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越池走后，峻川用座机打了个电话给张肖婷。工作电话一响，立马被接起。

　　“喂，这里是——”

　　张肖婷马上就听见峻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肖婷心一抖，“是。”

　　她抱着笔记本和笔，跑着到峻川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听见进后走进去：“峻队……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知道审讯人怎么做吗？”

　　上了班还被抽查作业的张肖婷咽了口口水：“……哦，学校里学过。之前在旁听室里也见过……”

　　峻川点头：“那就行。学校里学过也应该算会，那你回去写个审讯提纲，写完了给我。”

　　“啊！？什么审讯提纲啊？”

　　“学校里怎么教的，你就怎么写。”峻川心想，这也是别人给我的任务，可别怪履行我的义务了。

　　“……哦……”

　　“嗯，回去吧。”

　　……

　　张肖婷一脸懵逼地来，一脸懵逼得走。

　　外面天色渐晚。峻川的办公室门又被敲响。峻川从电脑中抬头，看见欧江风站在门外，立马手一松，搁在鼠标旁边，欧江风举着手机走过来，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手放在哪里，刚才干了些什么。

　　“袁副队发了消息，说他带着人马上就到了，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刚从医院出发。”

　　峻川点头：“好。”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6点20分。

　　“你晚上吃了吗？”

　　欧江风摇头：“我不饿。等会我吃两个点心就可以。”

　　“那怎么行？等会人来了就没时间去吃了，审讯一直到晚上凌晨都有可能，”峻川站起来，“就我们两个，将就着吃点吧，你把我手机的通讯录打开。”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操作着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录。

　　“翻到最下面w开头的，嗯……再往下滑一点。”W开头的几乎都是打了备注，外卖，后面一个横杠加上酒店的名字。

　　峻川一看就是经常在警局里加班，点的外卖也都是给酒店直接打电话过去，让他们送过来。

　　W的那些号码从上翻到下，峻川思索着，不知道要吃哪一家。

　　翻到后面看见一家离警局比较近的，“就这个吧。裕丰大酒店。”

　　“好。”欧江风点开，拨通。电话很快被接起，欧江风开了免提，那边传来：“你好。这里是裕丰大酒店。”

　　峻川对着电话：“你好。我是峻川。”

　　那边很快回：“你好，峻川先生，请问是需要点餐吗？”

　　欧江风挑眉，看向峻川，他怎么知道你要点外卖？是点了太多次了是吗？

　　峻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很快点了两碗龙虾拌面加一碗什锦汤，让他们尽快送过来后，就让欧江风挂了电话。

　　“随便吃点，大概十分钟之后就能送过来了。”

　　欧江风惊讶：“十分钟就可以送过来了？”

　　峻川嗯了一声，解释：“面条很快，我是他们的VIP，他们会先做我们的餐。”

　　峻川看欧江风只是点头，又说：“我们先下去吧，等会直接在大厅的茶几上吃，吃完了，正好等元芳回来就直接带着人进审讯室。”

　　欧江风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最后俩人一起下了楼梯，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你的手还疼吗？”

　　峻川手无意识往后缩了缩：“啊，还有点吧……”

　　没过多久餐就送来了。等欧江风将两碗面的盖子打开摆好后，等筷子拆完包装放在面上才想起来，峻川的手不太好能灵活地使用筷子。

　　他突然觉察到了一些阴谋……他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技侦组的同事还在忙活着，警局大厅的前台也有两位女同志在吃着方便面，时不时看向这边。

　　这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逸地坐在警局大厅的木质沙发上，面前桌上两碗面。而且还只有自己的手能够灵活使用，这就意味着……

　　峻川揶揄道：“那就麻烦你了欧顾问，我手不太方便，要不……你喂我吃？”

　　“……你是不是故意的？”

　　“嗬……”这话他能问出来也是挺不容易，峻川当然只能笑着回答，“我当然——是故意的，”欧江风一吸气，峻川又说，“刚不是说了，在这吃比较方便，等会儿人来了，直接带着人进审讯室吗？”

　　一口气哽在欧江风喉咙里，他也只能无奈般再将那口气叹出来。

　　终究还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给了峻川。

　　峻川吃的也很香。

　　那一碗什锦羹汤，大半碗都是峻川喝掉的，欧江风一勺一勺喂了，吃完后峻川还打了个嗝。

　　欧江风收拾完，拎着袋子走出门丢出去后远远看见有警车开进了警局，他站在门口望，果然下车的是袁副队。

　　他转回身，看见峻川还懒懒的坐在沙发上：“袁副队带着他们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要准备一下？”

　　“是么？”峻川跺了一下地板站起来，“好，走吧。”

