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时光站在一起

　　打开袋子，大概看了看，月饼有玫瑰的，芝麻的，五仁的，核桃的，不大的月饼放在他的手掌里像找到了家的异乡流浪儿。秦子衿这么想完就笑了，这个比喻有点诡异。

　　他没什么胃口，也没吃就躺下了，手机恰如其分地震动，是一条短信——

　　【中秋快乐！月饼吃到了吗？】

　　【你是？】

　　对方并没有回复，他反应了两秒想起谢勇斌说月饼是麻雀——辛悠悠带的，再看这问题，他自己都觉得问得太傻了，接着，他追加了一条回复——

　　【哦！收到了！谢谢！】

　　也不是知道是她生气了还是没看到，反正秦子衿没有再收到她的短信了。

　　他打开□□。

　　棒打鸳鸯：【以后剧社有通知的话，我会单独通知你。】

　　棍舞青春：【谢谢！】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是她的。

　　棒打鸳鸯：【好的。183＊＊＊，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存一下。】

　　——
　　放假第一天乔睿和杜悦蓉就回家了，方艳儿和辛悠悠早上早早起床就去了做促销的地方。

　　通知是早上九点到，两人八点半到的时候就被吓到了，促销人员应聘的队伍竟然从广场西口排到了地下车库，场面极其壮观。而且排队的小姐姐们几乎都化了淡妆，穿着也能看出来是精心拾掇过的。

　　相比之下，背着包、穿着卫衣、牛仔裤、还一脸素颜的辛悠悠和方艳儿完全就是高中生。

　　两个人对视几秒，辛悠悠嗫喏开口：“要......排吗？”

　　方艳儿叹口气：“......回吧”

　　辛悠悠没想到这个样子，很不好意思地提议：“要不我重新给咱们问个别的什么兼职？”

　　还好方艳儿也没生气：“看这样子今天估计都一样。没事，都出来了，我们去转街吧或者去哪里玩？”

　　“那不如去东区转吧，转完街再去正宁街，听说那边是小吃一条街。”

　　“可以啊。”

　　于是两个女生就愉快地转街去了。

　　节假日的街道是最热闹的，一水儿的摊子都是在卖月饼，或者搞各种促销。

　　方艳儿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逛了一天，除了中午和下午吃饭坐了一会，其他时间一直在走路，是因为体育生的体力足够好么？

　　她和辛悠悠走在繁闹的街，对什么都充满兴趣——

　　看到帽子试戴，看到衣服试穿，看到小吃就吃，看到跳街舞的打口哨......不过最终两个人除了吃的什么都没买，过眼瘾过到了天桥。

　　秦子衿傍晚六点多快递公司下班后就直接到了市里最繁华的街道。

　　辛悠悠几乎一眼就看见他了，昏黄的灯光下，他靠在天桥的栏杆上，单脚支地，另一只脚交叉搭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有人上前询问，他将书合上放在身后才开始介绍，很有礼貌，看得出家教不错。

　　“哎哟，艳儿，今天可以如你所愿了。”

　　“什么？”

　　辛悠悠没答，看向秦子衿的方向。说：“走。”

　　他站在一堆卖月饼和卖杂货的中间，摆了个小摊子，三平方左右的白布单子上，整整齐齐摆着——
　　书和笔记，还有一些小本子和套装仿宣纸水写布。

　　之前听谢勇斌说过他做了很多兼职。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多余的时间和赚钱的机会啊。

　　辛悠悠笑眯眯地跳到他面前：“嗨～”

　　秦子衿措手不及往后一个趔趄，但很快镇定下来，抬头看了看她，又看向她身后。

　　辛悠悠笑嘻嘻主动介绍：“这是我舍友——方艳儿。这是秦子衿，”她凑近方艳儿小声说：“就是那个脸红的奇葩咯。”

　　方艳儿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你好。”

　　“你好。”秦子衿颔首。

　　辛悠悠：“你在卖书？”

　　秦子衿并没有理她。尽说废话。

　　辛悠悠倒也不在意秦子衿不理她。她毫不客气，直接蹲下，样子认真，像极了某个批阅奏章的君主。

　　周围人都在叫卖，又乱又杂，方艳儿大声问：“能先看看吗？”

　　“随便看吧。”

　　方艳儿低头翻翻，问：“这都是你的啊？”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是本地人吗？”

　　他回答得很快：“不是。”

　　“所以这些，是你从家里背来的？”

　　“嗯。”当时以为要用，结果来了发现，大学根本用不了这个。

　　还是个念旧的人。

　　辛悠悠大概翻了下，是高三的总复习笔记和参考资料之类的，他的字，说实话，真的不怎么好看，但写得整齐而且写得也很大，不像是课堂上随堂做的笔记，倒像是——重新摘抄过的。

