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青陵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将朱虹的尸体带回警局，因为案件简单，发现及时使得现场保护的很好，不过几个小时，尸检报告就出来了，朱虹是高纯度□□中毒致死，死亡时间在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经过警方的痕迹侦察，新打开的白酒瓶盖上并没有注射针孔之类的——是有人打开之后放进去的毒药。而在朱虹的酒杯里，发现了残留的□□和□□的成分。

　　通过对朱虹的进一步调查得知，朱虹本人十分喜欢喝白酒，作为葡萄酒商人沈桀的情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也许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的地方。这是刑侦大队请来的心理专家说的。因为白酒度数较高，所以朱虹会随身携带解酒药，从这一点出发，警方推测，是有人把解酒药调换成了安乐死一类的具有安眠成分的药物，才导致朱虹死亡。

　　但到底是谁换了药物？这个问题关系到这场案件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事发当时，接触到朱虹的，除了她的阔太太姐妹们，还有四个服务生。朱虹的父母早已双亡，无姐妹，无兄弟。沈桀作为老板被叫来确认死者身份。

　　在看到冰冷的操作台上躺着的就是朱虹时，半夜被叫起来的沈桀看起来十分震惊，也十分痛心。“警官，拜托你们，一定要还我公司员工一个交代。”他这么说。

　　经过对事发现场一些人的突审，警方得到一些讯息——
　　朱虹的“姐妹”们交代，“她呀，平日里也不爱笑，见人爱答不理的，要不是我老公和他们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才不愿意来这儿看她那张臭脸呢。说不定就是自己想不开，自杀了。”
　　也有人偷偷和警察透露：
　　“我听说最近沈桀和朱虹的情人关系被沈桀老婆知道了，许被他老婆灭口了。”

　　据朱虹的陪同人员交代，“今天虹姐特意交代要晚点再接她，没什么可疑的。”

　　据几个服务生交代，“今天虹姐就点了平日里爱喝的那几样酒品，没什么不一样啊。”

　　据朱虹的上司，即情夫沈桀交代，她今天在酒宴上心不在焉，似是有心事，但他当时忙着招待客人，并未多问。没想到晚上就听到这一噩耗。

　　凌晨三点半，秦子衿被提审，因为在朱虹的酒杯上，除了朱虹的指纹，还有他的。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甚至连辅证都算不上，因为每个服务员，在取杯倒酒的时候都会留下指纹。秦子衿也是这么说的。

　　警方没有继续扣留人的借口，不得已只能放所有离开，但是暗中分别派了人继续监视着四个服务员和那些阔太太们。

　　打车回了学校，学校门口热闹的烧烤摊早就不复存在，整条街道一片冷清，大多数商店都歇了业，只有网吧里的灯光摇曳，还有早餐店里卷闸门下露出来的微弱灯光照着秦子衿前进的方向。

　　宿舍楼门还没开，无处可去，为了省钱，他去了网吧。

　　——
　　秋天的学校，延续着夏日的热情，天光大亮，十分明媚。

　　出了寝室楼门，辛悠悠和杜悦蓉就分开了，杜悦蓉不喜油腻，去食堂吃包子，今天难得不用出早操，辛悠悠决定要去抢学校门口一家好吃的煎饼果子。心心念念盼了很久，今天一定要吃到。

　　天气大好，辛悠悠心情也不错，喜气洋洋地到了校门口，眼睛放亮，没想到今天竟然十分幸运，都不用排队，直接就到手了一份金黄酥嫩的煎饼果子，热气腾腾，散发着阵阵香味。

　　旁边有卖豆腐脑的摊子，摊子旁支着两张折叠桌和几只小凳子。还有空余的座位，女老板刚招呼完其他学生，掉头看见她，辛悠悠绽开笑容：“老板，要一份不加糖的豆腐脑！”

　　老板动作麻利地盛了一碗，从摊子后面伸出脑袋：“豆腐脑要加糖才好吃哟。”

　　辛悠悠刚把钱准备好，双手递给她，答：“不要了。”这一抬头，辛悠悠就像被人点了穴道，定住了，笑容僵硬在唇角，因为老板身后，一个她许久没见过的人从巷子里面出来了。

　　她直直愣了几秒钟，才仓皇地端着豆腐脑找了座位坐下，心里却如同鼓跳一样，是秦子衿。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呢？好像很久了。秦子衿仿佛一个定时器，只要他出现，都能惹得她一阵心动，然后控制不住地想要用视线追寻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从巷子里面出来？听谢勇斌和李文中讲，秦子衿从上个学期开始到这个学期，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他还学了很多诸如打牌，打麻将之类的，她偷偷去过几次传媒院，都没看到他。反而听到有人聊起他，大概意思统一一下就是说秦子衿堕落了，好像还被人包养了呢。

