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一生

　　期中考后。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高一一班教室里。
　　试卷分下来，江筱祺保持年级第一。但她依旧不太开心。
　　路莹华是要她高二选理科的，即便她物理生物满分，化学还是达不到妈妈的要求。

　　“筱祺，外面有人找。”班上同学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江筱祺走了出去。
　　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有些腼腆的男生被后面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推到她面前。
　　那男生从口袋掏出了一封粉红色的信封，道：“这个给你。”
　　江筱祺低眸看了下他递过来的信封，随后抬眸看向他，眼神有些飘散，抿着嘴不说话。
　　从开学到现在，柜子里都塞满情书巧克力，情书她看都没看直接就扔进垃圾桶，巧克力也都被周围同学给分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当面递情书的。
　　收吧，凭白惹人误会怎么办。
　　不收，又好像辜负别人的好意，有些尴尬。
　　她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信封，歉然一笑：“谢谢，这个我收下了。但我现在不考虑这些事，我们是学生，当以学业为重。”
　　那男生挠了挠头，尴尬地转身往后面那群男生走去。
　　然而..绯闻却不知道怎么地流传开了。

　　第二天
　　“诶，你们听说了吗。江校花亲手收下了周俊凯的情书耶！”
　　“嗯嗯嗯！我当时就站在他们附近，我看到了。”
　　人言可畏，到哪都是如此。流言从收下情书就变成了两人正在谈恋爱，传得似模似样，就这么从高一传到了高二高三..

　　高二三班教室里。
　　人称“八卦收刮机”的宋斯杰听闻了此事后，赶紧跑到贺谨言身旁。
　　看着贺谨言自从上上周后，就一直沉默寡言，除了一起去抽烟打球，其余时间都坐在座位上。垂眸看着微信界面，但又没动手，就一直开屏锁屏。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试探道：“有个八卦你要听吗？”

　　贺谨言斜睨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玩手机，没开口。
　　宋斯杰摸了摸鼻尖，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有人送情书给江筱祺，然后她亲手收下了。”顿了顿，又道：“然后有人说他们两正在谈恋爱。”
　　贺谨言猛地抬头看向宋斯杰，不可置信，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跑了出去。

　　从高二的教学楼一路快跑到高一的教学楼。
　　等他跑到高一一班的教室门口，身体斜靠在门框，喘着粗气，看着教室里那个女生。
　　她正低着头写着字。阳光斜射到她的头发，有点棕黄，几根短碎的细发调皮地垂下，眼睫低垂，红唇轻抿，让他有些失了神，呆滞地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走廊处因为他突然的出现，引起一小波骚动。
　　附近的女生都轻呼道：“贺谨言！他怎么跑到高一这边来了。”
　　连教室里聊天的写作业的女生都注意到了门口。

　　贺谨言回过神，平复了下呼吸，唤住从他身旁走过的女生，道：“麻烦叫下江筱祺出来。”
　　那女生激动地点点头，往后面教室方向大声喊道：“筱祺筱祺！！！贺谨言来找你啦！”
　　因为她的呼喊声，周围的人都不由看向门口又看回江筱祺，有猜测有好奇有八卦，但贺谨言向来对这些打量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是一心盯着江筱祺看。

　　江筱祺正在订正试卷上的错题，听到有人喊她，随即抬头，看向教室外。
　　她呆滞了片刻..好像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两星期了吧。
　　贺谨言瞧见她正看着自己傻傻地发怔，心里本来因为听到那些话升起的怨气瞬间都消散了了，冲着她笑了笑，招招手。
　　江筱祺察觉到四周诡异的眼神，只好起身走过去。
　　待她走到贺谨言身旁时，还未来得及开口。
　　贺谨言立马拽紧她的手腕，往楼梯口走去，径直走到楼下。
　　他似乎放缓他的步伐，但江筱祺还是走得踉踉跄跄的。

　　等走到教学楼后面比较僻静的角落时。
　　贺谨言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后回头倾身附下，与她的视线平行。
　　江筱祺倚靠在墙上，微喘着，努力平复着呼吸，抬头便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瞳里，光华灼灼。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清晰可见她细微的绒毛。贺谨言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的，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指腹划过那白皙稚嫩的皮肤，有种丝丝酥麻的触感。
　　江筱祺怔愣住了，把贺谨言推远了几步。蹙着眉用力搓了搓贺谨言刚触碰过的脸颊。
　　贺谨言看她一脸愤愤不满，扑哧一笑。之后像想起了什么。重新走近到江筱祺身前，低声道：“你收了别人的情书？”

　　江筱祺有些诧异，没想到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到了高二。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被贺谨言知道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贺谨言眉头紧皱，垂眸盯着她“你接受那个人，跟他谈恋爱了？”

　　江筱祺瞪大眼睛，收情书就等于接受了吗，赶紧开口解释：“他送到我面前，我就收下了。但同时也拒绝了呀。”
　　贺谨言呼了一口气，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别处，他还想继续问，为什么不回他微信。那天之后一条都不回了，为什么。
　　但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可惜还没等他想好怎么问，上课预备铃声就响起了。
　　江筱祺赶紧挥了挥手，跑开了。

　　当天晚上。
　　江筱祺吃完饭一个人慢吞吞地在跑道上散步。就在刚才吃完饭准备回宿舍时，路莹华从班主任那听闻了期中成绩，立马打电话给她，长达几分钟的教育。江筱祺被训得情绪有些低迷茫然。