　　翻看他的笔记本，是五个厚重的本子，辛悠悠有了重大发现——五个笔记本分别是：

　　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语。

　　她有点诧异，仰头看他，问：“你是理科生？” 她一直以为他是文科生呢。

　　可能是觉得问题太奇怪了，他默了默才又“嗯”了一声。

　　五本厚厚的理科笔记本，需要作图、画符号、找例题，不知道他整理了多少天。

　　再看知识点，辛悠悠咋舌，他不是为了逃晚自习才进了话剧社，和自己是一丘之貉吗？看不出来是个学霸啊，简单明了的重点后面只跟了一个例题，虽然她是文科生，但隐约感觉就这一个例题绝对是这个知识点最典型的代表。

　　相比之下，英语显然不是他的强项，笔记一笔一划都像是英语老师的板书模板。

　　方艳儿也有点心疼：“卖笔记本不会舍不得吗？”同是学霸沦落人啊，高考结束，别说笔记本了，她连课本也是一本没扔。

　　“这是我重新誊写的，原件在寝室。”

　　果然是。

　　“你语文不好？”辛悠悠问他。

　　听到这么问，他没搭话。不是语文不好，是抄起来真的太费劲了！

　　他没回答，辛悠悠视若无睹。她翻开一本，指着本子上的一处请教：“这个是什么？长得奇形怪状的。”

　　秦子衿把手伸过来，“我看。”

　　辛悠悠没给他，带着本子一起往他身边挪近了点。为了看得更清楚，他也小幅度往前倾斜，反着看，有风吹过马上要掀起单薄的纸张，他整个左手竖起来立在本子上，小拇指恰好按住本子的一个角。辛悠悠又发现——

　　他的手长得还蛮耐看的，瘦瘦的。可能是长期干活的原因，骨节突出，更显得手有力、硬朗，跟他的脸像是搭好的一套。

　　辛悠悠看着他的手，点在本子上的手偷摸摸往前一寸跨了一步，忍不住就想抓上去。

　　“这个是苯甲醛，有机物。”他忽然说话。说完整个人轻轻往后一仰就弹回远处，辛悠悠很快回神，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口道：“哦，对对。”

　　对个屁哦，你一个文科生。

　　蹲在地上将东西归置原位的方艳儿仰着脖子问他：“你卖了几本了？”

　　要说他是个卖货的，也太佛系了，不像周围人一样高声叫卖，也不会主动推销，只有别人问的时候才会搭话。

　　他蹲下来，视线和方艳儿持平：“两套水写布。”

　　还是熟人买的。

　　方艳儿：“你来时间不长吗？”

　　秦子衿想了想：“六点多下班就来了。”

　　方艳儿看一眼手表，感叹：“生意不好做啊。”

　　旁边一个阿姨见缝插针：“就是说啊，生意不好做咯。小姑娘买个月饼吧？”

　　方艳儿：“......谢谢你啊阿姨，但我今天吃太多了。”

　　阿姨不死心：“买回去明天也能吃的，现在便宜，多划算啊。”

　　方艳儿：“......”

　　还是没耗过，过去拿了几个。

　　阿姨敏锐的目光看过来，拓展客户：“小伙子，你也买拿几个吧。”

　　辛悠悠正在看他写的字，头也没抬，“喂，说你呢。”

　　秦子衿：“她说的不是我。”

　　辛悠悠：“不是你还有......”

　　“谁”字还没出来，她顿悟。

　　......

　　嘿，阿姨我不怪你，一定是灯太黑。

　　她走过去，右膝微微一曲，左腿后插在右腿后，甜甜道：“阿姨，您看好，我是小仙女。”

　　阿姨面色有那么一瞬很不自然，但随即开始推销：“那......小仙女拿几个？我们这薄利多销，很便宜的，而且口味也很多，喜欢什么口味？要不拿点五仁的？全是植物种子——核桃仁、杏仁、芝麻仁、山楂、红小豆、枣泥，安全又放心，保健又养颜，最适合你们这些小仙女了。”

　　阿姨的推销技术真的让辛悠悠叹为观止。

　　辛悠悠也没耗过：“......话梅味？”

　　阿姨：“话梅味没有，不喜欢五仁的话还有板栗、莲蓉、红豆、芝麻。”

　　阿姨眼睛盛满期待。

　　辛悠悠随便拿了两个，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钱，两眼看天：“千防万防难防阿姨。”

　　方艳儿调侃她：“话剧社才待几天戏就这么多？”

　　辛悠悠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哈哈哈。”

　　两人转身，秦子衿已经埋头看自己的书了。

　　辛悠悠指指水写布：“这些是从哪里进的货？”

　　“西区的文具百货商场。”

　　“进价多少？”

　　他忽然停下了，辛悠悠奇怪：“嗯？”

　　在昏黄的天桥灯光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就这么抬头看他，眼睛狡黠灵动，而他抱着书低着头，大片灯光投影到他身上，时间好像被静止。

　　浪漫的背景，应该有粉色的小泡泡才更符合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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