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天气凉下来，完全冷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瑾江的冬天比容城要暖和几度，这个时间穿薄大衣刚好。

　　晚上，林榛抱着几件快递进家门，试了一下新外套新餐具，把满意的几件留下，不满意的重新包装好准备退货。

　　退货的同时把不要的衣物杂货全部收拾出来，寄快递的时候投进了楼下的旧物回收箱。

　　被林榛扔掉的衣服里有一件粉色的阿玛尼大衣，当时在名古屋逛商场看中的，花了不少大洋。穿了几次，就被搁在箱底。林榛开始喜欢平常或者百搭的款式，有些衣服她也不会再穿，索性捐了。

　　林榛觉得自己过得越来越理性，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再舍不得再珍贵，只要无用，她都会扔掉。

　　所谓的断舍离，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晚上吃饭，林榛给自己加了个餐，一份炒青菜，一碗鸡蛋羹，一盆肉丸子。这几天霍晟工作忙，也没过来，偶尔一两次下班会敲门，给她带些礼物。

　　水果，或者是鲜花。

　　林榛的小公寓，客厅白瓷的茶桌上，一直鲜花不断。或者是几株百合，或者是一把玫瑰，也可能是一簇洋桔梗。简约的房间干净空荡，配上一瓶花，加了不少生机。

　　林榛坐在桌上吃饭，周宇楠在给她报账，上个月店里面进账七万六千二百八，纯利润五万多一点，钱算不得太多，但是保林榛生活绰绰有余。她过得就跟清教徒一样，花销也不大，自己的工资够她花的，这份分红算是额外进账。

　　“林老板，周末要不要出去浪一圈？”

　　“玩什么？”

　　周宇楠靠在墙上，歪头看外面的街道，“我都无聊死了，前几天叶迟说过来，结果又放我鸽子，我一个人每天上班下班又莫得夜生活，多惨呐！”

　　林榛喝了口鸡蛋羹，“嗯”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帅哥啊！”周宇楠简直义愤填膺，“我跟你说，我这特么一结婚，还真是掉囚笼里了，真是哔了狗了！我真想念那段单身的黄金时期！”

　　林榛捂着脸笑，“我会把这段话原封不动传给许轩。”

　　“……林榛你好狠的心。”

　　“好了好了，说好了，这周末去逛街，我周六休，店里有小丽在。”周宇楠给了最后通牒
　　“嗯。”

　　洗碗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林榛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开门。

　　霍晟抱着一束花站在门口，看见她笑了笑，“最美的花当然送给最美的人。”

　　林榛看到一大捧白茶，笑得直不起腰，“看过送百合送玫瑰送雏菊的，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别人送茶花。”

　　“今天逛店看到的，觉得好看，想着这种素净的花配你的装修很适合。”说完，霍晟加一句，“配你，也是适合。”

　　林榛笑笑，“谢谢。”

　　收了花，霍晟还没走，他站在门口，看着林榛的围裙，笑了笑，“今天吃了什么？”

　　“就两个菜一个汤，没什么特别的。”

　　“留了我的份么？”

　　林榛，“……”

　　霍晟靠在墙上笑，“没有我的？”

　　林榛抱着花笑了笑，有些尴尬，“因为这几天你下班都晚，今天你也没说，我没准备……”

　　霍晟盯着她，良久，伸出手，“那把花还给我。”

　　“？”

　　“嗯。”霍晟朝她笑。

　　“……”林榛愣了片刻，呆呆地把手伸出去，把花递给他。

　　霍晟靠在墙上笑得直不起腰，“林榛，你这么实在么？”

　　笑够了，他站在门口换上鞋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留着一头雾水的林榛。

　　林榛把花搁在茶几上，给他倒了杯水，“你没吃饭？”

　　“嗯。”霍晟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我去给你煮个饺子吧，上次我包了饺子没吃完，冷冻住了。”

　　“嗯。”

　　林榛煮好饺子，盛好放在碗里，端到桌子上。窝在沙发上的霍晟面色凝重，像是陷入了沉思。
　　“霍晟。”林榛把筷子放好，站在桌子前等他，“饺子煮好了，你过来吃吧。”

　　霍晟转过头来看她。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金丝框，很斯文。灯光下，眼镜下的一副眼睛格外深沉。

　　如果夜色真能漾出水来，那么一定像此刻这般。

　　林榛穿着米白色针织衫，下面的长裙也是同样颜色，柔和的灯光下，姑娘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包含了他所有的喜好。

　　霍晟吃了一口饺子，猪肉的，里面有葱。

　　他将饺子吞下去，喝了口汤，“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煮。”

　　霍晟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安心吃饭。

　　饭吃到一半，霍晟开了口，“本来今晚回来挺早的，中途有点事耽搁了。”

　　林榛坐在一边看手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今天下午，尹霜过来找我了。”

　　林榛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她说自己和尉迟衍分手了，过来看看我。”

　　林榛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霍晟看到林榛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没什么。”霍晟一口一个饺子。

