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101[快穿]

　　昏暗的小巷，地上的水坑静静地反射着远处的霓虹。一个烟头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彩色的倒影被搅碎，化作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在碰到水坑的边际后消失。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滋”，微弱的火光熄灭了。

　　徐也和狄杨靠着墙面对面站着，狄杨想用沉默掩饰局促，于是把手揣进口袋，垂着头看着地面。

　　初春时节，有风从小巷里吹过，裹挟着春天的清香。徐也不合时宜地从口中轻吐出最后一口烟，将清新吹散。狄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你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后台干什么呢？”徐也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狄杨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如何回答。

　　空气又重新跌回沉默。

　　徐也重新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划开一根火柴，却没去点烟。火柴燃烧的特殊气味让徐也觉得舒服，于是她任由火柴燃烧，火苗跳跃着向她的手指靠近，直到她确实感受到了火的温度才放开手。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徐也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控制感。现在的狄杨正是她需要掌控的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徐也明知故问。

　　“狄杨。”他没有抬头。徐也听出他声音里克制的成分。

　　她直起身来向狄杨靠近，近到她可以看见狄杨颤抖的睫毛。徐也嘴角勾起来，是势在必得的笑。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狄杨的心跳骤然强烈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如此清晰，简直像叩在徐也的耳膜上。

　　“没……没有啊……”狄杨把头扭向一边，将耳朵红透的耳朵朝向徐也。

　　“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狄杨把头扭了回来，撞到徐也直直的目光，又慌乱地垂下头去。

　　“刚才我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你打算怎么办？”徐也语气中带些娇嗔。

　　“我……可我不是你男朋友啊……”

　　“之前不是，现在呢？”

　　“可是我今晚才认识你……”

　　“那你是不要当我男朋友了？”徐也向后退了一步。

　　“倒也不是……”

　　“那就是要咯！那你明晚再来找我吧，还是坐在今天那个位置，我看得见你。”说着她直起了身，挥了挥手，转身走开。

　　狄杨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莉莉的男朋友了？那个头牌舞女莉莉？他感觉自己的头晕晕的，嘴角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想起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他才感觉到刚才他的面前真的站着的、跟他说话的人是真实的莉莉。

　　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钟楼钟声响起，他才从梦中惊醒。

　　糟了！

　　狄杨跑到家门的时候，管家正在锁门。

　　“等一下等一下！”狄杨慌慌张张地闯进门，管家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三少爷。”

　　“不好意思啊王管家，今天回来晚了。”狄杨赶紧道歉。

　　“三少爷，你快进去吧，老爷正在找你。”

　　狄杨心里一惊。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什么事了？

　　他战战兢兢地向房里走去，走到书房门前，扯了扯衣服，慎重地敲了三下门：“父亲，我来了。”

　　“进来。”冰冷的两个字。

　　狄杨推开门，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父亲的存在，如石像一样威严而冰冷。他走到书桌前面，站好，等待着父亲开口。

　　“你今晚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狄杨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如实说去舞厅，一定会被父亲训斥，而他又知道，在父亲面前撒谎一定会被识破。

　　狄父看出他的犹豫，似乎也不想刁难他：“你坐下吧。”

　　狄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但并未放松。父亲很少让他坐下与自己谈话，似乎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

　　“我在你们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绸缎庄，你知道吧？”

　　“我知道。”狄杨有点诧异，父亲从来没有跟自己讨论过生意的事。

　　“明天放学后去那里，会有师傅教你。”

　　“什么？”狄杨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明天开始，师傅会教你管理店铺。”父亲重复了一次。

　　狄杨不敢相信。父亲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教自己管理店铺？这些话他以前从来没说过。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做下去。”

　　“是的父亲。”

　　“出去吧。”

　　狄杨站起来，轻微鞠了一躬向外走去。

　　“等一下，”父亲喊住了他，“这件事，先不要跟别人说，你妈也不行。”

　　“是的父亲。”

　　狄杨走出书房的时候，两位哥哥正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他们无需担心门禁，需要在管家关门前拼命赶回来的只有狄杨。

　　“你怎么从父亲房间里出来？”大哥狄云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是不是又惹父亲生气了？哈，什么时候才能让父亲省点心啊。”

　　二哥狄风凑上前来：“嗐大哥，别这样难为人家了。他又不像我们似的，天天得在绸缎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人家是读书享福的命啊，你说是不是？”说完两人相视大笑了起来。狄杨早就习惯了这种嘲讽，没有理睬径直回房了。

　　刚回到房间，母亲就端着一碗甜汤进来。

　　“阿杨，给你留了今晚的甜汤，你喝了再睡吧。”

　　“谢谢母亲。”

　　“刚才老爷找你什么事呀？是不是你又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好奇怪，每个人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父亲才会找自己，甚至他自己也这样想。

　　“不是，父亲只是找我问问学校的事，你别担心啦。”

　　“那就好。你在外面千万要小心，可不要做惹父亲生气的事，啊。”

　　“知道了母亲，您快去休息吧。”

　　母亲把父亲当作自己的所有，父亲的喜怒就是她的行事准则，而她也以此作为对儿子的要求。狄杨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母亲想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的话，就必须如此。他躺了下来，觉得这样的母亲好可怜，这样的自己也好可怜。这样可怜的生活会持续多久，他不知道。

　　闭起眼睛，他眼前出现了莉莉的面孔，出现了她像玻璃弹珠一样透亮的眼睛，和她像火一样红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难道是他自作多情吗，他总觉得，莉莉和他一样，有着一份隐秘的痛苦。

