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哼。”丘见云看向窗台，一言不发。

　　“别跟个老顽童似的闹别扭，快点说，说完了我们去抓人。”

　　“不是还说去查真相吗？要自己恢复记忆？”

　　“……”欧江风也说，“老师，你也可以稍微提点一下。”

　　“哼。”丘见云只发出这点声音，就又沉默了。

　　欧江风和峻川对视一眼，就知道这是同意要开口了，也沉默着等待着。

　　“其实……”丘见云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和你爸真的是过命的兄弟，我比他年长些，他都叫我大哥。之前我因为学术讨论上与别人有一些纠纷，甚至到了被人围追堵截的地步，不知道是想威胁我还是想杀了我，我雇了保镖保护我，可还是在一天给人钻了空子，那些歹人居然还会易容术，把我的保镖引走之后直接把我掳走，正巧你爸看出了我被围在中间往前走是在被挟持，帮我报了警。”

　　“……”峻川明白他是在说前情提要，忍了忍没说话，应该很快就能到正题了。

　　“后来我们相识，没想到他也懂点心理学，我们就一直都有联系。后来我回来了，也就渐渐地联系没有那么多，但是我们都知道，对方是挚友，相见恨晚兮。后来……我在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他的消息，就是他已经出车祸，我看到新闻的时候看到他的名字我简直难以接受，咳咳……”或许是说到这有些激动，他咳嗽了两声，脸颊通红，回忆这件往事时倒真像是个老顽童，面上没有沉静与算计，挚友怀念与内疚。

　　“肇事者的名字没有放在报纸上。但那张照片，就算只有个别的面部特征，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哥威。后来我也去去警察局问过，他们不让我跟哥威见面，但我一直在说，一定要给哥威判得久一点，他一定是在故意杀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就是这样性情暴虐疯狂的二流子！”

　　“……”

　　“可是警察局给我的答案不是这样的，他说时候是被害者横穿了马路，才导致哥威撞向了他，当时我一听就觉得是个笑话，老欧说话都不带急眼的，时常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可能会横穿马路，不看过往车辆？”

　　“……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就在那天他和他的夫人一起都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孩子。”

　　丘见云从回忆里脱离出来，回头看着欧江风说：“我特意留心过，老欧家里没什么亲戚，就这么一家人住在市区内。孩子还在上初中，虽说可以找一个机构帮忙照顾，等到成年时再让他自己独立，当时的警察局就是这样安排的，我总觉得不放心，想过领养他，可我也怕我的身份让他更加引人注目，我想着他也挺大的了，我再出面也有些不妥。所以我只能默默的关注着，后来看到他填报了青俞大学的心理学，其实我内心是很开心的，我找关系做了他的辅导员，和他说了可以在青俞读研究生和博士之后直接出国吧，他也争气，做到了。他爸爸当年的事情我一直都有在追踪，也知道哥威前不久被放了出来，想过去找他，没想到先被抓了去。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关于他的父母，你只知道这些？”

　　“除了在警察局里了解到的，他夫人是自杀，目击者只有这个小孩，而且还得了创伤性应激障碍之外，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就在哥威头上了，车祸的肇事者哥威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当时看报纸时不了解，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哥威在借机复仇。”

　　“为什么？哥威和他爸爸有什么交集吗？”终于还是来了，峻川想，“哥威和你，或者说哥威当时所在的那个□□，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峻川脑子一闪，终于串在一起了，“你当时被抓走，就是哥威？”

　　丘见云点头：“没错。他就是要把我掳走的那个□□老大的二把手，我被老欧所救，他出事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是要报复，只是最后没逃掉被警察抓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哥威隔了这么大老远就为杀一个见义勇为的人，而你当时就在青俞市任职当老师他也居然没先去抓你？”峻川越听越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我有保镖，不过这件事也确实非常的令人怀疑，哥威明明粤西地区□□的二把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俞市？老欧他原本也是在粤西，为何又在青俞市安了家？”

　　峻川说：“他们一直都在青俞市，他是出差途中在粤西救了你。”

　　欧江风他爸爸的档案峻川看过不下十遍，包括他的职业经历，里面确实有一条他爸曾经去过粤西出差，只待了几天，或许是见义勇为的时候没留个人信息，也就没查到。

　　“你的老欧从来没跟你说过吗，他是青俞市人。”