　　贺谨言正好在跑道上夜跑，就看到走在前方像垂头乌龟一样慢慢走着的江筱祺。
　　他跑到她身边，也不说话。摘下耳机，无声地陪在她身边一起慢慢走着。
　　江筱祺余光瞥见一双黑色跑鞋，有些眼熟。便侧过身抬头，看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
　　贺谨言看她眼眶微红有些湿润，心蓦然一紧，声音放低了些，轻柔道：“我在夜跑啊。感觉有些无聊，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吧？”
　　江筱祺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出去玩？这个点校门都关了吧？”
　　贺谨言调皮地眨了下眼，“翻墙去。”

　　贺谨言说完，就拉起江筱祺的手往后门角落里跑去。那地方是监控死角，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所以周围都显得脏乱。
　　贺谨言揉了下她的头发，眼尾微勾，玩世不恭地笑道：“我蹲下，你两只脚踩在我肩膀上，手抓住墙撑过去。坐在墙上等我。”
　　江筱祺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紧握拳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她看到贺谨言蹲下后，抬步伸出左脚踩了上去，贺谨言伸手给她扶着借力，又伸出右脚踩了上去。
　　贺谨言两只手牵紧她，缓慢地站了起来。
　　江筱祺吓了一跳，小声地啊了一下。
　　贺谨言轻笑道：“放心，我抓着你呢。现在先松左手，然后你左手去撑着墙壁。随后右手，可以吗？”
　　江筱祺嗯了一声，跟着他说的做法去做。
　　待她坐上墙后，贺谨言助跑几步，跳了上来，又跳了下去。动作神速且熟练。
　　“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贺谨言抬头看到江筱祺有些无措，连声安抚。
　　江筱祺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贺谨言紧紧的接住了她。
　　江筱祺轻抚了下胸口，慢慢平复着刚才激动又害怕的心情，问道：“去哪呀？”
　　“游乐场。”贺谨言想起上次查看过的攻略，好像小女生都喜欢这地方。

　　夜晚的游乐场没有白天热闹喧哗，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她已经好久没有来游乐园了，而且也从没有晚上来过，倏然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看到围着一堆人的套圈，她走上去看了下立在旁边的说明。十块钱十圈，套中就可以带走。
　　她交完钱接过套圈，很认真地丢了九个，每次都去套那个泰迪熊。可惜一个都没中。
　　贺谨言在旁边，宠溺地看着她。剩下一个圈，他走过去，拿过她手中最后一个圈，看似随意般丢了过去。
　　江筱祺看着那个圈咻地一下飞过去，居然就这么套中了。
　　老板拿起玩偶，递给了江筱祺。
　　她揉了揉泰迪熊，又拿给了贺谨言。
　　贺谨言没接，挑眉道：“给你，我不要。”

　　他们又走去了鬼屋。
　　不知为何，玩鬼屋的人倒是不多，等了几分钟很快就轮到他们了。里面黑漆漆的，江筱祺有点夜盲症，不敢走太快，摸着墙壁慢步蹒跚地前行。
　　贺谨言停了下脚步，看到她微眯着眼睛，便攥紧她的手，带她慢慢走进去。江筱祺手一僵，但没有挣脱。在看不清前方道路的时候，他手心的温热让她瞬间觉得很安心。
　　过道里突然咻地一下，一个穿着红嫁衣上吊的“女鬼”，江筱祺啊了声，蹦到贺谨言身边，紧紧靠着他。
　　贺谨言松开了手，搂紧她，轻声道：“怕就闭眼，我带你走出去吧。”
　　江筱祺连忙点头，闭上眼睛。她不怕这些假鬼，但特别害怕突然一下冒出来的东西。
　　贺谨言带着她快步走出了鬼屋。
　　江筱祺一走出鬼屋，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看到自己还在贺谨言的怀里，有些尴尬，极速地退出他的怀里。
　　贺谨言放下手，看她笑的梨涡轻陷，问道：“怎么了？”
　　江筱祺噗嗤地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傻。我以为鬼屋还是跟从前那样，就摆在那一动不动，所以才敢进鬼屋玩。没想到现在的鬼屋都搞突击，这么恐怖。”
　　后来他们又跑去玩了过山车，碰碰车，各种机械游戏都玩了各遍。除了旋转木马。
　　贺谨言之前看过的旋转木马寓意，是追逐是等待是无法触及的距离，周而复始地旋转，永远只能看到彼此的背影。所以当江筱祺提起要玩这个的时候，他态度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玩到十点多，宿舍门禁时间也要到了。两人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学校。

　　按照刚才的做法，翻墙回到了学校。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高二不是有晚自习吗？”
　　贺谨言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哎顾着陪你玩，给忘了。”
　　江筱祺啊了一声，道“对不起啊。我刚也忘了，真的很抱歉。”
　　贺谨言被她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逗乐了，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逗你的啦。我晚自习都不怎么去的。”
　　江筱祺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不要老是动手动脚的。”

　　“心情好点了没？”
　　“嗯。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啊。”
　　江筱祺很感激他不问原因，只是直接拉她出去陪她玩了一晚上。而她也不想去问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去问为什么陪她玩了那么久。

　　贺谨言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不接受口头上的道谢。”
　　江筱祺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他。
　　校道上昏暗的灯光下，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两人的影子倒映在路上。
　　贺谨言深如幽潭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他语气低沉内敛又隐约带着请求“别不回我信息。”
　　江筱祺视线偏移，无声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直到很多年后，江筱祺依旧记得这一夜发生的事。第一次不守规矩胆大妄为，这个少年不问缘由地陪着她疯玩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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