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十一长假，周宇楠和许轩结婚，林榛作为伴娘，接到了周宇楠故意扔的捧花。

　　林榛抱着捧花无语，周宇楠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抛起捧花，对着林榛就砸过来。砸完后她转身欢呼，“耶耶耶，我就是对着你砸了，接了我的花，要进谁的家？”

　　叶迟对着姜洋洋叹气，“唉，果真不是亲生的，都不给咱俩留。”

　　“你们俩老姑娘，到四十岁都嫁不出去。”

　　姜洋洋，“……”

　　叶迟，“WQNMLGB……”

　　婚礼中途，林榛陪着周宇楠去更衣室换敬酒服，周宇楠吸着气出来，脸都快憋红了，“林榛，完了，这半个月我吃吃喝喝，胖了起码有十斤……”

　　林榛看着裁剪得当的敬酒服，失笑，“……你现在撑得住吗？”

　　“我尽力……”周宇楠欲哭无泪，“撑半个小时，应该还是可以的。”

　　林榛扶着周宇楠去宴客厅，刚出更衣室，周宇楠说，“你等我会儿，我还想上个厕所。”

　　林榛在卫生间前等她，一边等一边说，“要不要我帮你？你不用太着急，慢慢来，你裙子长，别掉马桶了。”

　　周宇楠方便完，在里面喊，“哎呀，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行。”

　　林榛洗完手之后，出了洗手间，站在外面慢慢等。

　　宾客成群，熙熙攘攘，这样充满烟火味的生活，倒真是有趣。

　　周宇楠在里面理裙子，拜林榛的乌鸦嘴，她拖着的丝带还真掉到了马桶里。周宇楠懊恼地叫了一声，嫌恶地拉起来，提着带子去洗手台用水冲。

　　林榛在外面等，一个人看着这来往嬉笑的人群，有些恍惚。

　　“你也在这？”

　　林榛回过神来，看到霍晟，笑了笑，“霍……晟哥你也在啊？”

　　“我朋友今天结婚，在那边。”他指了一下另一边宴客厅，看了一眼林榛，笑了笑，“你也是朋友结婚？”

　　林榛穿着一身杏色的伴娘服，头发挽在而后，一双裸色高跟鞋，又温柔又知性。她笑笑，“是。”

　　林榛抱着周宇楠的披肩，空调开得有点低，林榛怕周宇楠冷，随手带着衣服。周宇楠出了洗手间就吼，“林榛你个乌鸦嘴，老子他妈的衣裳掉粪坑了……”

　　“……”林榛有些尴尬，朝霍晟笑笑，“我朋友出来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好。”

　　林榛把披肩搭在周宇楠身上，“你这么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我生气！”

　　“哈哈，再生气也得憋着，别闹笑话，一群人坐下面看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周宇楠不耐烦。

　　霍晟站在后面，看着林榛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晚上酒席结束，林榛没跟着去闹洞房，她被闹了一天，有些累。接新郎新娘的车走了后，林榛一个人站在路口打车。

　　刚下了一场雨，十月份的夜风有点冷。

　　十一长假是个结婚的好日子，酒楼前的字幕上，滚着一对对新人的名字。

　　“祝**和***新婚愉快……”

　　“恭贺***与***结百年之好……”

　　“**，**，我们结婚啦……”

　　“……”

　　两侧长街人来人往，宾客欢笑，车流如梭。

　　林榛在酒店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入夜了，气温很低，她穿得也不多。站在酒店门口搓了搓手，看样子今天是拦不到出租。林榛打开手机，想约个车，低头时忽然听到“滴”一声。

　　霍晟摇下窗，问她，“你是要回家么？”

　　“嗯。”

　　“上车吧，我也回去。”

　　林榛坐在车上，广播里放着音乐，是陈粒的歌，《走马》。

　　“窗外雨都停了，屋里灯还亮着，数着你的冷漠，把玩着寂寞……”

　　听着听着有点困，林榛靠在车窗上休息。两侧的风景一晃而过，河边亮着无数夜灯，拢在水里，晃晃悠悠，惊扰了沉寂无声的夜。

　　霍晟先开口打破沉默，“今天结婚的是你闺蜜？”

　　林榛笑笑，“算吧。”

　　“算吧？”

　　“也许，是比闺蜜更深层次的关系。”

　　“嗯？”

　　“患难之交。”