　　“我家的饺子大，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说完霍晟就噎着了，林榛给他把水杯取来，他喝了一口，拍拍胸口，把气顺好。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半，“你家的饺子果真瓷实。”

　　像是被上一个饺子噎怕了，这次霍晟吃得格外小心，吃完半个，他又喝了一口汤，接着道，“你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像是在同情我。”

　　“？”林榛摊手。

　　霍晟用舌尖抵了一下腮，做沉思状，“嗯？果真是。”

　　林榛笑了，“我没有。”

　　“没有么？我可不觉得”

　　“我倒是没有同情你，我是在同情另一个人。”

　　霍晟挑眉。

　　林榛坐下，双手搁在小吧台上，“其实她来找你我并不吃惊。”

　　“嗯？”

　　“我见过她，说实话。”林榛托着腮看他，“我跟她的见面并不愉快，。”

　　“是么？”

　　林榛点点头，“尉迟衍的性格和能力，不适合她。”

　　霍晟笑着摇摇头。

　　“不过她既然有了自己的选择，就必须承担自己行为的代价。就和陆小曼选择徐志摩一样，尹霜并不比陆小曼明智，所以她该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当初没曾预料到的。”林榛看着霍晟，朝他笑笑，“尉迟衍可不比你多金稳定。”

　　霍晟吃完饭，林榛把碗筷收好，这次破天荒地霍晟没有提出洗碗，林榛自己洗。都没有油，放了热水冲一冲就干净了。

　　霍晟站在门口看她洗碗，洗完了她擦干手，走到门口去换鞋，“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买个玻璃瓶。”林榛解释道，“你给我的那束茶花蛮大的，客厅的那个瓶子最多装一半，我下去买个玻璃瓶。”

　　“不用了，我有。”霍晟开了门，“去我那里拿吧。”

　　霍晟的家，一如既往地干净。他有几个三十厘米高的瓶，里面零零散散地插了些干花。瓶的材质有粗陶的，也有细瓷。

　　霍晟选了个窄底大瓶身的土陶花瓶，把里面的的花倒出来，递给林榛，“用这个吧，这种材质配茶花会很好看。”

　　“……”林榛看着瓶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个瓶怎么这么眼熟呢，以前我外婆经常拿这种瓶腌咸菜。”

　　“……”

　　霍晟拿着瓶把林榛送回来，林榛一边修剪茶花枝丫一边跟霍晟闲聊，“你把这个瓶给我了，你那里的花用什么？”

　　“我的花是死的，没这个瓶也能放。”

　　“需要我送你个瓶吗？”

　　霍晟咧嘴笑了，“我送你一个瓶，你再回一个，那么从一开始你完全可以自己买一个，为什么绕这一圈？”

　　林榛想了想，“也对。”

　　“我那瓶干花也放了也有一年了，积了不少灰，本来也是打算扔掉的。”霍晟指了指茶花，“把这个瓶给你，也是物尽其用，你看，多好看。”

　　林榛把白茶花的旁支修剪好，根部剪成斜状，花枝长度高高低低，插在陶瓶里，别有一番古朴的韵味。

　　林榛把花插好，往水里面滴了几滴营养液，大功告成时她把花搁在茶几上，问，“怎么样？”
　　“像你。”

　　“？”

　　？？

　　霍晟笑了笑，“素雅漂亮，看着就高贵难以靠近，不是你么？”

　　林榛也跟着笑了，“你这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这是实话，发自肺腑。”

　　林榛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把地上、茶几上堆着的杂碎叶子收拾好，扔进垃圾桶。

　　霍晟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周六有什么安排么？”

　　“周宇楠约我逛街。”

　　“周宇楠？”霍晟眯了下眼睛，“上次结婚的那个朋友么？”

　　林榛点头。

　　霍晟皱眉沉思了三秒，突然地问，“我陪你一起吧，正好我家里有些东西坏了，我不会挑东西，你可以帮我吗？”

　　林榛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霍晟当年救过她，从没让她报答过，他的要求都是些小事，林榛找不到借口说不能。

　　“你的家具都是新的，质量也好，我没看到有什么坏的。”林榛道。

　　“我前两天摔了个杯子，一直没去买。”霍晟随口胡编着。

　　“好。”

　　霍晟回了家，把灯开了，找到自己用来喝水的杯子，毫不犹豫地扔到地上。

　　“啪嗒”一声，价格不菲的玻璃杯碎成了渣。

　　夜里，林榛一个人窝在沙发，盯着面前的一罐白茶花，给周宇楠打了个电话。

　　“楠楠，周末逛街我能再加个人吗？”林榛揉了揉眉头，“……不是，你别误会，不是男朋友。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对，霍晟，他说他杯子碎了，要去逛街买个杯子……”

　　周宇楠坐在床上，享受着许轩切好喂过来的苹果。挂了电话，她为难地看了一眼许轩。

　　“怎么了？”

　　“林榛的第二春要到了。”周宇楠哈哈大笑，“我有预感，谁他妈杯子碎了不会挑啊，摆明了要泡她但是看她滴水不漏才找的这么憋足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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