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

　　跟着飞机回去，又坐着警车去医院做了些检查，将子弹取出来包扎好。其实没什么大事，骨头没事，就是失血过多，但峻川还是被勒令就在医院卧床休息一天。

　　峻川原先死活不干，非要带伤上阵，今天就要亲自审哥威那个龟儿子，岑副局指着人鼻子骂骂咧咧了半天，最后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让欧江风也必须留下休息，峻川才哼哼唧唧地颇为不勉强地同意了。

　　“那，那你给我们找个双人病房。”

　　“得得得，你可消停点吧，多住一天也行，几天都行！”

　　“不用，”峻川一屁股坐在欧江风包扎的床旁边，这姿势摆明了要跟人同吃同睡，“你赶紧去安排，完了赶紧走！哥威手底下人没抓完，小心人家劫狱！”

　　“你他么少说点废话能死啊！”这给岑副局气的，“小心乌鸦嘴！”

　　“……快走快走。”

　　看他能吹能骂的，精气神还挺足，要不是亲眼看着人刚才在空中被吊了好一会儿，这时眼底还有红血丝，嘴唇也发白了，岑副局真是给他骗了。

　　“唉，”岑副局看了一眼欧江风，“你们好好休息。”

　　转身欲走，却又被峻川叫住：“副局。”

　　“嗯？”岑副局还回头，停在那里，等着峻川的下文。

　　“哥威你先看着他别跑了。”

　　“这我知道。”岑副局感觉他在说什么废话，又要动，却又被叫住。

　　“还有，”

　　“还有什么！”

　　峻川这回静了好一会儿，岑副局都快不耐烦要再迈步的时候，他说：“丘见云…你要看好他，他可能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岑副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想不通峻川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岑副局还是回他：“……好，等你回来。”

　　等人走了，峻川才调整好表情，换上较为轻松的样子去看欧江风。哪知道一回头欧江风正巧也在看他。

　　峻川被吓得笑容又大了一点，他不知道一这样，欧江风就能看出来，他是在假笑了。

　　他看出来了，心却更沉：“老师会怎么样？”

　　“嗯？”峻川装傻，“什么怎么样？”

　　“他会做出格的事情，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有，我就那样一说，哥威要看好，丘见云也要在我回去之前好好待在警局里才行啊。”

　　“……”欧江风看着他的眼神，“你不要骗我。”

　　他的眼神太专注了，没有过多的探究，清明地好似不管峻川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信，没有情绪在里面，除了清澈，峻川捕捉不到任何的其他他能想象到的可能的意味。

　　峻川坐在病床上比他高了半个头，侧着头俯视着人，良久后，峻川终于意识到什么叫"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了。

　　瞒着他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峻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叹了口气，只能开口：“丘见云其实和哥威的关系或许会比较复杂，而且，这件事或许跟你还有一层关系，具体的也还没有查得很清楚，所以……给我点时间好吗？”

　　欧江风面部肌肉松弛了一点，说：“那你刚才说的出格的事情，会是什么？”

　　欧江风的伤口已经都处理好了，但两人还坐在这急诊室里的床上，没动。

　　峻川不再看着他，朝着那位护士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看着床边拉上的白色帘子说：“不好说，可能是要帮助哥威逃跑，也可能是自己要逃，如果……他们的关系够复杂，他或许是恨哥威的也不一定。”

　　“恨？”

　　峻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回答嗯也没有回答不知道，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沉默了半晌，才说：“以后等到可以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好吗？”

　　“……好。”

　　两人跟着之后进来的一位护士来到一间双人病房，应该是岑副局安排的。峻川直接捧着手就躺下了，护士交代了一句等会来给峻川输液也离开出了门，就欧江风站在门边，峻川太累了，这时候只能懒懒的靠在叠起来的被子上抬眼看他。

　　“怎么不进来？”

　　欧江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没收什么伤，真的没有必要住院。”

　　“就当陪我。”

　　“……”

　　欧江风走了进去，一直到两张病床中间，面对着峻川坐到了旁边的病床上。

　　峻川这几天都在熬大夜，加上刚才精神过度维持着紧张状态，这时候进了医院，沾上了床，实在是想好好睡一觉：“怎么不躺下？不累吗？睡一觉。”

　　“嗯，”欧江风点头，“你累了就先睡吧，我看着人给你吊水。”

　　峻川闭着眼睛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享受，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嗯？帮我看着？这么贤惠？”

