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我是个卖货的，你问我进价？”他说。

　　噗。浪漫泡泡破了。

　　辛悠悠和方艳儿笑起来。

　　确实挺聪明的。

　　方艳儿郑重其事像个买货的问他：“老板，那你这些怎么卖的呀？”

　　“资料一本3块，笔记一本8块，水写布一套15。”

　　“这么便宜啊，”辛悠悠眨眼，“能贵点么？”

　　水写布干净卫生，也比较便宜，所以很受毛笔字初学者的欢迎。辛悠悠翻看了摊子上的水写布，仿宣纸的黄色，质地柔软，质感舒适。

　　摸这手感并不像是差的，她估计进价应该是14左右，他从西区进的货，背着东西跑了大半个城跑到东区来买，每套就赚1块钱。

　　感觉辛悠悠在戏谑他，秦子衿不说话了。

　　“喂，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辛悠悠站起来：“我给你定价，资料一本3块，笔记一本15块，水写布一套16块。”

　　她几乎把笔记本的卖价翻了一倍。

　　“我卖这些......”他停下，周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她沉静如水的声音让秦子衿有些许的恍惚，“我买这些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我不想加价。”

　　比起赚钱，他更想馈赠或者说是传承。

　　好的东西就不该被独自珍藏，虽然他不是省高考状元，也不是什么牛逼的天才，他很平凡，很普通，但他也想把自己认认真真做出来的东西交给需要的人，让这些东西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知道，”辛悠悠毫不意外：“你不想赚学生的钱，可是笔记是你的心血，它不该被薄待。”

　　看他不为所动，方艳儿也忍不住劝服：“一个空白笔记本都要8块钱吧，况且是你花了那么多天抄出来的，说实话，悠悠给的这个价格我觉得很合理。”

　　知识本就是无价的。

　　辛悠悠眼睛一转:“对了，你什么专业的？”

　　谢勇斌可是说过他的专业的，但她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表演班。”秦子衿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么问。

　　辛悠悠趁胜追击：“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

　　“我帮你把书卖了，你帮我写两份人物分析。”

　　大概是觉得辛悠悠离得太近，有点压迫到他，他慌乱地伸手扶了下眼镜，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步：“为......什么让我帮？”

　　让你帮就可以靠近你，靠近你好摸你手啊，傻子。

　　她甩掉心底的小心思，问他：“这交易，做，还是不做？”

　　“书我可以自己卖。”况且他来这里不单纯是为了卖书。他固执地拒绝，眉宇间有点稍微的不耐烦。

　　瞧这个人，闷不啦叽的。

　　看他微微偏转的头，辛悠悠玩心就上来了。

　　“艳儿，算一下。”

　　方艳儿：“嗯，你说。”

　　辛悠悠低头数，“8本资料，5本笔记，18套笔墨纸砚。按照我刚才的价格，一共......”

　　方艳儿很快就得出了答案：“387。”

　　辛悠悠竖大拇指：“可以啊，学霸，宝刀未老。”

　　方艳儿冲她扬扬下巴。

　　“秦子衿......”她叫他，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面叫他名字，他看了她一眼就迅速偏头，默不作声，等着她的下文。

　　“这笔买卖做不做？我帮你卖出387块，你帮我写人物分析，我要的不多，就两份。”

　　气场瞬间压低，方艳儿在边上不知道辛悠悠想干啥，秦子衿开口“这件事......”

　　辛悠悠弯起腰，盯着秦子衿看了几秒，他半蹲着，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白净的脸上，更衬得他面容柔和。他的眼睛在夜色和眼镜的遮盖下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辛悠悠摊开右手——

　　“手机给我！”

　　“什么？”

　　“手机。”她强调。

　　他墨迹地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辛悠悠伸出去的手上。

　　他的手机是联想的老式牌子，外观笨重，屏幕已经被划了好多道，按键也不怎么灵敏，辛悠悠心道，这手机也就只有他还能用。

　　她打开联系人，果然还是没存她，不过顺便瞄到——他的联系人里竟然只有几个人，女性联系人更少。偷偷乐了的辛悠悠没有停顿，迅速在添加联系人里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备注成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还孩子气地在最前面加了个阿字，这样她的名字马上就跳在了他的通讯录最前面。

　　秦子衿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点不太放心，不知不觉头凑到她头边，方艳儿看到两个对在一起的头，不厚道地笑了：“喂，你们两个能不虐狗吗？我还在这站着呢。”

　　两个人这才发现靠的好近，瞬间各往后退了一步，他的眼镜因为他忽然的撤离顺着惯性往下耷拉了一寸，整个人呆萌可爱，像个戴着老花镜的小老头子。神使鬼差的，辛悠悠伸手将他的眼镜框扶正。

　　“怎、怎么了？”他有点脸热，结巴了。

　　辛悠悠不忘正事，“看好，电话号码给你存好了，打这个电话你就能随时找到我，哪怕我跑了，懂了么？”

　　秦子衿：“......”

