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两个人同时都把手里提着的盆栽放在了那两盆开了花的两边。

　　峻川看了他手里的木槿一眼，再看看自己刚才提溜上来的。

　　心里当即反应过来两个人应该都是发现了同一件事情。

　　所以他说：“你也看见了？”

　　欧江风点了点头：“嗯。”他看着面前四盆说，“其余这几盆不是没有开花，而是花都被人摘掉了。”

　　峻川点头：“对。有人故意留了两盆不摘花，其他的全部都被摘掉了……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想应该是错的，这两张不是单独被提溜过来的，而是原本就放在这，只不过有人选择了不摘掉他们的花，而将其他的放在两侧的木槿，把他们的花朵全部摘了。”

　　峻川戴着手套拨弄了一下他面前木槿的枝叶，上面还可以看到花被摘下的端口。

　　这需要很仔细地低下头去看，才能看到这原本应该是缀着一朵花绚烂开放着。可被不知道哪一个人无情的摘走了。

　　欧江风看着他的动作，说了一句：“那个人应该挺细心的。我仔细找过，一朵都没有留下。”

　　“嗯，这样说……这证明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情。并且他或许有可能早就想这么干了。”

　　“你的意思是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

　　两个人都用了他，却都没有说李乌胜的名字，他们可能打从一开始，打心底里就觉得李乌胜不是自杀。

　　两个人心照不宣。

　　“哥威已经在警察局，丘老师在你们的安全屋里，那这个人那会是谁？而且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欧江风纳闷地问。

　　峻川沉吟后说：“我记得你刚才说……这两个开了花的放在这里有开朗向阳的意思。”峻川看向正前方，此时正是昏黄夕阳下落，他背着光，看着面前美焕的景色，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向阳——

　　两人都同时一惊。

　　欧江风看向峻川快速的问：“李乌胜是在早上跳楼的，对吗？”

　　峻川也去看他，眼里闪着透彻的光：“对！所以说他跳楼的时候确实是向着太阳的。”

　　“太阳……”峻川看着那花出了神，“到底有什么意义？”

　　欧江风不知想到些什么，开始伸手扒拉没有开花的盆栽泥土，旁边传来一阵翻动的声音，峻川看他：“怎么了？这些土里都找过了，里面没有东西。”

　　“我在想，如果李乌胜不是自杀，这个地点如果真的有意义，那那个真正的凶手会不会再回来？”

　　“回来？”峻川一怔，“你是说，那封遗书是他放的，之后还有可能回来欣赏并且还会留下什么？”

　　欧江风深深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峻川瞳孔微缩，马上也加入翻土的行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把所有盆栽的土都翻遍了，没有找到。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去，天台下方的那些小巷马路上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峻川看了看天色：“走吧，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

　　欧江风不语，没找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确实在土里都没有翻找到什么，凭直觉办不了案，也就跟着下去了。

　　下面都没有开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峻川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跟身后的欧江风说：“你跟着我，小心台阶。”

　　欧江风答：“好。”

　　峻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这里的楼梯有些窄，而且很黑。

　　“那你这样，”他又说，“你搭一只手在我的肩膀上，我带着你。”

　　“不用这样，我跟着你就可以了。”

　　“快点。”峻川的语气不容拒绝，欧江风没法，只好伸了一只手，慢慢的搭在了峻川在肩膀上：“行了吧。”

　　“好，走！”

　　周遭昏暗，显得空气更静。木板楼梯踩踏在上面，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一层一层楼下去，乃至于峻川也觉得有些阴森恐怖之感。

　　他们出了这栋建筑，外面已经有两位警员站在了警戒线外，看见里面有人出来立马拔出了警棍：“谁？”

　　峻川关了手电筒，收起手机，露出他的脸来：“我。”

　　那俩人一愣，收起警棍敬礼：“峻队。”

　　“嗯。过来值夜班啊？”

　　“报告峻队，是的，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进去的？”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吧，那时候你们还没到。白天的时候怎么没有人？”

　　其中一位警员回答说：“白天也是有的，那时候正值交班，只不过安外路那边发生了车祸，上头说人手不够，想着这边也快交班了，而且离那条路也近，就把白天的那两位弟兄给调过去了。我们是过了一会才来的。”

