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风流

作者:苍轼_伯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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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宏图霸业烟云过,百世帝伐终虚无【朕这般倾心为你,你竟是视若敝履么】

      韩子高在宫中休养数日,萧远山均是长伴身侧,这让韩子高尤为感动。

      “圣上实乃明君,日日伴臣恐有不妥。”

      “哦?有何不妥?”

      “臣只怕朝臣颇多议论,影响圣上英名。”

      “议论甚麽?”萧远山掀唇一笑,自答道,“议论朕沉迷美色,贻误朝政?”

      不由红脸,韩子高低眉道,“圣上乃一国之君,还请谨言慎行方是。”他又不是红颜,如何误国。

      “朕可没有开玩笑!”

      萧远山轻快道,“朕不信你七窍玲珑心还不知朕之心意。”

      “臣,”拱了拱手,韩子高哑言了,萧远山对自己格外优宠,他当然明白,然而,

      “臣有负圣上恩情。”

      “韩子高,你在回避什么!”萧远山有些急躁的抓紧韩子高的肩,一脸怒意的质问着。

      “臣,不值得圣上倾心以对。”

      “哈?你觉得认为不值得?韩子高!你可知朕为着这份心意付出了多少!”

      “臣罪该万死!”韩子高说着,便拂膝跪下,重重叩首。

      萧远山双目决眦,他慢慢蹲下身子,一手搁在大腿上,一手紧捏住韩子高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对着自己。

      “你是觉着朕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配不上你么!”

      没等韩子高回答,他冷笑道,“还是说,你韩子高心中已有所爱?”

      韩子高不敢挣扎,他亦是惧着这天子之怒。

      “臣,臣配不上—”韩子高话还没说完,萧远山便忍不住一耳光摔至他左脸上,

      “朕这般倾心为你,你竟是视若敝履么!”说着,他狷狂大笑,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那吴兴守陈蒨的私情!”

      双目睁圆,竟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的刺痛,韩子高伏首道,“是臣之罪,与他人无干。”

      “哼,那朕便告诉你,这次,朕定然要将其诛之灭之。”

      漠然的语气,仿佛说的是他要捻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再多的辩白已没有任何意义,韩子高叩了叩头,轻声道,

      “圣上要臣怎么做。”

      “远离他,永生永世。不管发生任何事,也都要留在朕身边。”

      “便是臣应了,今后的事,亦是变幻莫测。”所以,承诺实是没有任何必要。

      “以你韩子高一诺,换陈蒨一命,竟是不愿吗!”

      “臣,只怕终会负了圣上。”

      “朕信你承诺,于己、亦不食言。”言毕,萧远山转过身去,闭目不语。

      得到保证,韩子高亦是闭上眼,松了口气,他低首叩在地上,久久不起。

      这是死局了吧,如果萧远山不收手,子华再无退路。

      短短几日,萧远山收到弹劾不下百份,全是奏劾陈霸先的文疏,虽尚无真凭实据,但足以让其难逃嫌疑。

      故而,萧远山下令日夜监控武定侯府,非有上谕,不得随意出入,纵是下人,也要一一核查。

      陈端身为常侍,事先却没收到任何指示,萧远山的举动明显对他存了芥蒂。

      侯府的境遇自然也传到前线,陈蒨自是怒不可遏。

      “哼!”陈蒨一掌而落,面前的几案登时散了架,摊作一地残碎。

      “将军!”传信的小厮吓得有些腿软。

      “你去回信给叔父,就说万事俱备。”

      “是!”

      待来人离去,陈蒨喊道,“来人!”

      “属下在。”

      “传诸将议事!”

      “属下领命。”

      “齐将军亦是沙场勇将,与我叔父相交多年。”

      陈蒨甫一开口,见众人皆是默默,齐云卓旋即低眉,敛了敛眼睑,

      “将军有话便可直言。”

      掩口轻咳了一下,陈蒨施然道,“不知,若有人要图叔父之性命,齐将军待如何处之?”

      “当然是屠之刮之,侯爷与我是多年好友,我怎会袖手旁观!”

      “若那人是今上呢?”

      “当—”话才到嘴边,齐云卓闻之哑言,帐内一片死寂。

      “不知若是今上要我叔父之命,齐将军当如何?”

      他的犹豫明显让陈蒨起了杀意,陈蒨负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

      帐内的也都是陈蒨暗植多年的心腹,见齐云卓沉默,也都不由自主的按住剑把,杀机骤起。

      齐云卓与陈霸先同为老臣,纵横沙场数十载,官场履冰自相知。

      陈霸先的抱负,他钦佩;陈霸先的将才,他仰羡;陈霸先的果敢,他拜服。

      倘若世上将无此人,还有谁能与自己惺惺相惜?

      “我且问你,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你可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富贵险中求!”

      “你又有何把握能扭转乾坤?”

      “不计生死的决心。”

      “哈!”齐云卓鄙夷一笑,“无知小儿!”

      “大胆!”众将闻此,深觉齐云卓对陈蒨太过无理。

      摆了摆手,止住诸将,陈蒨续言道,

      “齐将军以为我经营吴兴这么多年,是为哪般?”