　　看见几个人进来了。峻川跟走在前头的袁方恒说：“回去吃碗泡面，等会去二号审讯室，我跟你欧顾问去一号审讯室。”

　　袁方恒点头，答应了，又说：“你打算先审谁？”

　　峻川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肯定是邓北他爸爸啊，我最怀疑他了。骨头就从最难啃的开始。”

　　袁方恒没表达什么意见，而是问：“那我审谁？”

　　“哝，那个小护士。那嫌疑不大。”元芳终于要开口，想说我一个副队就审一个嫌疑一个小护士，峻川就又说：“你带着张肖婷进去，她主审，你在旁边辅助。我刚才让她写了一份审讯提纲，你让她带进去，你看着她，让她也上上手。”袁方恒这才闭嘴，幸好……

　　“我现在就去。”

　　“那后面这些人怎么办？”

　　峻川朝外面喊了一声：“等会都跟我走。”回头小声说，“其他的让他们在门外等着，审完了……看眼缘吧，点到谁审谁，笔录记好，该问的不该问的都要问。”

　　两人对视一眼，袁方恒点头：“明白。”

　　峻川和其他同事带着这些人来到审讯室前，他招呼着其他人坐在走廊边的凳子上等待：“等会叫你进去的时候再进去就行，有什么事——跟两边站着的同志说，想喝水想上厕所都行。”

　　之后他看向邓斛升：“你不用坐了，跟我们进来吧。”

　　欧江风一直跟在峻川身旁，这时也默不做声地跟了进去，他帮峻川拉开椅子，等他坐下好，自己也坐好。

　　“这个月的19号晚上，也就是你儿子邓北被再次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哪里？”

　　邓斛升看上去很憔悴。听同事说这两天他都守在邓北的病房门前。也是搞笑，同样都是昏迷不醒，置之不理和你寸步不离，两个的差别也太大了。

　　这时他肩颈弯着，只是慢慢的抬起头来，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说：“我那天晚上，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去了邓北的病房给他擦了身体，擦完了，我就回家了。”

　　峻川：“几点到几点？”

　　“记不太清了……我是半夜一点半下的飞机，到医院的时候，应该也有两点了吧……一直到离开医院，怎么着也得是三点之后了。”

　　这个时间段倒是跟那天李乌胜说的对得上。

　　“你只是给了他擦了个身就走了，为什么不在医院里陪着你的儿子？他当时可是昏迷不醒。”

　　邓斛升叹了口长气：“我也很累了，回了家我也需要收拾一下自己，本来想着第二天早上再过去的。没想到儿子就……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摊开手掌，将脸埋进去，没有哭，但肩膀还是在微微抖动着，看上去很后悔，像是难以接受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欧江风看了眼峻川，不像是装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离开？”峻川对过他的行程，就是送过笔记本就走了。

　　“我，唉，当时也没有人告诉我啊……”邓斛升抬起头，终于落下一滴泪来，“我只是一个做工程的，就得跟着组每个工地到处跑，我接到他辅导员的电话赶回来，马上又走了，好不容易忙完了，回来就……他……”

　　我去。峻川在心里暗骂，这怎么还哭上了，“就是说你现在工作已经结束了，是吗？邓北现在情况怎么样？”

　　邓斛升的脸上满是皱纹，风吹日晒的，眼泪流进她的沟壑皱纹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还算平静：“是的。这个工程已经结束了。我跟我们组长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现在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好好照顾我儿子，是我亏欠他太多。”

　　“他妈妈呢？”

　　邓斛升一顿，“他妈妈还在厂里。”

　　“工作？”

　　“嗯。”

　　这工作真是一刻也不能停啊……

　　峻川不再聊邓北的母亲，进入主题：“你知道你儿子是中了什么毒吗？”

　　邓斛升说：“……这个我不知道。”

　　“你不好奇？”峻川眯着眼睛，自己儿子中了毒，他脸上完全没有愤怒的表情，只有悲伤和愧疚，从这点来看不太正常。

　　“……那他是中了什么毒？”邓斛升刚问出口，紧接着又说，“不过问那些有什么意义呢，查出下毒的人是警察的事情，我也不能做些什么。”

　　“邓北，他是安茶碱中毒。”

　　“安茶碱？”邓斛升皱着眉，似乎是不明白这个名词代表着什么。

　　“邓北有哮喘病。安茶碱就是他的哮喘药里含有的成分，它会中毒，就是因为氨茶碱的成分，与当时与他简单消炎打的点滴里的左氧氟沙星发生了反应，导致他出现抽搐眩晕的迹象。所以说我们有理由认为，想要利用氨茶碱溶液使他中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掌握它哮喘喷剂的人，因为那是最容易的获得氨茶碱溶液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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