　　“再给你介绍一下......”笑着的辛悠悠将界面是通讯录的手机举在脸边：“名字和脸放在一起可以加强记忆，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

　　她夸张地继续，“叫图像记忆法。我叫辛悠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悠悠，听见没，咱俩这名字是一对。这叫编故事记忆法，又叫导演记忆法。你要是再记不住我名字，我就大晚上偷偷去你们宿舍把我名字刻你胳膊上,这叫恐吓记忆法。”

　　说完她看秦子衿在微弱路灯下窘迫又佯装正经的脸哈哈笑起来。

　　方艳儿也被秦子衿说来就来的脸红逗笑了。

　　被调戏的秦子衿已经脸红的快要藏不住了，他偏头不再看笑得直不起腰的两人，这样的反应正好给了辛悠悠机会。

　　辛悠悠低下身冲方艳儿递了个眼神。把几本资料往方艳儿怀里一塞，秦子衿还没看清楚，她已经迅速将布单子反手一折，和方艳儿拔腿跑了！

　　秦子衿愣一秒，窘迫地叫了几声，察觉到没用，提起脚边放的书包，也紧跟其后抬腿追了去。

　　看到有人跑，其他小摊贩还以为城管来了，马上卷摊子，卖月饼的大姐手忙脚乱中甩了几个月饼出去，那些月饼咕噜噜滚到错乱慌张的各色鞋下，连同五颜六色的包装袋被一起踩得吧唧碎。

　　一阵慌乱被天桥上步履悠闲的路人和天桥下摁着喇叭稳稳驶过的车辆平息。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没看到城管啊。”

　　大姐心疼自己滚在脚底泥泞不堪的月饼，恼怒道：“那两个姑娘跑什么？”

　　“神经病啊。”

　　——
　　两个体育女生，一个男生，速度竟然不相上下，到最后停下的时候，辛悠悠都能听到他微微的喘气声。

　　街边人潮熙攘，路上车辆鱼贯出入，背景倒退，像刹那间芳华尽过。

　　“喂，你这体能是不是有点差劲啊。”她笑他。

　　秦子衿双手按在膝盖上，喘着气半蹲着，很无奈：“你跑什么......”

　　辛悠悠眨眨眼，有点灰败：“看不出来我在抢劫么。”

　　秦子衿、方艳儿：“......”

　　方艳儿虽然没有很喘，但今天走了一天的路，也累的不行，看后面没人追来，她抱着书瘫坐在台阶上：“吓死我了辛悠悠，我以为城管来了。”

　　秦子衿将书往书包里一塞，难得话语硬了：“你在求人，不能好好商量吗？”

　　这下辛悠悠才看清他刚才手里捧着看的书——《不仅仅是好莱坞》

　　辛悠悠拿着东西道：“这不是求人，是合作，你又不吃亏。”

　　她往上提了提裹好的单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给你了。”

　　秦子衿无语：“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做不做？”她打断他。

　　“好吧，”他松口：“但是我事先声明，人物分析我不一定给你写得很好。”

　　“那没关系，能交作业就成。”看他松口，辛悠悠将包裹扔给他：“艳儿，我们走。”

　　“现在去哪？”秦子衿奇怪。

　　“回学校。”

　　“其实我不是想......”

　　辛悠悠权当他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豪气地打断他：“你都给我了，放心，我肯定能给你卖出去。”

　　秦子衿默了默，没再说话了。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终于停在了青陵师大北门。

　　辛悠悠率先跳下车，国庆节放假，现在学校没多少人。穿过校门，她径直走进学校里面的打印店。

　　“有人吗？”方艳儿问。

　　“等一下！”屋里有了响动，几秒之后，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靸着拖鞋从后面走出来，“打印东西吗？我妈去隔壁了，我去叫。”

　　“不用了，”辛悠悠出声拦住他，“我就是来找你的。”
　　男生警惕道：“找我？”

　　“你今年高三？”
　　“嗯。”

　　“理科生吧？”
　　“你怎么知道？”

　　“上次复印东西的时候，看你拿着一沓理综卷进来的。”辛悠悠将资料递给男生，“这些你看能用得上么？”

　　男生好奇地接过去，刚开始只是大概翻了几下，后面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不由得称赞，“这笔记做的也太好了吧？比我们班学霸做都的全面啊。可以啊姐，你从哪找来的？”

　　“嗯......你觉得好就好。”

　　“多少钱？”他从口袋里掏钱。

　　辛悠悠却摇摇头，“这个不卖。”

　　嗯？

　　不卖你特么铺垫半天？

　　“原件我不卖给你，但是你可以复印，我每本要你15块钱版权费，你可以自己复印再卖给别人。假如你印10套，每套卖20块钱，你家是开打印店的，你应该算得出来可以获利多少。”

　　【嗨，
　　高考前你花了心思做的笔记本，
　　还在吗？
　　——方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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