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你说什么？”

　　峻川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激动，输着液的手臂，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一鼓一鼓地跳，非要描述出来的话，这就像是马上要写案件报告，正在愁怎么把某颗子弹的弹道分析，前因后果描写清楚的时候，上级突然下发文件直接说放年假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性子又急，他又问一遍：“你明白？”

　　欧江风点头：“我明白，我……”

　　“什么？”

　　峻川心里想，他要是说什么在书上看到过那可真是……哎别说，还真有可能。我靠……不会吧，在书上学过？那……岂不是比我懂得还多？这……到时候作那挡子事的时候谁主导比较好？他……？

　　不对。

　　他看到过也不一定能理解并且接受啊！他看到过……看到过怎么了？他又没经历过，他初恋都在呢！他懂什么？！

　　“峻川？”

　　“峻川！”

　　“啊？”峻川强行压下胸腔里莫名其妙的一团热火，看向欧江风的目光没控制好，还带着一点愤慨。

　　“你说什么？”

　　欧江风嘴角往下垂，眼瞳深沉：“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没想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明白然后呢？”

　　欧江风的脊背松了松，刚才一直都紧绷着，现在才像是稍微感觉闲适了些。

　　“也没什么，在论文上见到过，老师也提起过，有些阅读书上也会有。”

　　果然……木头还是木头啊……

　　自己也是蠢。峻川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试探半天，脑子里净想着别人不能理解不能答应，妈的把他专业给忘了。

　　“啊，啊……这样啊……”峻川一开口尴尬四溢，“那……你现在……”

　　欧江风突然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变得很柔和，旭日微风，又转瞬即逝，要不是峻川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这人，还真的捉不住这一抹微笑。

　　他一笑，峻川也情不自禁得也想笑。

　　他笑着问欧江风：“你笑什么？”

　　欧江风嘴角笑意未收，他摇摇头，说：“你是想问，我能不能理解那种感情是吗？”

　　峻川愣着了，面对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啊，对……那你能理解吗？”

　　欧江风倒是坦然，这出乎了峻川的意料，他说：“我能理解，”但紧接着又说了句，“但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能理解。”

　　“啊？”

　　欧江风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着峻川，嘴角笑意像是愈来愈深：“我听说……你的相亲对象，都是女的。”

　　峻川警铃大作，简直条件反射：“谁说的？”

　　欧江风没回答他，这个时候可不能随便出卖人。但这个回答……让欧江风挑了挑眉：“不是？”

　　“……或者说……不都是？”

　　是峻川的错觉吧，他现在怎么感觉这小顾问的笑容看着越来越恶劣了呢？让人有点害怕啊……

　　峻川喉咙又是咕咚一声，话放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圆回来，他忐忑：“这个……偶尔会有一些群众性的，比如什么联欢会啊，派对啊……那里不是男男女女的都有吗……就……一起……”

　　“你以前去过很多这种相亲的场合？”

　　“……”坑啊，峻川，这是坑啊！

　　“额……这个……也没有，一两次而已……我很忙的！没有多少时间去这些场合的！”峻川诚恳的语气，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个誓了。

　　欧江风信没信，峻川看不出来，但他能看得出来他又笑了，是收回了原先的笑，变得有些严肃，然后又突然笑了出来，喉咙里还发出了一点声响。忍俊不禁？这个成语可以代替描述。

　　峻川：“好了，不要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嗯？”

　　“没，”欧江风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立马掰了回来，回归到淡漠的的方向来，“我还听说，以前有过很好看很优雅的女士来过警局找你。”

　　这他么又是谁说的？！

　　“那个……你别听他们在那瞎说，人来了我都没见，我是真的很忙～～”这尾音，是撒娇的意味没错了。

　　欧江风却不为所动，甚至来了一句：“不忙的时候就会见了。”

　　这什么意思？

　　峻川本来已经抬起来的手有搁回了膝盖上。

　　“所以，你是喜欢女人的，会对我有那样的情感是因为太忙了，可能是我的直觉功能吸引了你吧，最近……我们确实离得太近，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类似于一种吊桥效应，或者是晕轮效应。你只是对我产生了依赖。”

　　峻川坐在那，还久久不能回神。这小顾问……刚才说了什么？

　　“合着你的意思是，我是因为太寂寞了，随便找了个人喜欢是吗？”

　　欧江风没说话，峻川以为他是心虚了，明明不是这样的：“我——”

　　“嗯，可以这么理解。”

　　“……你说什么？”