　　“狄父让狄杨去绸缎庄学习，你之后准备怎么做？”贝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得先让他像原来一样爱上莉莉。”

　　徐也坐到阳台上点起一根烟。作为一个职业杀手，她不应该在工作中投入感情，这不专业。她不止一次的见识过复杂的人性——为了利益、名声、感情不惜伤害身边亲密的人，和为了报复伤害自己而选择出卖善良雇佣杀手的人；处于金字塔尖掌握大量财富的精英，和为了生计咬紧牙关的大多数；前半生做尽恶事、后半生拼命赎罪的人，和前半生隐忍不发、后半生自暴自弃的人。

　　每个人都像一滩浑水，该如何从中分离出干净与肮脏？所幸杀手无需处理这些，他们只是这简单的交易流水线上的一环，放下自己的判断正是这个职业所要求的。而这次，她只是有点好奇，今天在她面前，像一只小猫一样哆哆嗦嗦的狄杨，后来真的会变成那个残忍地抛弃爱人的坏男人吗？

　　第二天在学校，狄杨整日都在担心。父亲昨天让他放学后去新开的绸缎庄，他还没想明白父亲的意图。自己从来不受到父亲的重视，生意上的事情也都是两个哥哥在学习，他实在想不到父亲这样安排的理由。但是父亲安排的事情，他不敢不用尽全力去做。

　　放学后，狄杨匆匆来到了绸缎庄，“金蝶轩”三个镏金大字在狄杨的头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店里有几位太太正在看花样，蓄着小胡子的师傅正在热情地给她们介绍，他看见狄杨进来了，但是只瞥了一眼，又继续与她们热络起来。狄杨安静地在一边等候。

　　“好嘞王太太，下次有了新花样最先通知您来挑啊！慢走！”

　　师傅走到门口送走了太太们，才回过头来找狄杨。狄杨率先走上前去打招呼，“师傅好，我父亲让我今天来见您，以后还请多指教！”

　　师傅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柜台边上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啜了一口，问道：“绸缎生意，你了解多少？”

　　狄杨支支吾吾地：“这个……之前没有接触过……”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放学都来这里，我会教你你所需要的所有知识。只有一条，我讨厌懒人和蠢人，你若是只想应付你父亲，我们就不要彼此为难，做好表面功夫，好让我同你父亲交差就是了。你若真心好学，最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花下十倍力气。”

　　好厉害的师傅，狄杨在心里感叹。

　　“好的师傅。”

　　“今天回家把这本记熟，明天检查。”师傅从柜台下拿出一本薄薄的本子放在柜台上，狄杨拿过来翻看，本子虽薄，却密密地记载着各种布料的材质、花样、工艺以及上市的日期，一晚上记完，狄杨觉得压力倍增。

　　“从最基础的认布料开始学起。这些是今年到现在为止我们店里的面料，今晚能记完吗？“

　　“能……能，师傅。”怎么可能呢，狄杨对这些一窍不通，一晚上认全这些面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狄杨又怎么敢说不呢。

　　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做。昨天分开的时候，莉莉让他今晚也要去找她，狄杨很期待。昨晚的记忆在一觉之后反而清晰起来，那种梦一样的虚无感消失了。莉莉让他去找自己，这算是一种示好吧？狄杨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在舞厅附近的咖啡厅随便吃了点晚饭，天才黄昏，舞厅还没到热闹的时候，于是拿出了那本面料册子，开始记。面料的花纹看得他头晕眼花，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到了莉莉身上。

　　如果用这种绸缎给莉莉做旗袍，一定很好看。

　　随后他又惊醒，用力晃晃脑袋，猛喝一口咖啡。这些记不完的话，师傅该生气了。虽然他说做好表面功夫让他可以交差即可，但狄杨却不愿意失去这个学习的机会。虽说不知道父亲的用意，但至少，父亲给他学习的机会，至少是对他有一些期待吧？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他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

　　如此挣扎着到了九点钟，狄杨才将各种面料记了个大概。舞厅已经热闹起来了，歌曲的声音隔着咖啡厅的玻璃穿透过来。狄杨慌忙收拾东西往舞厅走去。

　　一路小跑着过来，进了舞厅，一曲即将结束，莉莉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台上的她看起来依旧光彩夺目，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任何不悦。狄杨感觉糟糕，莉莉说她在台上能看见自己，可是自己却失约。莉莉一定生气了。但他又怕莉莉没生气，害怕昨晚的约定只有自己一人当真。

　　狄杨刚进门，徐也就看见他了。他的行踪贝塔时时向她汇报。看他一脸焦急，徐也向后台走去，狄杨慌忙跟了上来。等他追赶上来后，徐也故意加快了脚步，但保持自己仍在狄杨的视线范围内。她没有进后台，而是从后门出来，走到了昨晚的那条幽暗小巷。狄杨很快也走了进来。

　　徐也上半身靠在墙上，抱着肩膀，一言不发地看着狄杨。狄杨显然看不出她的情绪，不知所措地站着。

　　“对不起啊，我今天迟到了……”狄杨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你为什么迟到，是不想承认是我男朋友吗？”徐也表现得既愤怒又失落。

　　“不是的不是的！今天，今天去绸缎庄学习了，要学的东西好多，学着学着就忘了时间……”狄杨其实在想后半句，莉莉真的要让自己当她男朋友吗？

　　“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不是故意迟到的，真的对不起……”

　　“算了，相信你一次。不过，”徐也凑近了他，“你要请我吃夜宵，就现在吧，去吃红豆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