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临州的夏天气温不高，适合避暑。到六月，雨水泛滥，雷暴一阵接着一阵。

　　尉迟衍出门溜达的时候淋了一场雨，回来后没有及时换衣服，导致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林榛偶尔会过来，考试周又到来，林榛巴不得把周宇楠捆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盯着她。
　　周四下午，周宇楠坐在落地窗前背专业课公式，她躁得头发都要掉光，林榛坐在沙发上拿眼瞟她，“快背，背完了我考你。”

　　“啊……”周宇楠长叹一声，“你能对我好点别这么逼我吗？”
　　“菜鸟就是用来给老鸟虐的。”林榛合起书，看着她笑，“什么时候你成为老鸟了，才有资格跟我提这个要求。”

　　晚上，两个人吃完饭，周宇楠继续回图书馆，第二天上午有国际贸易学的考试，林榛给她画的重点她还有几处没弄清楚，还得恶补一顿。
　　林榛收起手机，“你今晚先自己去，有不会的微信问我，我要是没回你给我打电话。”
　　“你要去哪？”
　　“尉迟衍发烧了，我去看看。”
　　“装的。”周宇楠翻了个白眼，“这些天你忙，没时间搭理他，你看，他又开始作了。”这个“又”字，周宇楠加了重音。

　　“这次是真感冒，他昨天去买颜料，中途淋雨，受凉。”林榛把手机收起来，“我先走了。”留着周宇楠一个人在后面咕哝。
　　林榛赶到时，尉迟衍躺在床上休息，嘴里喊着一根体温计，一张脸烧得通红。看见林榛来了，他把嘴里的温度计吐出来，举起来，“宝贝儿，看看，我现在多少度。”
　　“三十九度二。”林榛把包放下，伸手覆在尉迟衍额头上，“太烫了，你得去医院。”
　　尉迟衍虚弱地摇摇头，“没事，你去买点药，吃点退烧药……”
　　“不行，得去医院。”
　　“我不去！”尉迟衍异常坚持，林榛没办法，“好了好了，不去，我给你去买药。”

　　林榛伸手把被子的四个角捻好，给尉迟衍倒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楼下应该是有药店的，你对头孢或者阿莫西林过敏吗？有什么要注意的。”
　　“咳咳……”尉迟衍咳嗽几声，无力地摆手，“不能吃头孢，其他的没有特别注意的，你买一盒感冒灵就行。”

　　尉迟衍烧得很严重，林榛喂他吃完药，他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半夜十二点，林榛靠在他旁边睡着，尉迟衍推她，“宝贝儿，离我远点，到时候把你传染了……”说着，他扶着床头“呕”地吐了一地。
　　林榛把灯打开，起床查看，“你把药都吐了……”
　　尉迟衍扶着床摆手，“没事，我再吃……呕……”

　　“不行，你得去医院。”林榛三两下穿上衣服，扶着尉迟衍，“我叫辆车，你烧得更重了。”
　　“不用，我每年都会感冒，不用去医院，你把药拿来，吐了这一遍就没事了。”
　　“乖……我真的没事……”尉迟衍吐完后，伸手把床头的药拆开吞了两粒，靠在床头对林榛道，“宝贝儿，给我倒杯水……”

　　林榛拗不过尉迟衍，她倒了杯热水，坐在床头等他喝完，把杯子放下，“要是一个小时后烧再不退，我们就去医院。”
　　“我没事……”尉迟衍喝完水，林榛拿毛巾给他擦干净脸，他重新躺下，“我几乎每年都要重感冒一次，大部分是换季，没事……”
　　林榛叹了一口气。她把被子重新给尉迟衍盖好，夜里临州气温凉，夏凉被刚好。“你先睡，我看着，要是再不好我们必须去医院。”

　　尉迟衍烧得迷迷糊糊，不停地说胡话。林榛去阳台拿拖把把卧室清理干净，把房门打开，缓和这房里的呕吐味。
　　打扫干净，林榛全身都被汗濡湿，她去洗手间重新洗个澡，回来后，尉迟衍在说梦话。

　　“林榛……这几天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林榛愣了一下，她走过去把尉迟衍露在外面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尉迟衍抓着她，手心发烫，但比先前温度要低一些。
　　“等你病好了我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好不？”林榛坐在尉迟衍床头，拿开他搁在额头上的冷毛巾，换了一条新的。

　　“有时候觉得你傻，傻也傻得可爱。”她靠着墙，看外面的山，山路有灯光，凄凄惨惨。林天一说得对，尉迟衍的心智成熟程度甚至还不到她的。
　　他对于爱情对于感觉这东西，拿捏得并不到位。他的感情细腻而丰富，如同他的画作，即使是素描，层次程度也比一般人要深。光怪陆离。