　　峻川现在很生气，活到这么大第一被人如此轻视，他以为他峻川是谁？冷冰冰操作台上的小白鼠吗？他以为什么他都看得透彻？！

　　“你再说一遍？”峻川再开口时，已经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任由胸腔里的低哑的声音发出来，如果袁方恒在，一定就能察觉，这个模样的峻川可能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可欧江风不知道。他居然还像是无知无觉般，真的听了峻川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喜欢我，只是心理学效应罢了。”

　　“你！”峻川猛地抬起那只中了枪的手，忍着疼痛也要竖起食指指着他，“就这么想的？”

　　欧江风看了峻川一眼，像是觉得他这样子在他看来很奇怪。没有回应，却是站起了身双手握住了峻川因为过度用力因为疼痛而还在发抖的手。

　　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正在往下压，但峻川执拗着不干，维持着那个高度一寸未让。眼睛盯着欧江风不放，僵持了有一会儿了，欧江风才蹙眉看向他，之前只是在看他握着的手。

　　“放下来，你有伤。”欧江风说。

　　峻川挑眉，还是固执：“你管我。”

　　“……”

　　欧江风眉头越皱越深，眼睛看了峻川好久，最后像是败下阵了来，垂下眼叹了口气。

　　“我管你。”

　　“……？”峻川问自己没听错吧，“你……管我……了？”

　　欧江风又抬起眼，眼神里多了一点峻川看不懂的坚定和释然，又像是临时做出个了重大的决定，重大到做出了这个决定后他甚至有些恍惚：“我……你不想让我管你？”

　　“不，不是。”这还是罕见的峻川听小顾问说话卡了壳，生怕他后悔，“我就喜欢你管我。”

　　欧江风抿起嘴，没说话了，不过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压得峻川嗷嗷直叫：“哎哟，哎哟，等会，轻点轻点。”刚才都是气血攻心憋了劲的，这回卸了气更是疼，何况这小顾问还在用力。

　　“哼。”好不容易将手搁回膝盖上了，欧江风才从鼻孔里发出了这么个音节。

　　这差点没给峻川逗笑了：“怎么你还生起气了？”他气也才刚消呢！不，还没消完！

　　欧江风却直接单膝跪地跪了下来。

　　这给峻川吓得，整个人往后仰了仰：“你，你干什么？”

　　欧江风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脖颈，很随意地拍了拍峻川右小腿的侧面：“脱鞋，抬腿。”

　　那块皮肤一阵酥麻，滋滋电流顺着肌理直窜天灵盖，一路火花带闪电，打得峻川措手不及，难以抑制地一激灵。

　　“……？？”峻川震惊之余，心虚得话都说不利索，“什，什么？”

　　“抬脚。”欧江风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你倒是不厌其烦，我……

　　峻川那只腿连着的脚这时收在鞋里，脚趾还害羞地蜷了蜷，往后缩了半步：“我没让你给我脱鞋……”

　　欧江风伸出去的手一顿，抬头仰视着峻川还在那欲盖弥彰的脸，揭穿得毫不留情：“吊水之前不脱，不是就在等着了吗？”

　　……

　　被看出来了……

　　“这个……也不是，”峻川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刚才没脱啊，是怕对那小护士不好，这自古脚都是很隐私的，她一看就年纪轻轻，清白水嫩的，我怕她太害羞不自在。今天这大晚上还奔波劳累的，我一脱，味道怕是也不太好闻……”

　　“我没记错的话，是她提醒你要脱的。”

　　“她那肯定也就是客气一下，那我肯定得要为她着想啊——”

　　“……”

　　峻川还在懵：“怎么了？”

　　欧江风又低下头，直接伸手握住了峻川一侧的小腿肚子。峻川腿一抖。

　　辨不清情绪的话传来：“不太好闻……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能闻了？”

　　腿还在他手上，不轻不重的力道捏着，堪比生命的咽喉，峻川迅速做出反应：“那肯定不能啊！”

　　“这张床不是给我睡的吗？我今晚一整晚都在这睡。”

　　“……”逼上了梁山，峻川一咬牙不敢跺脚，慷慨激昂：“我今晚不脱了！”

　　“嗤……”小声的，欧江风笑得肩膀都在抖，幸亏细碎的刘海挡不住他展开来的眉眼，颧骨也有些耸起来，峻川低头看他，头顶的发也在发生细微的颤动，鼻子上的那粒红痣都有些看不太分明。

　　“快点，”欧江风嗓音里笑意未褪，“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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