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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驾
茫茫的白雾。
这是哪儿?
傅清止伸出手想要拨开白雾,可!她的手怎么会变成这般褶皱而皴裂,如同八十老妪般。
“你可后悔?”
傅清止惊一抬头,是陈妍儿站在她面前。
后悔?
后悔什么?
对了,她的脸!傅清止双手摸上脸颊,左脸清晰可感的伤痕,脑中一阵晕眩,又觉一阵强光闪过,一柄飞剑径直朝她飞来。她忙慌乱地往后退,她看见那个仙子就在空中笑着,陈妍儿也笑站在她身后。
她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声。
她只能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不……”
“不!”
猛地睁开眼,恍然片刻,傅清止反应过来,不过是梦。
还好,已经醒了过来。
瞥向窗外,外面天色竟已然透白了!她睡不安稳的毛病自那日后越发严重,常常一夜合着眼却没一会儿真正睡着的时候,这回虽做了噩梦,却也睡了这么久,感觉整个人都有精神了许多。
不过是噩梦而已,她不会让它成真的。
被窝里似乎异于往常的温暖,傅清止后知后觉地小心地掀开被子,一只小白狗正肚皮朝上,打着呼噜。
狗也会打呼噜?
不对,这不是重点,昨夜!它不是规规矩矩地挨着她的脚,睡在被子外面,床榻边侧的吗!
把它踹下去,还是……她昨夜难得的睡的安稳会有它的原因?
刚刚自己能够醒来,似乎是感觉到脚腕处……傅清止下瞟,两颗红裸裸的牙齿印。
很好,这小白狗还真成精了不是?
“将近年宴,我们倒是宫里难得落的清闲的。”
窗外传来两个宫女的交谈声。
年宴?
傅清止陡一激灵,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清闲我宁可不要。进宫这么久了,我还一次都没见识过年宴的模样呢。那流水的菜式御膳房准备了一个多月,光那些个桌椅摆式尚书局就已经筹办了三个多月,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便是能去侍奉的,哪儿敢抬头多看一眼啊,生怕得罪了那些贵人。”
傅清止听出来,这道声音是那位与她示好的宫女,常给她捎带东西的翠锦。
“说来咱们宫里的这位曾经可真是位贵人,如今却……翠锦姐姐,她总是戴着面纱,莫不是伤了脸吧?”
傅清止心里咯噔一下,便听翠锦回道:“慎言!这宫里岂是能胡乱说话的地方,况且,若真是伤了脸,这冷宫里伤了脸的妃子你我见过那么多,哪个不是非疯即傻。”
“姐姐莫生气,这口无遮拦的毛病我日后一定改。姐姐,翠锦姐姐,刘郎托我捎给你东西,说他近日忙……”
“又胡说!”
外头传来拉扯的声音,约莫是翠锦扯着另一个宫女走远了。
傅清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依旧是丘壑般的触感,疯傻?她傅清止永远也不会。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今年年宴上该发生了件大事,一件能被她好好利用的大事。傅清止小心地起身,避了碰到小白狗。
既要回去,那些人也该动用了。
很快,便到了年宴的日子。
西北军情终于有所缓和,燕皇心情好,这年宴自是要大办,也算给来年一个好兆头。
说来那日,陈妍儿失踪后,宫人怕担责,便呈上去了畏罪自杀的尸首,投井,面部撞了井壁后又几日泡水肿胀,无法辨别。
据说燕皇听到消息后,愣怔了许久,直到西北紧急军情传来,才回了神。
北夷入侵燕国边境抢掳,连抢了燕国三座城池,燕皇当场勃然大怒,急召将领进宫议事。
陈妍儿的一条命,不过值那短暂愣怔罢了。
想到这儿,傅清止放下胭脂,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右半脸倾国倾城,左半脸,即便费力遮掩过了,却依旧对比鲜明。
等一下,要的便是这番对比。
现在还差一样事情……
“小白!”
没狗理,一如既往。
傅清止环视一圈屋子,没看见傅小白,倒是瞥见了床榻边墙面上显眼的一道横杠,是她每夜睡不着的时候,用指甲刮出来的。
她微一愣神,继续喊道:“傅小白,吃菜了!”
嗖,一道白影从被子里窜出来,你,它,竟然又不禁她批准窝在了她的被子里面。
傅小白窜到她面前,仰着脑袋看着她,然后,愣住了。
傅清止转身,戴上面纱,掏出所剩不多的小白菜,笑道:“发什么愣呢,这回真没骗你,快吃吧。”
立刻,小白扑到了小白菜上面,开始啃。
就是这个时候!
