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佳人

　　我在小屋里想起了这屋没有窗户，所以问道：“容若，这小屋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屋内无窗，灯火不熄，床下有一方洞，洞外正对马路。若遇了歹人，就吹灭蜡烛，救兵见房内无光会立即赶来。此屋用于不会武功之人居住，习武之人大可不必。”
　　“哦，难怪我来的第一天晚上吹了蜡烛，总觉得外面有人在偷看。”
　　原来如此，他想得真周到。不过，我猜想之前那屋子里住的会是谁呢？是他的发妻卢氏吗？曾在那小屋里找到了他写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应该不会错，小屋子曾经是他爱妻的。
　　那首《浣溪沙》就是他给她的悼亡词，我第一次来那屋里，写下了“谁念西风独自凉”，他看见后的神情是多么的复杂。
　　但是也不对，容若肯定会与他的妻子睡在一处，没必要分开睡的。难道他金屋藏娇？小屋子是留给他的表妹的？容若很专情，小屋一定别有用心。
　　后来，小贵送来一封信，容若拆开看后就伏案疾书，愁眉不展，我没有轻易地问他所为何事。爱屋及乌，那抹淡淡的忧伤也显得如此美丽。我见他那笔在纸上跳，仿佛看见了时光在一分一秒的波动。真想静止片刻，容我多看他几眼。
　　容若似乎有什么事情，我走下了床。他即刻过来给我披上衣服，“你先歇着吧，我没事。阿玛传信过来，让我回府。”
　　“你每天都在这里，也是时候回去了。”
　　容若握住我的手，深情地说：“我不回去。”
　　“是不是明大人发现我的存在了？”
　　“不，林夕你别想太多，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表妹她闹腾嚷着不进宫。”
　　“你是说……静儿？”
　　他轻点了点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我明白他的苦衷，静儿想嫁的人是他，可是我又能够说什么呢？我爱他，肯定只想贪婪地把他据为己有，怎可容许别的女子再来无事生非？许多人对他虎视眈眈，我无法善解人意而拱手相送，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小心提防独霸一方。我不坏，但面对爱情，我不得不极其吝啬，也做不到半点慷慨无私。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表面不为所伤，内心怎会无动于衷？我到底是爱他的，他能感觉出来。
　　“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静儿与我，按照他们所说就一痣之差，真的会是如此么？那既然如此，容若为什么不喜欢她而是喜欢我呢？
　　“容若，你为什么不喜欢静儿？”
　　“我为什么要喜欢静儿？”
　　“因为她和我长得一样啊，既然你喜欢我，那么你也就喜欢她对吧？”
　　“不，不是的，你们不一样。你不是她，你只是你，独一无二的你。我怎么会因为她与你长得像就喜欢她呢？”
　　“你们从小就相识，难道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么？”
　　“林夕，你不要多想了。”
　　为什么他不喜欢她？这个静儿与我那么相像，总有一天容若肯定会喜欢她的。我与她到底一样到什么程度啊？
　　命运将容若赠予给了我，也定会拿走额外的东西作为补偿。有得必有失，不知命运这次会拿走我什么？我不敢想，只好作罢。
　　“容若，我先睡了，你也早点过去休息。”我盖好了被子躺下，容若轻轻地关上房门就出去了。
　　屋外一片静，我等了一会儿开门出去看了看，容若这时并没有在他的房间。我又去窗前看，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口口声声说他不回去，那么他现在又是去哪里呢？一定是为了静儿吧？
　　我拖着步子回到了小房间，难过地坐在床上发呆。我在想象跟我一个同样的女子对着容若，她对他笑，又对他哭，他就真的一点儿不会心动？我想累了之后，就入了被窝睡觉，可是脑子里是静儿的模样。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多了好几盆兰花。我惊讶地翻身下床，心里全是喜悦跟惊讶。
　　“容若！”
　　房门开后，容若走了进来说：“之前的杜鹃谢了，你又喜欢兰花，所以我特意为你寻来的。昨夜我亲自去选了几盆，希望你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其实，这时候我的内心是无比自责，因为昨日，我怀疑他因为静儿回了明府。
　　“那就好。你先下楼用早膳，我要去皇宫当值了。”
　　“你多久回来？”
　　“不知道。”
　　“好，我等你。”
　　我送他下楼，一直送到院边，其实好想跟他一起走。
　　“回屋吧，天冷。”
　　“不知为何，我舍不得你走了。”
　　容若拉起了我的手捂着，又将我揽入怀中。“等之后找机会，我就辞去侍卫之职，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离了。夕儿，天冷，回去好不好？”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好。”
　　容若把我搂得更紧了，香气涌入了我的心扉。
　　“我想起来了，今日初一，我正好去看看我的新风尚。我们一起坐马车吧？我还能陪你一段路。”
　　“嗯。”
　　后来我迅速上楼洗漱穿戴好后就同容若乘马车上了街，容若徒步去了皇宫。小贵把马车停去花间阁，我则是和萍儿一起到了新风尚。
　　店子前人很多，老板和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忽然来了一群人将店外摆放的玉石砸碎了。
　　“这么低价的玉肯定是假的，大家别相信新风尚，邱老板就是骗子！”
　　我跑过去怒道：“谁说是假的？给我站出来！新风尚我做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玉是假的？”