　　怎么会呢？后来偶然有一次，看他行色匆匆从学校门口出去，脸色苍白，辛悠悠怕他出事，不太放心，也跟着去了，就看到他中途换了一身黑色风衣去了东区一个看起来像是私人别墅的地方，所幸他什么也没做，但这让她更觉得奇怪了。

　　她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用手里的煎饼果子作掩护，艰难地、缓慢地转头，想要偷偷看看他去了哪里，一个人正好路过挡住她的视线，等挡住的视线重新清明的时候，通往学校门口的路上却没有了那个身影，仿佛是她的错觉。

　　她有些失望地转回头，也有些懊恼，刚才看到他气色十分不好，如果能以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他该有多好，哎……

　　如果，当真如我所说，你不喜欢我，可我又放不下你，那我还能怎样呢？我一定是退至你的身后，看你冲上生活和梦像的战场，踩着你的影子，像一个小偷一样收集你所有的时光印记。在你身后做一个卸去铠甲、默默无闻的支持者和等待者。

　　她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豆腐脑，因为这个小插曲，心情一下子不好了，感觉今天加了很多料的煎饼果子都不香了。

　　但是好像空气里有淡淡的酸味？她抬头，惊得差点要从小凳子上弹起来，秦子衿？？什么时候坐她对面的？但他专注地吃着早餐，显然没注意到她。辛悠悠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喘了，然后又觉得哭笑不得，什么人啊这是？豆腐脑里面都要加醋？？

　　感觉他应该是真的没看见自己，辛悠悠稍微敢乱动一些了。听到他喝豆腐脑，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时，她就抓紧时间偷偷看他一眼，晨光越来越亮，灿烂了桌面，也灿烂了他的容颜。

　　他还是那个干净的少年，却比以往更阴郁，更沉默了。不知是因为桌子矮的原因，还是他的背更弯了，他整个人都弓成一只大虾，像是被生活重重一棍打在了腰上，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每夹一次油条时，辛悠悠就悬起一颗心，慌忙低头，生怕他打招呼，可又隐隐希望他能打招呼。但直到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油条消失好一会，他也没和她打招呼，可也坐着，没起身。

　　辛悠悠现在整个人十分紧张，只能僵硬又机械地埋头喝豆腐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在暗自窃喜，是不是他发现了，正在纠结要不要和自己打招呼？

　　但很快，辛悠悠听到嗵的一声。她震惊地猛然抬头，却看到秦子衿蜷缩在一起，双臂紧抱，额头挂在桌子檐上，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辛悠悠都吓懵了，哪里顾得上别的，一下子弹起来，一边惊呼他的名字，一边拍他的肩膀，拍了好几下，直到周围的学生都看了过来，他才缓缓抬头，眼神呆滞，眼底却通红。

　　今早上从网吧里出来，秦子衿就觉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了，从警局出来，他的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朱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他以为这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并没有，他一直睡不着，后来短暂地打了个盹，却梦到朱虹被人抬着，身上盖着白布从他眼前经过，他趁机捏了一下她悬在外面的手，那么冰凉，像是被冰冻住的铁块一样冰凉！！

　　是他！是他害了朱虹！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朱虹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沈桀发现了他在查他，所以杀掉了朱虹，顺便嫁祸给他。

　　朱虹生前都是被冠以小三，不要脸这样的词汇，现在又死的不明不白。十几年前，因为生活，她曾被恶兽坠入深渊，可这些年她很努力地想从黑暗里爬出来。但现在她刚看到曙光，就被人一脚又重新踩回深渊，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找到真凶，是他唯一能做的。

　　一夜未眠的他精神状态差到极点。醋是提精神的，他需要补充能量，才能对峙黑暗泥沼中的恶兽。但他现在是警方的头号嫌疑犯，他必须要赶在警察之前找到凶手，不然以沈桀的手段，他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了，更别说是找出凶手了！

　　秦子衿一边吃早餐，一边在脑中梳理整个案件，很明显，是沈桀设了局，他一定是幕后者，但是他没有到场，一定是他指挥着现场除了朱虹和他之外的另外7个人当中的某一个。他决定从服务员张帆入手，昨天他是第一个看到朱虹尸体的人，从他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昨晚已经托姐夫帮忙查一下这个人，他现在在等消息。

　　他抬头看了眼四下，前后都停着几辆毫不起眼的车，他看不到，但他知道，一定有警察窝在其中某一辆车里，随时监视着他。他扭头看了看地形，靠他一个人摆脱他们，是不可能的。他需要请人帮忙，可是他现在不敢了，不敢让任何人帮他，他已经害死了一个人。他将头砸在桌子上，难过和自责像一片乌云一样笼罩在他头顶。

　　秦子衿觉得有人在推自己，他抬头，看到瞋目结舌的辛悠悠，他失聪了好一会才听到她在问他：“秦子衿，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秦子衿像是受了惊的鸟，一下子缩紧全身，眼神警惕地看着辛悠悠，像是不认识似的。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薄薄一层纸张，直到好久之后，他嘴唇抖了抖，而后用嘶哑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我迷路了。”
　　我迷路了，这条道路漫长又艰难，前方迷雾太多，拨开一层还有一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揭开它所有的伪装，可是这一刻，我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在这片迷雾重重的寻找真相的路上，我迷路了。

