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峻川叫上老旗，小刘，让另外一个同事留下来跟等会审讯出来的袁方恒说他们先去邓斛升家里，让袁方恒审完人之后马上也带两个人去那里。

　　他们分了两辆车，欧江风和峻川一辆，剩下的人开着局里的警车带着邓斛升，欧江风驱车跟着前面的警车，峻川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色，问他：“你觉得邓斛升的嫌疑大吗？”

　　欧江风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没事，你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峻川这时是想听听他的看法的。

　　换来的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欧江风还是说：“我不知道。”但紧接着，“他有没有嫌疑和有多大的嫌疑我都说不清楚，但他这个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

　　“哦？”

　　欧江风继续说：“一般情况下只有当一个人在遇到与自己心里的预期非常不符合的情况时才会出现应激状态，比如说在极短的时间出现生命的威胁和在一瞬间受到某种心灵上巨大的打击，情绪才会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得不稳定从而发生极端情绪，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类似恼羞成怒。”

　　“……嗯，然后呢？”峻川看着前面警车窗户里透出的人影。

　　欧江风得到这种指示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些话适不适用于警局审讯，“刚才审讯的过程中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他在意识到我们有怀疑他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他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理由，并且他好像没有为自己做出一个很好的，推脱的不在场证明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证据。”

　　“对。”峻川扭过头来看向欧江风的侧脸，“他一直只是在说，邓北是他的儿子，他是他的爸爸，他不可能害他。”

　　“他在心虚，你觉得有这么一种可能吗？”峻川问。

　　欧江风跟着前面的警车拐了一道弯，再往前不久就要到邓北所在的居民区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有可能。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他这种情绪的表达也可能是一种难以置信，极度悲伤下的心理防御机制的触发，其实刚才如果你再逼得紧一点，他甚至可能会产生对警察这个群体的厌恶。”

　　峻川开口还想说什么，欧江风继续说道：“除非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没有心虚，极度正义的情况下。”

　　峻川一愣，随即呵一声笑出来，峻川要咽下刚才想说的话：“他最好是无辜。身为父亲做出这种事，这背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肮脏玩意。”

　　众人将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众人准备跟着邓斛升上楼。

　　从外面看这栋楼看上去就是正常的水泥楼房。刷了白漆，翻出贴满了小广告，一共也就六层，没有电梯，他们步行上楼。峻川左右看了看：“你们的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邓斛升稍稍走在他前方，闻言回答道：“租的。邓北上大学就足够花光我们所有的积蓄了，没有闲钱买房子。”

　　峻川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他们停在了五楼，一共只有两户。邓斛升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的防盗锁。

　　峻川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客厅里邓白的母亲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刹那，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怎么……”她在下一秒看见站在邓斛升身后的警察们，顿了两秒才把话说完整，“样了……”

　　邓斛升把钥匙拔下来放在门边的台子上，先是回头跟峻川他们说：“你们随便看吧。”再回头，对刚一直在家焦急等着的妇女说：“没什么，他们要去看看邓北的房间。”

　　……他母亲轻轻地哦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峻川他们鱼贯而入，便又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

　　众人左右环视着这个房间。不过也只是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有些陈旧的二居室罢了。

　　峻川站在一扇门前，问客厅里的他们：“请问这是邓北的房间吗？”

　　邓斛升还站在茶几边。往里面扫了一眼，点了点头：“是的。”

　　背着取证箱的老旗第一个拧开门锁进去了。

　　峻川随后跟进去，先是扫视了一眼房间的构造，最终视线定位到了某处地方，抬腿向那方走去。

　　没走两步就发现有人超过了他，他看见了欧江风的后脑勺。

　　欧江风先他一步走到邓北的书架前，仔细地一本一本扫过去。

　　峻川勾了勾嘴角，也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草草看完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名后，再低下头问欧江风：“有什么发现没有。”

　　欧江风先是有些疑惑，在听到峻川问自己这个问题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回答，而是又快速地扫了一遍那两排书。

　　最后才缓缓的说：“没有发现关于催眠或者心理学的书。”