　　一位怒气冲冲的男子拉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马师傅，你说，这些玉是不是假的？”
　　老板娘辩解：“文老板，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就算钱不识货，眼睛也识货。这么好的玉怎么会是假的呢？”
　　“马师傅是大家都认识的玉雕师，他说的话，难道还有假？”
　　“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识货就算了，还认了这么个主子！”我笑道，看着生气的文老板。“我们新风尚之所以低价，那是因为新店开张新出了不同的款式。如果你想让我高价卖玉那也可以，我立刻就提高价格！”
　　文老板大声道：“你这些假玉又不值钱，有谁会买你的？”
　　“那好！既然马师傅说我的玉是假的，那我就亲自问他几句话，我要让他对我说玉是假的，我才相信这玉真的是假的！”
　　文老板呵呵笑道：“问就问，谁怕谁！”
　　周围的人开始嚷嚷了，有说我的玉是假的，也有说我的玉是真的，反正众说纷纭。我看着马师傅的坚定的眼神，问道：“马师傅，你看看地上的这些碎玉是不是都是假的？”
　　马师傅说：“是。”
　　我从地上捡起了一支坏了的镯子给他，“这镯子是假的对吗？”
　　马师傅接过玉镯看，“对，这玉镯是假的。”
　　我又捡起了一颗玉珠，“那这颗玉珠呢？”
　　马师傅接过玉珠说：“玉珠也是假的。”
　　“你干这一行有多少年了？”
　　“四十多年了。”
　　“嗯。”我丢掉了玉镯和玉珠转身问邱老板，“这玉是不是同一批货？”
　　邱老板诚恳道：“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一批玉。”
　　我又问马师傅：“马师傅，你是四十多年的老师傅了，邱老板刚刚说的话没错吧？”
　　“嗯，是来自同一批，但是玉全部掺了假。”
　　“好，我信你。”我捡了一个玉扳指，又问道，“这玉扳指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吧？”
　　马师傅肯定道：“是假的。”
　　“玉簪呢？也是假的？”
　　“嗯，是假的。”
　　“玉钗呢？”
　　“也是假的。”
　　“玉如意呢？”
　　“假的。”
　　我又捡起了一小座被毁坏的玉观音问马师傅，“这观音菩萨也是假的吧？”
　　“嗯，假的。”
　　我哈哈地笑了，“对，按照你的意思，这是同一批货，我手里的玉观音也自然是假的。”后来，我又面对大家说，“敢问各位，玉可以是假的，但是观音菩萨又怎么会有假呢？若是菩萨有假，那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让菩萨保佑？若是菩萨有假，那你们的愿望又如何成真呢？马师傅，你说我的话有道理吗？”
　　马师傅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众人都闭了嘴。马师傅磕头解释道：“没有，没有，观音菩萨没有假，菩萨没有假！”
　　“那大家刚刚看到了，我把玉观音给你的时候问了你观音是不是假的，而你亲口说了观音是假的。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你们亲眼所见又亲耳所闻，我没有撒谎吧？”
　　有人说：“是啊！马师傅，方才我们都听到了你说观音是假的！”
　　“就是就是！观音菩萨怎么会有假呢？”
　　文老板这时也无话可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又问道：“马师傅，举头三尺有神灵，我再问你一遍，这玉观音是不是假的！”
　　“不，不是。”
　　我笑了笑，“马师傅，文老板，这都是同一批货，既然玉观音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它这些玉也都是真的呢？”
　　他们都不说话了，在场有人说：“就是嘛，人家新店开张，文老板却跑来砸场子，这太不像话了！”
　　“是啊，没想到文老板是这种人！”
　　“马师傅肯定是收了文老板的好处，否则一个干了四十多年的玉雕师傅还看不出来玉的真假？”
　　我把玉观音递给了老板娘，又对文老板说：“今日文老板砸了我的东西，必定是要赔我的。这么多玉，我想文老板既然敢砸就有钱赔得起对吧？”
　　文老板这时吓怕了，直接跪到了地上，他终于开口道：“姑娘手下留情，文某真的是……真的是赔不起啊！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脑子一时犯糊涂！姑娘饶命啊！”
　　“你的命又不值钱，我当然会饶你的命，不然还怎么让你赔我的银子？我们生意人只做买卖，不取人性命，你既然诚心认错，那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文老板、马师傅，你们都起来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起身看着我顿时无语。
　　我说：“文老板，不如你的店也挂上我新风尚的牌子，以后你用我的画稿，卖我的款式，跟这家店一样。我的生意好不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文老板有些犹豫，“这……”
　　“这个买卖你不接，恐怕就得赔我的银子了。文老板，你好好考虑考虑。”
　　“成！我接，我接！”
　　我转回身走了几步说：“邱老板，以后你的店和文老板的店一样了，所以咱们之间的分成变成你六我四吧。那些画，你和文老板共用。”
　　“是，多谢林姑娘。”
　　我转身又对文老板说，“文老板，之后咱们之间的分成五五开，你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林姑娘大恩大德，文某感激不尽！”
　　“既然感激不尽的话，那就打好新风尚的招牌，不然，你坏了我的玉，我迟早会找你算账。”
　　“是，是，文某一定竭尽全力把新风尚发扬光大。”
　　“那就这样，你和文老板一起好好干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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