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

　　六月份，尉迟衍过来，一见面就抱着林榛转了好几圈。林榛双手拽着他的胳膊，“头晕，快把我放下。”
　　尉迟衍放下她，摸摸她顺滑的头发，“又瘦了吧？”
　　“最近有点累，从来没这么累过。”
　　“被那件事烦的？”提到这件事尉迟衍还是想笑，“你可出大名了，人人都知道临大有个桀骜不逊的嗑瓜子女学霸。”
　　“不准笑。”林榛瞪他。
　　“好了，不笑不笑。”

　　晚上，林榛约周宇楠几个去吃饭。两个人合伙开的店很吃香，尤其在林榛顶撞一代宗师高师太后，不少人慕名而来。林榛雇了其他几个同学帮忙，暂缓周宇楠手头的活，好让她腾出时间去图书馆恶补功课。
　　周宇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来到烤鱼店，她嘟嚷着，“怎么今天突然要请吃饭，不早点说，早点说我中午就少吃点……”
　　正说着，她看到角落桌子上坐的林榛和尉迟衍，瞬间清醒三分，“你男朋友来了你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偷着过来的，说是要给我个惊喜。”林榛给周宇楠倒一杯水，“惊吓倒不小。”

　　“你一直说你忙不让我过来，我觉得有问题，所以我偷着来，以防你背着我勾搭其他人。”尉迟衍喝了口荞麦茶，叹了口气，“说实话林榛，我大大小小也算是谈过几次恋爱的，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不安全感。”
　　林榛少有聊天，尉迟衍同她说话，她会回，大多是“嗯”，“好”，“行”这类话，林榛的淡漠让尉迟衍陷入沉思。莫非，自己魅力减退？
　　周宇楠“呵呵”笑了一声，“你这样的条件，没有安全感的应该是林榛。”
　　尉迟衍朝林榛挑眉，“那当然，她老公当然是最帅哒，哪哪都好。”
　　周宇楠打了个寒噤，揉揉胳膊。刚巧叶迟也姜洋洋也到了，五个人围在一张圆桌上，上面摆了份烤鱼，几碟烧烤。

　　周宇楠吃着羊肉串，道，“上次把林榛踢出群我就在想，她是抽了什么筋在群里阴阳怪气，今日又见兄台，果真甘拜下风，骚不过骚不过……”
　　尉迟衍挑了块鱼，将鱼刺剔掉，放在林榛碗里，“难道我的话不对么？我配不上你们的称赞？”
　　叶迟嘴角抽了抽，低头继续吃饭。
　　姜洋洋“嘿嘿”笑两声，“怎么会，你当然配得上。”
　　“听到没？”尉迟衍朝林榛笑笑，“有我这样的老公，你要拜天拜地，千千万万要珍惜，不能浪费。”
　　林榛吃一口鱼，语气不咸不淡，“嗯”。
　　尉迟衍，“……”

　　吃完饭，林榛和尉迟衍在街上逛了一圈。天气暖和，烧烤摊小地摊都摆了出来，美食城一圈热热闹闹。林榛喝了口水，抬手腕看时间，“现在九点半，我送你去宾馆，那样转头回宿舍还来得及。”
　　尉迟衍摇摇头。
　　“？”
　　“我东西已经放到我的住处了，离这里挺远的。”
　　“你不在全季？”

　　“走吧，带你看看我的新住处。”
　　临州大学西校区离市中心有十五公里，地段并不繁华，林榛坐在车上，看着两侧萧条的路景，微微皱眉，“这里怎么会有酒店，你路痴又犯了？”
　　“到了。”尉迟衍让司机停下，两个人下车，在一处新小区前。

　　“？”林榛不解地看着尉迟衍。
　　“我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天天待在家没灵感，想换一个环境。”尉迟衍牵着林榛的手，带她往前，“这段路的房子住人很少，有的户主买过来投资的，我租了一套，环境还可以。”
　　林榛跟着尉迟衍进门，房子装修挺简单，也是两室一厅，和尉迟衍之前住的户型也相似。林榛往四周扫了一圈，“你真打算搬过来？”
　　“嗯。”
　　林榛摊手，“？”
　　“这里环境好，安静，容城太吵了，每天人声鼎沸吵得我头疼……”尉迟衍从后面环抱住林榛，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你看这里多好，抬头就能看到云青山。”

　　“……你在这里租多久？”
　　“三个月，正好到你暑假结束。”
　　“我记得你说你九月份在容城星空要办画展？”林榛伸手将手指穿过尉迟衍浓密的发，摩挲他的发根，“你住这里，画具什么的都带过来了？”
　　“别摸我头，雾草……”尉迟衍不怀好意地笑，将林榛抱紧，“别闹这一出，来，感受到了么？”
　　林榛转过身，双手捂在他脸上，“感受什么？”
　　“欲拒还迎。”尉迟衍顺势抓住林榛的手，低头亲一口，继续道，“能寄的就寄过来的，剩下缺的就买了。”
　　“行。”林榛道，“那我明天下课后陪你去店里。”

　　第二天上午是专业课，林榛上完课背包出来，在门口听到有人叫她，她转头，许睿朝她笑。
　　“学长。”林榛问候道。
　　“刚下课？”
　　“嗯。”
　　“上次徐阳升他们的事真是对不起，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为我打不平，你别计较。”许睿打开手机看一下时间，“我刚好去楼上实验室有点事，下来得有点晚，碰到你了，要去吃午饭么？”
　　“嗯。”
　　“一起？”

　　林榛看一眼手表，摇摇头，“我约了人，下次吧。”
　　许睿微微皱眉，“林榛，我已经道过歉了。”