　　“那这个就是代表他对心理学没有兴趣了？”峻川调笑似的问他，“那其他的，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暂时还看不太出来。这些书应该像是学校里的专业书，课外书也有，我认得两本是国外的小说……或许是他的课外读物。”

　　峻川也看了一眼那个书架。之后收回视线转向其他或许能值得引发他注意的地方。

　　套着手套的小刘这时正在翻邓北的床铺，他出言指挥：“床垫下面也要看床底下床板上下全都要摸一下，看有没有藏什么。”小刘忙不迭地点头：“知道，队长。”他掀开了床铺上的被子床单一层一层的往下摸去。

　　而老旗正站在邓北的书桌前，拉开了他的抽屉正在翻找着什么，峻川走到在那里，看了眼书上的书籍，听到欧江风也跟在他后面走过来，他对老旗说：“给欧顾问拿一副手套。”

　　老旗从口袋里掏出手套递给欧江风，善意地笑：“顾问，你也随便看看。有什么线索跟我们说，取物袋等会找我拿。”

　　欧江风双手接过手套，礼貌地说道：“好的。”

　　他也看向这个书桌，桌面上不仅有书，还有看上去应该是用来做笔记的本子。他拿起手边最近的那一本，翻开了第一页。上面是邓北的名字和类似学号一样的一串数字。再翻开一页，上面都是一些大段的文字和一些化学方程式。

　　他问：“他是学化学的？”

　　“是的。”小刘抬头回答。

　　“那……他们两个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老齐翻着抽屉的手一顿。欧顾问问出了一个之前每个人都好像已经忽略了的问题，后知后觉想起来后，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不是一个专业的，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刘给老齐科普：“大学能交到朋友，一般都是自己本班的人。其实也很少，大学生的社交一般都是宿舍里和社团里，有一些稍微孤僻一点的人，可能大学毕业了都没有几个朋友。”

　　“……”老旗点点头，“或许他们是因为什么活动或是参加了同一个社团呢？大学里面不就是交朋友的地方吗。”

　　欧江风却在突然间觉得自己刚才提的问题或许引起了别人的奇怪，他掩盖似的清了清嗓子，也说：“可能吧。”

　　峻川看着他敛下去的眉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反倒是顺着他之前的话说：“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专业还单独坐在了一起吃饭，这个点倒是可以查一查。”

　　“老旗，你明天去学校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参加了同一个社团，如果不，就查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老旗点头：“知道了。”

　　他看完了其中一个抽屉，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合上去又去看另外一个抽屉。峻川没办法跟他们一样翻箱倒柜地去触碰，只能一遍一遍一圈一圈地走着，用目光不断刮搜着这个房间的每一寸可能曝露的角落。

　　欧江风用较快的速度将那两本笔记本翻看了一遍，放下那两本笔记本后垂目想了想。问：“邓北和李乌胜的日记本现在在哪里？”

　　“在局里。”峻川回答他，“怎么，你想看？”

　　欧江风却没有明确说出自己到底是不是要看到两本笔记本，而是问出了另外一个他内心里其实最想问的问题：“那两本日记本上确定是他们两个本人的字迹吗？”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手掌压着的那本笔记本封皮，觉得这一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地方。

　　但峻川却笑了一下，“这个我们当然会弄清楚，在拿到日记本的第一时间就做了比对，我们也怕日记本被人伪造，害了无辜的人。”

　　欧江风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睫轻颤，转过身走向房间的另外一处，这个房间不大，里面的陈设也非常简单：一张桌子，一个只放了两排书的书架，衣柜，还有一张床。

　　他这一转身，没有一个既定的目的，往前走了两步，面前只有一堵墙。等他察觉到面前有阻碍时抬头一看，有一瞬间的无措，才欲盖弥彰地左右看看，伸手扶住了在不远处的衣柜上。

　　手指摩挲了两下，之后才维持淡然的脚步往那边走去，打开了衣柜。

　　峻川原本是带着宠溺的笑容看他，却在他打开衣柜的下一个瞬间，弧度僵硬地凝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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