泰一把瑞士军刀。最终，男子被光泰一拳打倒在地，光泰欲将其拿下质问来由，男子闪电般消失在黑夜里。
　　光泰抱起昏厥的真诚，满是心疼，飞车前往医院。光泰坐在旁边，手握真诚右手，思绪回到小时候，回到不久前与父亲的交谈，回到刚刚的打斗场面。第二天早上，他用杨真诚的拇指开了手机锁，然后找到战胜男，告诉她杨真诚发生的事儿。战胜男在办案，听后火急火燎出现在医院。

　　光泰没有去公司，而是径直回家找到父亲，想问个明白，探个究竟。
　　“爸，昨夜真诚受伤了，还差点被劫走。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光泰问父亲。
　　秦至凛听见光泰声音颤抖，知道他压抑着情绪。光泰在他身边19年，从未忤逆过他，也没有不快乐的时候。这次，光泰有异样。秦至凛思索着到底该如何向光泰讲述沈腾云的威胁及勃勃野心，更不知怎样向其坦露自己曾不为人知的丑恶行径。
　　“这件事我会处理，多安排些随行保镖在身边，护你俩周全。”
　　“爸！还有什么事您不能向儿子敞开心扉的吗？”光泰激动起来。秦至凛听到此话，深情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能肩挑大梁的儿子。突然，他双眉紧锁，上前抓住儿子的右小臂，问：“你受伤了？”光泰瞅了眼左肩和袖子上渗出的血液，赶忙用手捂住，“没事，小伤，上药包扎了。”怕秦至凛担心，光泰安抚说。说完便要去房间沐浴更衣。
　　望着光泰上楼的背影，秦至凛心情复杂，为了儿子和TM，他不能坐以待毙。
　　光泰走进卧室，脱下外套和衬衫，走进浴室，从镜子里检查了下伤口，打开喷洒，血液沿着躯体淌下，流进排水孔。光泰在与黑衣男子打斗时一直处于上风，男子提议用刀厮杀，竟使诈，刀尖刺向真诚。为救真诚，光泰肩头被划了一道口子。披上外套，抱着真诚去医院。他的注意力全在真诚身上，紧张的神经高度集中，不觉伤口疼痛，直到早上抱起真诚，伤口再次撕裂。幸得他穿着外套，没人发现他受伤。
　　冲澡之际，光泰思索是否将TM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杨真诚，毕竟她被牵连进来。
　　随后，光泰征求秦至凛的建议。秦至凛不置可否，全由光泰自行判断。见光泰面有难色，他表示爱人之间要坦诚相待，信任是维系感情的基石。“如若她对你所做之事有所介怀，或许你要考虑你们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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