　　“哦。”峻川点头，“没事，我们就在复勘一下现场，你们辛苦了，我跟欧顾问就先走了。”

　　敬礼：“慢走，峻队。”

　　峻川摆摆手，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峻川坐在车上，看着那栋建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欧江风发动了车子，将两边的车窗都摇了一点下来，一点凉风吹在脸上，让人乘着风意也能清醒清醒。

　　良久后，峻川说：“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说李乌胜不是自杀。”

　　欧江风沉吟后，带着犹豫也说：“花的摆放太有寓意了，迎接朝阳而死……”他静了静，想到什么，“遗书上的内容会和这样的举动有关吗？”

　　峻川想起了那封遗书上的内容：“他说，果然这个世界还是不适合我，我要去和另外一个世界双向奔赴了。”

　　欧江风点头，略微思索了会儿：“他朝着朝阳，其实是朝着另外一个他向往的世界，他认为现在的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他说他错了，杀了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还是无法改变他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事实，所以要选择自己离开？”

　　峻川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可是，他在清晨迎着朝阳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很深刻的意义，那那两盆花又是什么意思？”

　　欧江风张口欲说话，峻川又打断他：“就算是为了同一个寓意，想死的更漂亮点，那干嘛不把全部的木槿排一排都放在同一边？非要把那些花骨朵都摘了去，只留两盆呢？”

　　对，这也是欧江风有些怀疑的地方，但很快他就给出了推测：“他认为他是孤独的，没有必要百花簇拥，摘下花朵或许也有些殉葬的含义，只留两盆朝阳的在旁边，一盆放去遗书掩埋在土里，另外一盆或许只是起到一个陪伴，想要成双的作用。”

　　“你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据链上不是看他到底是不是开心地死。而是他怎么死的。”峻川没有想否定他的意思，可是刚才他说的那些或许从情感意志上想，有些道理，但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完全还原别人心理过程，而且，到时候不管李乌胜是不是自杀，都得上法庭，在法庭上看的可不看这番只是有点道理的侃侃而谈。

　　欧江风抿起嘴，没再说什么，峻川掏出手机给顾岩去了个电话：“喂？顾岩？啊就是想问问李乌胜那遗书上面的鉴定你做了吗？结果出来没？”

　　“……”

　　“哦……那行我知道了，你忙吧。”

　　电话挂断之后，欧江风打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从后视镜里看见峻川发呆似的坐在位置上，不禁问：“怎么了？”

　　峻川抬手抹了一把脸：“那遗书上没有指纹，也查不出血迹反映，用的纸也是外面超市卖的很普通的白纸。字迹也确实是李乌胜本人的，那张遗书唯一能让我们研究的好像真的就是上面的内容了。”

　　就等于是断了。

　　峻川也纳了闷：“我们假设，他不是自杀的。那他怎么会自愿写那样一封遗书？如果，他是自杀，搞这么多形式化的东西到底是要干嘛？而且鞋子也不脱，这种能把场地都布置得尽善尽美的人，真的跳的时候反而草率了？我不信。”

　　话糙理不糙，欧江风也没想明白：“可是如果我们假设他不是自杀，难道是有人布置好了这一切，然后让李乌胜在清醒的状态下写下遗书，再在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下跳下去？”

　　“对啊，他能这么听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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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汇聚：“他妈妈。”

　　峻川不能再细想，简直觉得毛骨悚然：“不会真的像我们想的这样吧……这也太，他妈有什么理由呢？”

　　“话说全。”

　　“哦，”峻川心虚地瞟他一眼，“他妈妈这样做能有什么理由呢？”

　　欧江风问：“他妈妈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家，不然就在殡仪馆，她不同意解剖，所以我们没办法从李乌胜的尸体里找出他是否有中毒的迹象，顾岩偷偷去看过一眼，说应该不是中毒死的。”

　　“顾主任说应该，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峻川点点头：“嗯，我们顾大法医还是很靠谱的。”

　　欧江风又说：“你们？”

　　“啊？”峻川一愣，“我们的，队里的啊！”

　　欧江风看他一眼没说话，眼里意味不明，峻川被他看得毛毛的，喃喃着说：“怎，怎么了？”

　　欧江风轻轻笑了笑，转瞬即逝：“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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