　　欧江风顿了顿，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峻川刚才是在调戏他，说：“我不是很困。”

　　“呵……不困？脸到现在都是白的，”没有血色，像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的样子，峻川这样想着，没有说，“我看到你跟那人打架的样子了……真猛。”峻川的语气里还有些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骄傲。

　　欧江风不知自己该回答什么，耳廓又开始烫起来，峻川闭着眼睛没看见，他只能是“嗯”了一声。

　　峻川微微睁开眼，首先看见他在抠自己的手指，嘴边的笑意收了一点：“怎么了？”

　　“嗯？”欧江风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看他。

　　峻川看着他，其实他看上去挺无措的，这让峻川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问：“为什么会打架？……你不是博士生吗？”

　　欧江风垂下眼，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抠着，语气沉下去了：“博士生……就不能会打架了？”

　　“不，”峻川一看他这表情赶忙撑起身想坐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哪里有时间学的这些？”

　　“刚上大学的时候……报的武术社团。”

　　“……哦……哎不是，”峻川又坐起来了一点，现在整个人都坐正了靠在被子上，“你进社团学的这些……就能徒手夺枪了？”

　　“运气好而已，当时我社团内部比赛拿了第一。”

　　“这么厉害？”峻川来了兴致，他对于欧江风主动提起的话题都是非常乐意配合的，“你们都学了什么？”

　　“中国武术二十四式。”

　　“嗯，还有呢？”

　　“劈腿，格挡，手刀。”

　　“……没了？”

　　“嗯。”

　　“学这些……就能徒手夺枪了？”

　　欧江风没回答他。峻川摇着头，啧啧啧，想当初自己跟老师学武装格斗，散打，妈的连泰拳都学，没日没夜，被摁在地上打了好几年，全身都是糙皮，反观欧江风……峻川偷偷的撩起一边眼皮看见欧江风的手，脖颈，嘴唇，脸……

　　细皮嫩肉的！

　　学校社团还能有这东西？他还以为都是些假把式呢，峻川咽了口口水，说：“你……学了多久？”

　　“一年吧。”

　　吧？

　　一年！？

　　“我靠……”

　　“怎么了吗？”欧江风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很喜欢峻川说这些很……不好听的话，粗俗的也是，不吉利的也是，很不习惯，但峻川好像习惯了这样，总是会不自觉地说出来。

　　“没，没。只是觉得你……可能天赋异禀。”

　　“……哦。我当时其实有挺认真的在学。”

　　“嗯……对，我上警校的时候，确实没多用功……呵呵……”

　　看着没搪塞过去，索性也就算了，欧江风站起来，想出门看看吊水的护士来了没有，一站起来就被峻川抓住了手。

　　“你去哪？”

　　欧江风也没想到峻川起身这么快，手上还用了点力道：“你快放开，别用力，小心伤口！”说着又要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兜着峻川举起来的手臂，握住了。

　　确实痛，峻川松了一点劲，又在问：“你去哪？”

　　“我去给你看看那个护士来了没有，你先放开。”

　　“不，你过来。”

　　“什么？”欧江风动作一滞。他握着峻川的手背一时间也忘记收回来，怔怔地看向他。

　　“你坐过来，护士回来的，我没事……你先过来。”峻川说完反手握住了他的，还往自己床边扯了扯。

　　“……哦。”欧江风懵懂地被扯过去，还被地面上瓷砖间的缝隙磕了一下，又被峻川扶住了，之后才堪堪停在峻川的身前，他或许没注意，可能也不在意，此时他整个人都在峻川的面前，身侧被峻川的大腿虚虚卡着。

　　“上次……”峻川另一只受了枪伤的手也去握住了欧江风搁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两只手都各握着一只手合拢至身前，仰视着欧江风的脸，欧江风也正低下头来看他，眼神里还有茫然。

　　可能真的以为峻川接下来说的会是正事吧，峻川不自禁地又想笑。

　　“上次，我跟你说，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被人追的感觉……你还记得吗？”

　　“嗯？”欧江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嗯，记得。”

　　“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欧江风微微睁大眼，还是很茫然，“有谁会追谁是吗……袁副队追小婷？”

　　峻川摇头：“我说了，是让你知道，意思是有人会来追你。”

　　“……”半晌，欧江风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问：“什么意思？”

　　“呵……”峻川给他气笑了，“有人在追你，你感觉到了吗？”

　　“……”欧江风突然看向病房的窗户，又低头，皱着眉：“没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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