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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
傅清止贴皇榜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奇人异士有通天之能者。
众人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她为了治脸上的伤,病急乱投医罢了。
这日来的一个道士手拂掸尘,一个和尚颈悬佛珠,两人说的话也似有几分可信的样子。
道士言:“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傅清止抬眼,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和尚便语气和蔼地问道士:“施主说的这位彭祖在何处?”
道士一愣,支支吾吾道:“彭祖自还在这世间,有慧根有诚意之人方能见到。”
傅清止斜倚在榻上的身子换了个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道士的话让她想到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你这是说我没有慧根?”傅清止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道士被她这样盯着,拂尘微颤,平日里最灵活的嘴舌竟说不出话来。
傅清止眉头微皱,看向旁边得意的和尚,问:“你呢,你说这彭祖在何处?”
和尚和蔼回道:“彭祖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中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和尚的话还未说完,珠帘后的女子已经拂袖离开了。
丁零当啷的珠子碰撞的声音,听在人的耳里,格外聒噪。
傅清止出了屋子,一路快走,走到了整座宫廷的最高处。
微风拂面,清新的空气带给人短暂的喘息之机。低下头,可以看见整座宫廷的轮廓,还可以看见宫廷外的一片空地。
就是在这片空地上,她跌落尘土,就是在这片空地的天空里,陈妍儿如天仙般出现,不,就是天仙。
如今已经亲眼看见了她毁容的惨样,陈妍儿还会再回来吗?
什么狗屁慧根,狗屁灵根,凭什么陈妍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切,而自己费尽心机,却也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不甘心!
傅清止看向身边的婢女,她一直一步不落地紧跟着她。现在看她站在高处,婢女吓得似乎随时都要惊呼出声。
傅清止问她:“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慧根?”
婢女微怔,回道:“娘娘是我见过最聪慧的人,若是娘娘也没有慧根的话,那慧根之说定是骗人的。”
淡淡的笑意在傅清止嘴边漾开,虽浅,却也是真心的愉悦。
傅清止将目光落在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婢女身上,圆圆的眼睛,肉肉的脸颊,看着就颇讨人喜欢。
一束突兀强烈的白光在婢女的身后亮起。
傅清止脑海中的弦瞬间绷紧,白光的地方是——冷宫。
丝毫不顾一个贵妃的体面,傅清止拎起裙摆,向冷宫飞奔而去。
站在铜锈的门前,看守的侍卫纷纷向傅清止行礼。
傅清止粗喘着气,推开门,但这门似乎又不是她推开的,它就这样自然地打开了。
“呵。”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嘲讽,“倒省得我去找你了。”
这声音随风而至,又似融化在风中,温柔而细腻,陌生而熟悉,轻轻地撩过你的心房。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就远没有这道声音美好了。
一根木棒从天而降,砸在傅清止的脚前,断裂成了碎片。一盆又一盆的冷水从她头顶浇下,乱了发型,花了妆,浑身湿透。
锋利的牙齿抵在傅清止脆弱纤细的脖颈上。
“放开娘娘!”
冷宫看守的侍卫一向疲怠,疲怠到遇到偷袭贵妃娘娘的神秘刺客竟直接吓晕了过去。只剩下一个小婢女拿着捡来的石块砸到了刺客的鬓角。
红艳的鲜血从冷白的皮肤上流下,待鲜血流下,鬓角处竟又看不见伤口。
傅清止的身子止不住颤抖,恐惧和激动交加,她满世界的找仙人,以为要花十年,百年,却未想到仙人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仙人,我认识你。”
傅清止忍着牙齿刺入肌肤的痛楚,扭头正对着仙人的脸,没有错过仙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仓皇与无措。
这是那日与青衣女子对战的男子。
他刚刚说他要去找她,用了莫名其妙的闹剧,最后才要咬断她的脖子。
仙人一定是和她有过交集的,这其中是否有她可以利用的。
仙人并未因为傅清止突然的动作而有所避让,牙齿深入她的脖颈半寸。
小婢女又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上,喊着:“这里是皇宫,你要是敢伤害娘娘,你一定逃不掉的。”
熟悉的痛感,熟悉的眉眼,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傅清止脑海中浮现。
她小声说道:“傅小白,是你吗?”
仙人魅惑的眸子停顿了片刻,对于这个在它受伤后对它百般欺侮,并且见过它丑陋原身的凡人,他不该再让她多活一瞬才是。
当时若不是为了白菜根上浸染的灵力,他何苦受那些欺侮。
但是,他还是被她身上那股与他相似的气息吸引了。
仙人的牙齿从傅清止的脖颈处离开。
傅清止立刻跪倒在地:“请仙人教我修仙,我一定会,会杀了林浅为仙人报仇。”
“呵。”又是一声轻蔑的嘲笑。
仙人有些好奇,这个跪倒在地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同类人。他随手一指,指着婢女的头顶,淡淡道:“杀了她,我就带你修仙。”
杀了这个片刻前不惜用性命维护你的人,唯一一个人。
傅清止缓缓抬起头,起身,走到婢女面前。扯下面纱,如同蜈蚣般曲折骇人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在婢女的眼眸中放大。
“除了修仙一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傅清止眼中蓄满了泪水,“但是,在这宫中,只有连儿你一人对我好。我绝不可能拿你换取修仙之道!”
话音刚落,傅清止便向那倒地的侍卫冲去,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佩剑,向自己心口捅去。
剑并未捅入傅清止的心口。
连儿昂着头扑到了剑锋之上,纤细脆弱的脖颈轻易地被剑锋嵌入。鲜血就像那汇聚在高处的溪流,一汩汩汇合,然后,哗啦啦坠下。
散发着热气,能浇人个满头。
“娘娘记得我的名字,真好。”
“娘娘要好好修仙,做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她倒在地上的时候,依旧是笑着的。
这是傅清止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有人因她而死,即便隔着虚伪的遮掩,她也依稀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做的太快了。
而她以后,恐怕再也回不了头了。
傅清止眼中掉落震惊而感动的泪水。
不合时宜的笑声打破了这唯美的氛围,仙人看着傅清止,眼中有新奇,有讥讽,却绝无怜惜与感动。
“你那一剑的力道根本不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你就这么确定,她会扑上来挡你的剑?”
傅清止抹掉脸上的泪水:“若是她没有扑上来,我会亲手杀了她。”
若是忠心,连儿就应该为她牺牲。
若是不忠心,她杀了连儿,就也不必愧疚。
“真是虚伪的人类。”仙人一招手,一只巨大的鹏鸟停靠在他的身边,“跟我来吧。”
“是,师父。”
仙人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却没说话。这女人的脸,真是丑,又真是美。
傅清止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的感觉。
鹏鸟带他们飞的很高很高,那座困了她大半个上辈子的城池渐渐变得比尘埃还小。风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后者可能是因为她的衣服湿透了。
她坐在鹏鸟的身上,仙人的后面。感受到身下鹏鸟蓬勃的张力,就像面对巨人的小矮人,她不敢惹怒它。但是不抓紧什么东西,她又随时会被大风吹落。
最后,她狼狈地整个身子趴在鹏鸟身上,死死地抓住了仙人衣服的一个角。
修仙的激动逐渐过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彷徨。在这里,她不再是魏国公主,不再是燕国贵妃,而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是什么。
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又想起了连儿。
世人常说,现世报,现世报。当时的傅清止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报应会来的这样的快。
重生以来,为了得到她也许命中注定不该有的东西,她一步步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入了更为艰难的境地。
当时,傅清止并不觉得任何东西是她不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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