　　许睿看到林榛皱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躲着我，也不用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我追求你是我的权利，你不答应没事，喜欢你是我的事，上次打架的事徐阳升也受了处分，现在我道过歉了，我们之间两清，现在还可以跟以前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林榛歪嘴笑笑，“嗯。”
　　许睿问道，“那我们去吃饭。”

　　“我约了人。”
　　许睿冷笑，“约了谁，周宇楠？我刚刚看见她去店里了，其他人我也没见过你熟几个。”
　　“学长，我约了谁跟你有关系么？”林榛双手插兜，抬头盯着许睿看。林榛个子不低，167，许睿比她整整高一个头，气势上突然逊她一截。
　　“我打听一下，采访一下大学生创业的店主有何活动也不行么？”
　　“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负责的，用得着你采访？”言下之意，别拿这种多管闲事的态度来威胁我。
　　许睿歪歪嘴，“当然不是归我管，但是事前我帮你打了不少招呼，我能让你这么轻易拿到店铺，当然也能轻易让你的生意有点影响。”
　　许睿意思明显，林榛当然听得出来，她摇摇头，“这种东西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许睿，我跟周宇楠的项目不用任何人帮忙也能拿到，如果谁要横插一手觉得能搞垮我就尽管试，本来我敬重你凭着本事学习工作可以暂时掩盖你没有德行的缺点，现在……”林榛笑着摇摇头，“是我高看你了。”
　　许睿恼羞成怒，“林榛，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我没看得起我自己，但是我绝对看不起你。”
　　“你特么……”

　　林榛一个人出了文德楼，尉迟衍靠在门前的银杏树上等他，他在发呆，目光间有无数故事发生。
　　“嗨！”林榛伸手去揪尉迟衍耳朵，“想什么呢？”
　　尉迟衍拉住林榛的手，拽着她书包往下一褪，单肩挂到自己身上，“我帮你背。”

　　“去年我遇到你的时候，这里的银杏树还黄着叶子，但是落了一大半你记得吗？”
　　“嗯？去年？”林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什么时候？”
　　尉迟衍提醒道，“你在这里站着和秦子昱吵架，我转错了路回来找你，你送我去酒店。”
　　“哦，那次。”林榛大概想起来，“时间太久了，快忘了。”
　　“你个没良心的死女人！”尉迟衍一把搂住林榛脖子，轻轻带着她往前，“提到你前男友就记得，到我就不记得了是吧？嗯？”
　　“放开……”

　　过了校门坐上公交车，尉迟衍突然搂着林榛脖子将她带趴下，林榛扶住尉迟衍的腿，“做什么？”
　　“老实说，那个穿橙衣服的猩猩是不是追过你？”
　　林榛又一凝眉，“哪个？”
　　“看来是真的了。”尉迟衍叹了一口气，“我搬过来果真有必要。”
　　“？”
　　“哦，我就是看到他看见我跟你在一起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的眼神，让我有点心虚。”尉迟衍叹了一口气，搂着林榛，“我特么怎么这么没安全感？”

　　“安全感？”
　　“林榛呀，你怎么从没对我闹过作过？你太懂分寸了，懂得让我有点心虚。”
　　“嗯？”破天荒一个“嗯”字换了一种语气。
　　“哪怕你跟我吵个架，闹一顿，没有理由地朝我发一顿脾气我也好受点……”尉迟衍越说越辛酸，叹了口气，“我们俩在一起都六个月了，你都没朝我发过一次火，唉……”
　　“你是受虐狂吗？”
　　尉迟衍有点生闷气，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直到车到站。
　　尉迟衍走在路上，一直不肯说话。他最近有点乱，跟林榛的关系不咸不淡，她一直冷冰冰的，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尉迟衍直到她性格如此，也没多想，直到前段时间在宁桦家碰到俞晴，他想起，林榛对秦子昱不是这样。
　　他对秦子昱还有情绪有怒火，对自己完全平淡，就像一个随时可叫的炮|友，不喜不悲。尉迟衍对情绪的感知很到位，所以他将林榛的这种懂事归结于她对自己“不在意”。回家后，他越想越烦，一整夜没睡，第二天早晨，他找到临州的一个朋友，让他给自己在临大周围租套安静的房子。

　　尉迟衍在前面低头闷声走，林榛在后面跟着，一辆电动车从后面呼啸而过，林榛吓一跳，伸手去拉尉迟衍，有惊无险。
　　“生再大的气也得带脑子，走路看路行吗？”
　　尉迟衍转过头，“要你管？”

　　林榛抬头盯着尉迟衍，“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尉迟衍不出声，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文具用品店。直到将东西送回去，尉迟衍也是一句话没说。

　　下午，林榛有课。尉迟衍的新居离临大五公里左右，公交车十分钟。一点二十，林榛站在阳台上抽烟。
　　“不是叫你别抽了？”尉迟衍刚把画架装好，看见她抽烟，走过来掐灭了她烟头。

　　林榛转过身看他，朝他笑，“气消了？”
　　“还没有。”尉迟衍靠在阳台上看山上的云，刚下过雨，雾气很重，云和雾分不清楚，“这跟不让你抽烟是两码事。”
　　林榛伸手搂住尉迟衍脖子，“我知道。”

　　“阿衍。”林榛叫他。
　　“嗯？”
　　林榛嗓子有点哑，烟抽得有点多，她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我真的在意的。”

　　外面又下起雨，雾气蒙蒙。
　　“好了，我知道。”尉迟衍叹了口气，拿上伞，“雨下大了，我送你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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