傅清止飞快跑出门,关上门。
然后,里头传来了狗吠声,扒门声……
小白从早到晚地跟在她身后,今日她的出场,若身后还带着只狗,委实有些不合适。
傅清止到冷宫角门的时候,已有人在那里侯着了。是她以前的贴身婢女,如今一见她便红了眼。
“娘娘受苦了。”
傅清止一向不喜欢宽慰人,只道:“这里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难过,走吧。”
“奴婢刚刚还听着里头传来恶犬鸣吠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在宫里养这样的恶犬,一想到娘娘可能会被恶犬欺负,奴婢,奴婢就……”
恶犬……
鸣吠……
那只还未至她膝盖便不再长大了的恶犬,欺负她是挺欺负的,可,还算是她养的。
傅清止清了清喉咙,回头看了眼冷宫,小白菜大概也只够傅小白吃上两天了。小白菜光了,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走吧。”
年宴之上,燕皇心情爽朗。
听着臣子的恭维,喝下美人递来的酒,更觉自己是个英雄明君。
忽然一阵熟悉的笛声闯入他的耳朵。
说熟悉却也不熟悉,像……对,清止,但又有些说不出的不一样。
这矛盾立时让燕皇起了兴趣,隔着起舞的舞姬们望向后头那吹笛之人,看不真切。
只瞧着大抵是个绝色佳人,戴着面纱,白衣飘飘,身姿窈窕。
燕皇:“让那个吹笛之人上前来。”
傅清止诺,恭谨地跟着太监小步,掐算着时间上前。
“抬起头来。”燕皇道。
傅清止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便闻人惊呼:“皇上小心!”
一个舞姬突然踩着人飞身扑向燕皇,长袖里甩出一把匕首……
傅清止眼角一颤,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燕皇面前,将左半脸按到了匕首之上。
她听见了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却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鲜血很快染红了大片面纱,舞姬一时没反应过来,动作微顿,立刻被侍卫制服了。
燕皇身子还呈现着往后侧躲的姿势,好奇地望向傅清止这边。
傅清止缓缓倒地,染血的面纱翩跹,依稀可见其下一半的绝美,一半的凄凉。她眼含泪光,怔怔地看着燕皇,声音哽咽,“皇上。”
若是如此还认不出来,燕皇也委实太不是个东西了。燕皇惊呼,“清止!”少顷后才反应过来,“快传太医!快!”
如此,傅清止放心地晕了过去。
有人刺杀皇上!
傅贵妃为皇上挡了一剑,救了皇上!
傅贵妃毁容了!
后宫不少嫔妃差点儿没被宫人的大喘气给急死,骤悲骤喜,卧倒病榻一片,太医都不够跑的。
燕皇最开始时时在病榻旁守着,再是每日来看上一眼,再到十天半个月来一趟,最后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傅清止这个人。据他在傅清止床前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也不过半年而已。
贴身婢女急得额头上连冒痘,却见自家主子每日里看书,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些个书乍看都有道理的很,正是自己想要的,可一细读,都是写的什么鬼东西,还都是差不多的鬼东西。当真是天下文章一大抄。
傅清止皱着眉头把书翻完了,抬眼问婢女,“让你们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小婢女见自家主子终于搭理自己了,却还是问的这些事情,眼泪直接就上了眼眶,“娘娘,您怎么还老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事情,您都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说您。”
傅清止不悦地瞟她一眼。
小婢女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委屈地看着傅清止,还是没忍住继续叨叨道:“您脸上这伤怎么能不涂药呢,太医说了,只要坚持涂药,还是有可能会淡些的。”说到最后,婢女自己也没了信心,声音越来越小。
傅清止叹一口气,如今这宫里愿意真心与她讲这些话的人也没几个了。她问婢女,“你看我这伤疤吓人吗?”
小婢女忙忙用力摇头,“不吓人,一点也不吓人。”与燕皇的回避不同,她直视着傅清止的脸颊,好像在她的眼里,傅清止脸上根本不是多出了道骇人的沟壑,而只是被蚊虫叮出了个小包,“当然,娘娘一直是最漂亮,最好看的。”
傅清止:“……所以说,外表有什么重要的呢,在真正喜欢你的人眼里,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却毁了容,比上一世境地更差,傅清止当然难受,当然生气。但如果陈研儿以为这就会让她崩溃的话,那她未免也太不了解她了。
她从不认为外表重要,之所以珍惜自己的这张脸蛋,不过是因为这张脸蛋能给她带来的东西,例如地位,权力罢了。
但现在,傅清止用力捏紧了手上的书,只要她修了仙,有了那样的本事,这张脸能带来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皇上他……”婢女讷讷,说不出话来。
燕皇?
傅清止嘲讽地勾起嘴角,原来燕皇也不是真正喜欢她啊。当然如此。
看着婢女的眼睛,她却没来由的想起了另一双秋水眸子,陈研儿。压下心底的烦躁,她又问:“那些人呢?”
“兰妃说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污染了宫闱,不让进来。”婢女小声回道。
这可不行。
桃花眼微微上挑,傅清止将手里的书摊平,抚了抚。睨看着小婢女问:“你再和我讲讲,她们都说了我些什么?”
她们说,傅清止疯了。傅清止中邪了。傅清止是遭的报应……
傅清止送了一份手抄道经给燕皇。
嚼舌头的后宫嫔妃一半降了位。
从此宫里众人终于明白过来。即便燕皇对傅贵妃再无男女宠爱之情,她也是燕皇的救命恩人,是魏国的公主,是宫里供着的一尊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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