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哎呦，终于回家了，嗯——”峻川站在客厅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欧江风将车钥匙随手放在旁边的玄关上，看着他肩颈肌肉隆起的背影，等峻川放下手来，欧江风这才越过他，走进走廊里准备进卧室。

　　峻川跟在他后面抓住他：“今晚还没吃呢，想吃什么？”

　　“累了，不想吃。”

　　“那怎么行？”峻川不放手，又将人拽出来，还要把卧室门也关上。

　　“随便吃点也得吃。下点面条，还是我点外卖？”

　　欧江风被他拖着来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峻川已然掏出了手机，准备要点外卖。

　　欧江风说了一句：“不要点太多，不要点太复杂的菜式。”

　　“我明白，我明白。点碗面条？或者你想吃馄饨还是饺子？”

　　欧江风想了想之后说：“馄饨吧，今天晚上真的不是很想吃。”

　　“行。”峻川自动忽略了他后面半句，还是那家粤菜酒店，他应该也没怎么点过馄饨，就是直接跟对面的经理说了一句送两碗做的比较快的但是又比较好吃有营养的馄饨过来。

　　刚挂了电话，峻川就要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将电视打开：“反正等着也是等，看会电视吧。”

　　欧江风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又将电视关了：“李乌胜自杀的事，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嗯，我也觉得，但宝贝儿，”峻川正色看着他，“我们俩现在在家里，能不能有点温存时光？”

　　“什么温存时光，”欧江风刚才开车没什么时间想，现在就是想再哪怕理一遍案件的思路，不想听人这时候插科打诨，“这是我第一次见自杀的现实寓意这么重的，所以我很想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

　　峻川说：“你才见过几个案子，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警察做了这么多年了，生生死死看淡，仅剩的只有那职业的责任心和对生命的一点敬畏之情，很多死亡案的背后往往都是现实意义非常世俗的理由，固然令人唏嘘，但也不会留存在人脑人心太久，因为人心底里，总会有那么能跟它挨得上边的暗，这是人都不愿主动去触碰的，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欧江风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顿了一下后认真地说：“如果李乌胜是他杀的。我希望对那个嫌疑人做沙盘。”

　　峻川一愣，笑了：“就为了这个？”

　　欧江风点头，眼里是这不算是个理由吗的义愤填膺：“只要了解了这类人的犯罪心理，就可以对人类心理的阴暗面有更深的了解，甚至可以在社会制度上做文章，虽然犯罪无法避免，但在避免犯罪的道路上，也应该多封些岔路口才是，这会对社会心理学更深的研究提供一个小小的特殊的案例，影响也可以是很巨大的，这……”

　　峻川嘴角噙着笑，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欧江风难得的表现出了一点无所适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或许是有些激动，他喃喃的补充了一句：“也会对你们警方以后破案有帮助……有类似的案例，还有分析……也会更高效。”

　　“嗯，你倒是挺为我们着想。”峻川又改口，“为这个社会着想。”

　　欧江风手指抠着遥控器上的橡胶按键：“也没有，这都是公民应该做的。”

　　峻川噗一声笑出来：“哎哟？”心想着这冷冰冰的顾问最近是被自己的幽默细菌通过亲亲传染了吗，怎么也变得有喜感起来了？

　　欧江风脸更红了，他站起来：“我先去洗澡了。”

　　“哎哎——”峻川拉住他，欧江风走的仓促，一拉更是不稳，这下直接坐在了峻川的大腿上，峻川手用力不够，下盘肌肉还夹紧了一点，让人逃脱不得，“馄饨还没到呢，应该快了。”

　　欧江风耳朵被吹得痒，加上这姿势实在奇怪：“我尽量快。”

　　“那不行，男人不能快。”峻川又吹了口气。

　　“……”欧江风感觉自己耳垂一阵湿润，他眼里也有了湿意，刚在峻川将他身子侧过来，他自己紧张到闭起眼睛的时候，门铃响了。

　　“……”

　　“……”

　　“妈的这也太快了。”

　　峻川一松手欧江风就一蹬腿地站了起来，幸亏是还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不能见人，只是走到了餐桌前坐下，让峻川去开门。

　　峻川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扭头看了眼窗外，无声地叹口气。

　　这样也总比自己媳妇一脸欲求不满的出去给别人看见了好。

　　他这样安慰自己。

　　造孽啊……

　　峻川还是把客厅的灯关了之后出去拿的外卖，那经理亲自送来的，还想进来帮着摆上桌，峻川拒绝了，说着我们自己来就好，那经理还想说些什么峻川就直接打断他说了句谢谢把门关了。