　　辛悠悠怔住了。很久之前在操场上她讲的那个笑话。那时候她在开玩笑，逼着他说：“你好我是麋鹿，我迷路了。”可是现在，她怎么也说不出：“你好，我是长颈鹿啊。”

　　看到他的样子，她眼中也酸涩起来，重新坐下来，想了想，颤抖着问他：“你出什么事了？”

　　秦子衿摇摇头，又看向另一侧的巷子，再转头，却被眼前的辛悠悠吓了一跳。他紧张又局促，忙问她：“你哭什么？”

　　辛悠悠只是无声地流泪，止都止不住，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你一定是又被人欺负了，你们男生都……都好……面子，不能哭出来，我……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那就……就替你哭好了。”

　　秦子衿张着嘴无言了好一会儿，却又莫名觉得喜感，不免苦笑出来，苦涩地柔声道：“我没事，你能不能别哭了。”

　　话音刚落，两人头顶被一片阴影罩住。“你好，是秦子衿吗？”走过来两个男人。

　　秦子衿没想到警察查证会这么快，他看了眼辛悠悠，站起来：“是我。”

　　两人站定，一人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出示了警官证，道：“青陵市市公安局刑侦二队，杨帅。关于你昨天的证词，还有些情况需要核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子衿脸色变了变，点头：“能不能问问你们查到什么了？”

　　杨帅道：“对不起，这个不方便透露。”

　　秦子衿看看辛悠悠，后者一脸紧张看着他，他点点头：“没事的。”

　　辛悠悠也只能点点头。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上了车，直到车影消失。

　　秦子衿到警局就被带到了询问室。桌后面坐着一个人，应该是记录警员，又进来一个人，正是杨帅。
　　“你和朱虹什么关系？”他坐下问。

　　“中间我追过她一段时间，后来就只是客户与少爷的关系。”秦子衿道。
　　旁边的警员说：“昨天，也就是2014年9月24日晚上10点，你为什么会提前离场？”

　　进到警局，秦子衿平和了很多：“可能是前一天气温下降，我感冒了，所以昨晚我有些头疼就回得早。”

　　“所以那天你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

　　“别人我不知道，我确实没喝。”

　　记录警察记录好。

　　“为什么以前都会喝，偏偏这天没喝？”
　　“感冒还喝酒？”他说，“少爷也是人，也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记录警察被这句话噎住。

　　“那昨天下午5时至8时，”队长停了停问：“你在哪，在做什么，有谁作证？”

　　秦子衿想了想，说：“昨天是周二，下午没课，我一直在学校。”

　　“在做什么？”
　　“在我们学校的小树林。”

　　“在小树林做什么？”
　　“那里安静，我在那里看书。”

　　“有谁作证？”
　　“无人作证。”

　　“秦子衿，老实交代对你有益无害。”杨帅声音有些冷硬，“你知不知道你的嫌疑最大？”
　　“所以虹姐是被酒毒死的？”
　　“还他妈跟老子装是么？”队长旁边做笔录的警察扔下笔拍案而起。
　　秦子衿面色无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嫌疑最大，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证据？”

　　队长眸色深重，像是装满了抹不开的浓墨，他重重看了秦子衿一眼，道：“沈桀你认识吗？”
　　“认识。”

　　“有多少了解？”
　　“虹姐是沈桀的情妇。”

　　“那你也知道沈桀在郊区有住宅了？”
　　“知道。虹姐提过。”

　　“9月24日下午3点至4点，”队长说：“你在沈桀住宅附近吃的是乌冬面还是热干面？”
　　“警察同志。”秦子衿笑了：“9月24日下午3点至4点，我在学校，不曾吃面。”

　　杨帅：“可是我们调了学校大门口的监控，9月24日下午1点30你就出了大门。直到晚上10点47分才重新出现在校门口。”
　　秦子衿沉默。

　　杨帅道：“你不说，那我来说，9月24日下午3点至4点，你乔装打扮先在沈桀住宅附近吃完面，然后去了一栋废旧工厂，在工厂角落拿了一些东西，如果没猜错，是毒药吧？

　　晚上8点有人看到你匆忙回到KTV，接待朱虹，晚上10点左右，你提前离开，你走了以后，朱虹被发现中毒而死。经法医鉴定，中毒点间为晚上10点半至11点。”

　　“我们在KTV附近的垃圾桶找到一个包裹，有人看到是你扔的，正是一件黑色风衣，里面还有半包没用完的毒药。衣服已经拿去和面馆老板确认过了，就是他见过的那件衣服。身高、体型、戴眼镜、还有…”他看看秦子衿的手：“左撇子。你全部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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