　　丘见云摇头：“我们之间讨论很少涉及籍贯，就像他其实也不知道我也是去粤西出差的而已，他对心理学的见解很独到，我很喜欢与他聊天，其他无关紧要的比如他是哪人，家庭情况如何我不关心。初次见面……还相当于陌生人，也不会张嘴闭嘴都问家里情况吧？因为喜好而相通相聊，这就够了。”

　　说的还怪文艺的。

　　峻川笑了一下，看向欧江风：“你呢？你怎么看？”

　　欧江风抬起头来看向峻川，眼里还是一片迷惑，他又看向自己的老师丘见云，他问：“老师，你知道的这就是全部吗？”

　　“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哥威已经被你们抓了，我与他也没有机会再见面。所以我希望你们警方可以好好的审审他，当年的真相在他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那一天会出现在青俞市，而且这么巧就撞到了老欧，而且我一直很奇怪，他这么轻易的就被警方抓到了，或许是警方厉害吧……”丘见云勾唇笑了一下，面容笑着也掩盖不住他逐渐衰老的事实和饱经风霜的眼睛，“就怕如果他是故意的，那就麻烦了。”

　　“麻烦？”

　　峻川心里知道当时正值粤西地区□□换血的时候，那个老大下台没多久。按道理来说哥威应该留在粤西哪也不去，铲除异己，自己去当老大。但他人却出现在了青俞市，确实奇怪。但丘见云人在青俞市应该不知道这些，为何又说了麻烦？

　　“你不知道？”峻川摇头，丘见云又说：“我之前与他们……有些合作。”像是不耻说出这句话，有些犹豫，但也还是说出来了，“他们的眼线遍布各个地方，不乏监狱里的人。我不知道哥威当时被抓后是关在粤西的监狱里，还是在青俞的监狱里，但如果是故意的，确实有可能他在监狱里见了某些人，通了某些事，这些都不好说，以至于酿成了更大的罪过，其中的关联可能或许连警方都难以察觉。”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都不知道在各自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丘见云的拐杖敲了一下地：“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们走吧。”

　　听到这里，这件事情虽说还有疑点，也算是渐渐清晰，峻川也不想再多留。站了起来，他恍然才发觉自己还牵着江风的手，这样一站也就相当于扯了人一下。

　　欧江风堪堪回神，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又愣愣的反应回来自己的手还在被峻川牵着。

　　丘见云看他俩这样，简直不忍直视，别过脸去又看向了窗台外的风景。

　　“快走。”这两个字倒是说的中气十足。欧江风也没办法，站了起来，“老师，我们就先走了。”这时喊老师已经缓和了很多，丘见云不吭声。

　　峻川扯了扯欧江风，欧江风看了老师背影一眼，也离开了这个房间。

　　防盗门关闭，咔嗒一声响后。丘见云渐渐转回头来看，向空空如也的单人沙发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吧，孩子。

　　两人上了车。峻川一坐上副驾驶，就对准备插钥匙的欧江风：“我觉得丘见云的话不能全信。”

　　欧江风手一顿，钥匙插上后放下手刹：“怎么说？”他语气淡淡的，不知道没听懂了峻川的话，还是觉得峻川说的不对在生气。

　　峻川看见他这表情，有些悻悻：“反正我知道肯定比他说出来的要多，我注意到他一直在说，我能说的都说了，那那些不能说的呢？那些不能说的到底是什么？这句话真的很有歧义。而且我又在想他明明一个心理学教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这样一个有歧义的话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太明显了……他在暗示我们。”

　　“暗示？”峻川马上就像被点通了一般，“对，暗示。他说他没说的都说了……我们警局里有鬼。”

　　他的思维太跳跃，还好欧江风跟上了，因为他想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我记得你说安全屋里是有监控的，有窃听器吗？”

　　“有。”

　　“我觉得老师跟我们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但应该就像你所说的，他有所隐瞒。而且隐瞒的地方……就跟他那些不能说的有关。他不能说有可能是因为他正被人威胁也有可能，是如果他说了会有其他人有麻烦。”

　　“其他人有麻烦？”峻川咀嚼着这句话，似懂非懂，之后说：“总之现在已经知道解决了可能会有哥威或者是丘见云有关系的人，并且他甚至可能已经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左右跑不掉，小心点就好了。”

　　“嗯。”

　　路虎快速在公路上飞驰而过，地上的落叶被车轮带起来的风卷了又卷，前方是挂在高空的太阳，如同光明一般，等着他们去探寻。路有点长，只不过它就在那里，不怕他落下，他依旧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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