　　峻川转身，欧江风的目光也就堪堪收回到桌面上。

　　峻川呼了口气，心里给自己打气，提着袋子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欧江风自觉地打开来，峻川坐在对面，他先拿出一盒打开盖子放在他面前，又起身去厨房洗了两把不锈钢勺子，一把放在峻川碗里。

　　峻川垂眸看了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里流露着被遗弃小狗的眼神，对面的人压根看不见，自顾自地打开自己那份的盖子，已经开始吃起来了。

　　馄饨汤当然是用鸡汤最好，不过这一碗的应该比普通市面上馄饨用的鸡汤用料和熬煮的时间肯定是要高档上很多倍，汤汁色泽透亮，带着点乳白，汤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金黄油脂，外面普通摊贩想调个鲜也只是用一点紫菜和小虾米，这一碗满满的都是真材实料，每一碗里面都有两颗小海参，鲍鱼嫩白的肉切成不厚不薄的片，应该也是和鸡汤一起熬出这汤的，还有几株上海青嫩芯或沉或浮，光是看着，搅动一下香气扑鼻就能让人食欲大发。

　　等他咽下去一口。

　　“……好吃吗。”峻川颤颤巍巍地问。

　　欧江风点了点头，勺子搅动着汤水。就在他准备再吃第二个的时候，峻川忍不住了：“我怎么吃？”

　　欧江风手一顿，说：“你自己吃。”就又吃下第二颗。

　　峻川愤愤的不说话，欧江风等嘴里的咽下去了，又喝了口汤，才说：“你手不是已经好了吗？”

　　“哪有！”峻川吼了一句底气立马丧失，气势弱了何止三个度，“……还是会有点疼的。”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见你两个胳膊用力地举得很高。”

　　“……”

　　峻川的眼睫毛开始不正常的颤动：“那是，妈的太累了忘了这茬了……”

　　“嘴。”

　　峻川自觉闭嘴，复又笑嘻嘻：“错了错了，刚才嘴快了。我自己吃，我自己吃就行。”

　　欧江风不理他，两个人就这么慢条斯理地郑重地将面前的馄饨吃完了，欧江风吃完一抹嘴要站起来收拾，峻川早就吃完了，就坐在对面赏心悦目地看着人吃，人家站起来了，就自觉把自己那空纸盒递过去，看着他叠起来，再收拾进垃圾桶。

　　欧江风那些抹布走过来准备擦擦峻川这边洒在桌上的汤汁的时候，峻川不避不躲，还凑上去摇了人耳垂一口，再在人捂住耳朵非常生气地扭头看着他的时候说：“得此贤夫，幸甚至哉啊。”

　　“……”

　　欧江风红了脸，觉得他不可理喻，草草快速擦了两下就走开了：“说什么呢。”

　　峻川没跟着进去，挂着二百五的笑容侧头看着厨房里搓着抹布的背影。等人出来了他才站起来：“走吧，洗个澡睡了。”

　　欧江风看他一眼。没理，径直要进走廊目标就是自己的卧室，谁知道打开门进去要关上的时候发现这峻川也跟着要进来。

　　“……”欧江风抬手抵住他胸口，想推人没推动，还好他提在了原地，没强硬的硬要往里面挤，他还是要问一句：“你干什么？”

　　“洗澡啊，还能干什么？”

　　“……”欧江风后槽牙磨了磨，“你洗澡就回房间去，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你忘啦？”峻川扑闪扑闪大眼睛，无辜地很，“我房间的热水器坏了。”

　　“……”话从欧江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天黑，没那么多人用水，水位上得来，你就不能先去试一试，不行你再来吗？”

　　这肯定不行，峻川深谙等会不管行不行都不会再为他开门的道理，眼看着蒙混过关行不通，直接不转弯来硬的了。

　　“喂！”

　　“哎哟，洗个澡而已，我来都来了，还回去试一下多麻烦。”他也知道欧江风在怕什么，“今晚不闹你，你先洗，之后我再去洗。”

　　“……”欧江风半口牙几乎都快咬碎了，“你出去。”

　　“哎呀，”峻川坐在床上，“去吧去吧。改天把你这床单被罩换一下吧，纯白的太冷漠了，没点家的感觉。”

　　欧江风的手在门把手上捏了又捏，吐了口气在某个瞬间像是想通了一般慕地松开了。

　　事已至此……

　　他不管坐在床上的那个人怎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用他体面并且最快的速度去衣柜拿了套衣服进入浴室直接把门反锁，一气呵成。

　　然后背靠着门松了口气。

　　……

　　“呵……”坐在外面目睹一切小九九的峻川笑出了声，“我找个媳妇怎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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