　　霍晟笑笑。

　　自打那次在她家蹭完饭后，霍晟调查了林榛的详细资料。他看她一直觉得眼熟，后来才知道她曾是尉迟衍未婚妻，尹霜有次喝多了找过他，哭着说尉迟衍有了新欢。他在她手机里看到尉迟衍和林榛的合照。

　　他对她，有些好奇。

　　林榛揉揉太阳穴，“我还没谢过你。”

　　“谢什么？”

　　“三年前……”林榛开了窗，一只胳膊肘撑在窗上，笑了笑，“后来我也没见过你。”

　　“有些东西没必要计较，正常人遇到了都会救，我做的也只是一个正常人做的事。”

　　林榛笑了，“你可真是把人性想得太高尚。”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冷漠的，你该对人性有信心。”

　　林榛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她收回手，靠在椅背上，半晌，摇了摇头。

　　林榛和霍晟一起回去，到了十二楼，林榛拿钥匙开门，霍晟问她，“对了，七天长假才过了一天，你后面有什么安排么？”

　　林榛摇摇头，“没有。”

　　“我有两张美术馆画展的票，朋友送的，多送了一张，你有兴趣么？”

　　“啊？”林榛想了会儿，觉得确实也没什么事，就点了点头，“嗯，几点？”

　　“上午九点。”

　　“好。”

　　林榛转身要进门，霍晟叫住她，“等等。”

　　林榛转过头来看他。

　　“留个联系方式吧，明早我叫你。”

　　“嗯。”

　　霍晟拿过林榛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后，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林榛。

　　林榛回家后，随便洗漱了一番，倒头躺在床上睡觉。

　　她睡得早，次日醒得也早。五点半就醒了，她起床，煮了一点粥，穿着瑜伽服去楼下跑了两圈，顺便带了几个包子。

　　七点，她看到霍晟给她发过来的微信加好友申请，她点了同意，发了消息，“我买了早饭，一起吃么？”

　　霍晟向来也早睡早起，他六点起床，简单活动下筋骨后会在跑步机上跑半小时。七点，他冲凉后拿起手机，看到林榛发来的消息。

　　“好的。”

　　霍晟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他身材很好，肌肉线条匀称有力，像雕塑一样完美，换下笔挺正式的西装，整个人的气质脱胎换骨，别有一番魅力。

　　霍晟七点半到林榛家，林榛也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她本来想着今天去美术馆，应该穿得正式得体一点，就挑了件黑色的长裙，齐脚踝，穿上高跟鞋很有气质。

　　两个人见到对方时都愣了一下，原本正经的变得随意，随意的人又穿得格外正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林榛请他进门，“我买了几个包子，怕你不喜欢，顺便烤了两片吐司，你看你吃什么。”

　　粥温度刚刚好，软糯香甜，放在桌上。除了吐司和粥，林榛还煎了两个鸡蛋，一颗溏心，一颗全熟。

　　霍晟坐下来，帮她把盘子放好，“这么丰盛？”

　　“早上醒得早，也没什么事。”

　　林榛挑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楼下那家的包子还不错，你试试。”

　　霍晟的早餐向来简单，一般都是牛奶面包加水煮蛋。林榛的手艺很好，粥煲得很好吃，煎蛋火候也刚好，霍晟破天荒地吃了九分饱。

　　吃完饭，照旧霍晟洗碗，林榛还要补个妆。等她化完妆出来，换上高跟鞋，霍晟更觉得惊艳。
　　他拿着毛巾擦手，双手摊开，“你今天真像个美丽的公主。”

　　收拾完八点半，霍晟先出门，换鞋的时候看到林榛拎着一袋垃圾，他说，“我帮你。”

　　林榛没拒绝，她说好，跟在后面，安静而乖巧。

　　两个人到美术馆时，刚好九点。

　　今天的画展风格各异，有传统的水墨画，也有油画和水彩，主题也多彩多样，没什么明确的。林榛绕着展览馆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幅画前。

　　吴衍的《月光》。

　　昏黄的路灯下坐着一个女孩，双目空洞，背后的花坛万花怒放，女孩神色黯淡，手里点着一支烟，燃了一半。

　　旁边有讲解员给人介绍，“这是当代著名画家吴衍先生的画作，他这几年格外出名，三年前赴法留学，成了米开朗大师的关门弟子。他画工扎实，风格向来多变，这一幅是一年前他离国之前捐给我们美术馆的。”