　　林榛想起看过杂志上的一段话。
　　Just because someone doesn’t love you the way you want them to, doesn’t mean they don’t love you with all they have.
　　他不以你爱的方式爱你，不意味他未拿全部所爱去爱你。
　　她没有用他喜欢的方式去爱他，但是不代表，她不爱他。

　　林榛站在门外抽了根茶烟，味道有点怪，她一根也没抽完，掐灭了回房间。
　　尉迟衍烧退了不少，呓语也少起来，林榛靠着墙盯着他看，半晌，俯下身在他嘴角轻轻点了一下。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去学会适应。尉迟衍轰轰烈烈惯了，平静不下来。他难变，但她容易。

　　既然他见到她之后那么高兴，林榛想，以后还是每天多缠着他一点好了。

　　尉迟衍后半夜上吐下泻，林榛披了外套去两公里外的药店买了泻立停和葡萄糖，尉迟衍吃了药，折腾到天亮病情才开始稳定起来。
　　天亮时，尉迟衍睡醒了，他看到坐在床头床头时刻注意他病情的林榛，扬起惨白的嘴角，伸手摸她漆黑的长发，“宝贝儿，辛苦了。”

　　林榛一夜没睡，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尉迟衍重感冒安稳下来，她松了口气。
　　“尉迟衍，这次你病好了就给我早睡早起勤加锻炼！”林榛就势倒在床上，侧脸朝着尉迟衍，对上他清亮的眼，“你这体质，我挑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比你好！”
　　尉迟衍掀开被子，搂住林榛，用自己滚热的胸膛贴住她的背，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沉沉地“嗯”了一声。

　　林榛很快入睡，睡觉前还不忘定一个闹钟，她九点要考试。

　　八点五十五，林榛背着包来到考场。周宇楠看着她，一脸的诧异，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她轻声地，“你这个野女人，今天还要考试呢，你昨晚还不忘欢度春|宵？”
　　“别乱说。”
　　“什么别乱说，看你这黑眼圈，很明显昨晚一夜没睡啊。”
　　林榛伸手拍了一掌周宇楠，“别瞎说，快考试了！”周宇楠回到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上大学这三年，头一次考试这么胸有成竹。
　　周宇楠暗下决心，这一次一定要考过林榛，也嘲笑她一顿，嫩菜鸟。

　　考试周结束，尉迟衍的病也痊愈。两个人陪着周宇楠几个人吃了一顿饭，准备开始他们的假期旅游。尉迟衍把画架和颜料都准备好，要去大理写生，同时陪着林榛玩一圈。她每年暑期有外出旅游的习惯。

　　尉迟衍临走前把房子退了，九月份有画展，之后他会回容城。林榛进来有进一步黏着他的习惯，这让他心里安定了不少，回去也心安理得。

　　火车慢悠悠地穿过无数山洞隧道，林榛坐在窗前，看着大山小山顶上半腰上盘旋的云，托腮假寐。
　　尉迟衍从上铺探出头来，“还有一站就到了，我们还得转一趟动车，你东西收好，手机拿好别丢了。”
　　林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仰着头，看到尉迟衍痞痞的眼。尉迟衍朝她挑眉，“你说，咱们俩像不像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妻？”
　　“不像。”
　　尉迟衍气急败坏，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搂住她脖子，“哪里不像了？说，哪里不像？”
　　“像，像……”林榛被尉迟衍挠得痒，忍不住求饶。
　　“这还差不多。”尉迟衍放开她，洋洋得意。

　　两个人中途在昆明站转车，人来人往，尉迟衍牵着林榛的手，步步紧跟，生怕给自己弄丢，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路，他只觉得头疼，也不知道林榛哪里来的好方向感，像是行走的导航仪，从没有找不到路或是迷路的说法。
　　两个人到达大理站，已经是晚上六点，太阳依旧挂在楼头，耀眼得很。林榛撑起太阳伞，防晒衣穿上，防晒步骤做到位。
　　尉迟衍在一旁耐心等她，林榛举着防晒喷雾问他，“你要不要喷一点？”
　　尉迟衍摇头，“不用，男人黑一点才有男人该有的样子。”
　　“……”

　　上一次重感冒后，林榛强逼着他早睡早起多休息多运动，偶尔嘲笑他弱得不像男人。每每如此，尉迟衍抓住她来一顿，逼着她求饶才罢休。
　　防晒？不存在的。老天爷赏饭吃，他尉迟衍天生长得帅皮肤好，耐晒耐熬夜。这种特殊技能让林榛这种夏季出门要物理防晒化学防晒全部做到位的凡人羡慕得无以复加。
　　再者，黑怕什么，黑一点才健康，黑一点才男人。

　　两个人坐了一天的车，都有些疲惫，在附近找一家评分高的客栈，把东西收拾好，出门买了点饼干饮料，随便吃点。
　　睡着前一秒，林榛想，这样形影不离，确实是像度蜜月的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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