      “这么说—”

      “不错,叔父早有此意。”

      “小子,你可知现下你叔父身在京城,你若举事,成与不成,他都是头一个罹难。”

      “叔父不会受困。”

      齐云卓疑惑地望着陈蒨,“齐将军觉得叔父会坐以待毙?况且,”他尾音一转,续道,

      “只要王谦尚在,萧远山就不会下死手。”

      “但愿如此。”齐云卓若有所思的摸了摸络腮。

      “这么说,齐将军亦打算弃暗投明?”

      齐云卓叹息道,“这局势逼人往前走,还能如何选择?”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叔父果真没有看错人。”

      章昭达看完信,忧心忡忡地望向陆昉。

      见状,陆昉接过信,扫了一眼,“他要动手了?”

      “只是怕太守大人行事太过张扬,会授人以柄。”

      “他还须得你操心?”陆昉放下信,复又捞起一小把花生米一一投入口中,惬意的细嚼起来。

      “在下只是在想,京师若有异动,上面不可能留有这样大的纰漏。“

      “这京城局势错综复杂,哪能面面俱到?”

      “陆公子以为今上当真无半点谋略?”

      努了努嘴,陆昉掀起衣袍,翘腿斜坐着,

      “反正要钱要粮就吱个声儿,别的劳什子,我才不去管他。”

      章昭达捋了捋胡须,一手负于身后,长叹道,“这官场就如战场,须得步步为营啊。”

      “喂,我说,这晋安叛匪还没剿灭,军师你还有这心闲感慨,倒是给陈子华多出出主意方是。”

      “太守大计既定,在下何须多此一举?”

      “对了,听说这叛匪里头有勇将啊。”

      “陆公子还是别存那个心思为好。”

      招安果真百试不爽,又何来屠城之举?

      闻言,陆昉懒懒的抬臂抻了抻腰,反唇相讥道,“军师就怎知我存何心思?”

      况且,“这杜龛还是王僧辩的女婿,你说,身为半子,他又怎会背叛自己的岳丈、转投我军?”

      章昭达双眼微微一眯,“不过,这王僧辩素来多疑,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合掌一拍,陆昉笑道,“妙极妙极,军师不愧是军师。我倒觉得,周文育或许也能一展拳脚。”

      “周参军脾性易躁且太过直率,恐怕—”

      “诶,军师此言差矣,若说这行军打仗,周文育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若此番真能急流勇退,侯府的危机或能解去。”

      “陈子华那小子命大着呢,必定要祸害千年。”陆昉起身抖了抖衣摆,嘲讽一笑。

      “陆公子亦是大福之人。”顺口说了句好话,章昭达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却见陆昉回过头,刻意皱着眉望向他,“我才不要祸害千年,我又不是王八。”

      言毕,陆昉举步大笑着离去。

      望着朗笑离去的陆昉,章昭达捋须的手顿住,若有所思地虚眼暗忖起来。

      “圣上,若要铲除侯党得要早下决心方是。”王谦重重叩首,苦口婆心道。

      “朕心中有数,你下去罢。”

      “圣上 !这韩子高—”

      “朕自有打算!”

      王谦显然心有不甘,他坚持道,“韩子高是那陈蒨的心腹,若不铲除,只怕夜长梦多。”哪怕是不铲除,也要将之控制起来,以便之后作为掣肘。

      “朕说过,不准动他!”

      “可—”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除了他,”萧远山眯眼道,“你动任何人朕都没有意见。”

      王谦瘪了瘪嘴,嘲讽一笑,“圣上怕是都不记得自己的处境了。”

      “放肆!”

      “为君之事,臣何惧触犯龙颜?若有罪,臣也、甘愿受罚!”

      “够了!”

      “圣上亦当多谋思谋思,臣告退!”言毕,王谦甩袖娓娓离去。

      却见萧远山看都没看王谦一眼,就着椅背靠下,他闭目叹焉,

      “韩子高啊韩子高,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圣上!”洪宝儿恭敬地递上了参茶。

      摆了摆手,萧远山偏过头去,仍旧没有睁眼。

      洪宝儿小心地放下参茶,正欲离去,却被萧远山叫住,“止步。”

      闻言,洪宝儿转身恭敬一拜,“是—”

      “你还是陪朕说会子话。”

      “是—”

      “子高可是已歇下了?”

      “韩将军好像尚未回殿。”

      萧远山闻之双眼一睁,“哦?”

      “奴过来时,韩将军他尚在御花园散步。”

      抿了抿唇,萧远山缓缓起身,命道,“把那些宫娥婢子都叫下去,朕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圣上,”洪宝儿一脸忧容,颤着唇瓣。

      “不得多言!”

      “是。”

      不多时,萧远山便踱至御花园,借着月华,他探头四处望着。

      瞥见亭中挺拔的身形,他便止步不前,顺势靠着一侧的假山抱胸斜睨着韩子高的背影。

      韩子高负手长立,一脸平静,然而,面上的淡然恰与内心相反,

      他在想着,如若侯府受困,以陈蒨的脾气,定是要撕破脸皮,玉石俱焚。

      自己该如何帮陈蒨脱困呢。

      愈思愈烦躁,韩子高伸手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子高这一叹,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戏谑一笑,萧远山亦是负手,快步走向凉亭。

      闻见萧远山的声音,韩子高身影微晃,旋即恢复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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