　　人群中有一个人问，“那这画上的女孩是谁呢？”

　　有一个人接着问道，“是一个普通的模特吗？”

　　“这哥女孩据说是吴衍先生的挚爱，当然，这是传闻，并未经过证实。”讲解员接着道，“吴衍先生向来低调无绯闻，但是传闻里关于他的故事却是不少的，但是呢，在此我们不作介绍，我们只欣赏大师的风采……”

　　人群随着解说员远去，林榛站在原地，盯着画看了会儿。

　　她有些恍惚，这几天人像是着了魔一般，总是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忙着周宇楠的婚礼有点累，又或者是因为换季人容易生病，她的状态不太好。一个人走了几步，没注意脚下的小台阶，绊了一下，人往后倒。

　　后面有人托了她一把，将她扶好，林榛站稳了脚，转头看着霍晟。

　　“没事吧？”

　　林榛摇摇头，“没事。”

　　两个人看完画展，才十点多，霍晟提议出去看一场电影。十一新上映的电影不少，霍晟看林榛心神恍惚，挑了个喜剧。

　　霍晟知道林榛不爱吃爆米花和饼干，买了两份水果拼盘，又买了两杯不加糖的小山绿。

　　电影是几个当红小生演的，演技一般，槽点也很多，林榛看着看着就走神，被霍晟叫了声，“怎么了？”

　　林榛摇了摇头。

　　她想起那副画，人群中，好像也看到了那个人。她觉得自己魔怔了。

　　周宇楠给林榛发消息，她和许轩正在大理旅游，接到了尉迟衍的电话，尉迟衍找不见林榛，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全变了。林榛所有踪迹全无，老屋被红油漆画得惨不忍睹，她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尉迟衍联系不上她，给周宇楠打电话，周宇楠正坐在洱海边搂着帅气温柔的老公照相，接到电话愣了十秒钟，劈头盖脸把尉迟衍骂了回去。

　　“艹你妈的，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你勒个娘的煞笔￥%……&%￥#……”

　　尉迟衍，“……”

　　周宇楠最后一句话是，你别再去找林榛了吧，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你害得她还不够惨吗？

　　尉迟衍三年来断了和林榛的所有联系，他无力且痛苦，林榛带给他的所有伤痛与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他被周宇楠骂得有些愣，周宇楠一直强调林榛发生的事，所谓的林榛的一地鸡毛，是什么意思。

　　周宇楠冷笑，没多解释，挂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一脸怒火，许轩问她怎么了，她“呸”了一声，“什么个吊玩意儿！”

　　许轩，“……楠楠你别说脏话。”

　　周宇楠“呵呵”冷笑两声，“对不起，忍不住。”

　　尉迟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客厅的双人沙发上，还残留着林榛昔日的温度。

　　他打电话给林天一，林天一正在接包子下幼儿园，他接到尉迟衍的电话，尉迟衍问他有没有林榛的消息，顺便问一句，林榛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天一有些犹豫，“你想知道些什么？”他坐上车，让包子坐后座上，自己系好安全带。他点了根烟，“林榛的事，你姐不想让我跟你说，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尉迟衍坐在沙发上，那是曾属于他和她的地方。她喜欢窝在沙发上看书，偶尔会在沙发睡着，家里从来都是一尘不染整洁异常……

　　包子在后面喊，“爸爸我们走啦……”林天一摸摸他的头，“爸爸有点事，等会儿爸爸好不好？”

　　包子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好的。”

　　林天一开了车门，坐在花坛上点了根烟，“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跟林榛也断绝了联系……你……”林天一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抽完一根烟，还是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尉迟衍坐在电话那头沉默，少有的耐心。

　　林天一又点了一根烟，“三年前，容城有一场震惊全国的案件，嗯，关于林榛的……那时候你去了国外不知道……你可以查一下……”林天一掐灭了烟头，“不过为了保护受害者，林榛用的是化名，就是那个新闻里的化名柳月……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天一说得没头没尾，只给尉迟衍留了个线索。尉迟衍自己动手去查。按照林天一给的词，在浏览器上搜索，据说这个案件牵扯出一大片人，成绍的公司一夜之间在股市暴跌，在此之后都成氏家族垮台，但一直没暴露信息的少女后来不知所踪。

　　尉迟衍合上电脑，全身都是冷汗，再没有比此刻更寒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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