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

作者:思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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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后母女齐观画矾楼里杨怀逢淑柔


      天明后下了场细雨,佛寺前的石砖沾了雨水,有些湿滑,台阶上有些行人带来的污泥附着,一名小沙弥正在清扫。门前相对而立的两株老桧树枝叶繁茂、高大挺拔,衬得佛寺竟有些矮小,不时有水珠从中落下,树下一片干尘之地也随之消散了。门前人影稀疏,可见不是个拜佛进香的好日子。
      “姑娘,当心地滑。”吴妈妈一手搀扶着张蕴,一手举着纸伞,目视着将要踏过去的石砖。后头的春芜拉着余淑柔,亦撑着纸伞,微微向余淑柔的方向侧过去。
      余淑柔梳着两个发髻,两侧紫白相间的花绳各垂出来一段,前额有几缕原本垂下的发梢,今天也别在了耳后,不再遮挡眉目面额,倒显得有些脱了稚气。
      张蕴今日披一件深紫色褙子,头簪两朵白兰花,香气馥郁,所过之处皆能留下清香,且与褙子里的白色抹胸相得益彰,不落俗套。
      四人上了台阶,吴妈妈和春芜把纸伞收起,握着伞柄晃了晃,抖落了一些雨水。
      张蕴转而拉着余淑柔进了门,春芜把纸伞交给了吴妈妈,自己也跟了进去,吴妈妈则在门外持着雨伞等候。
      一旁白胡子的僧人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抬起,对着张蕴微微弯了弯腰。张蕴也不说话,添了香烛钱便引着余淑柔跪拜进香。她原是想听听女儿发什么愿,而余淑柔只闭着眼,机械地跪拜、进香,不发一言。
      礼罢,张蕴轻轻叹了口气,却也顾不上这些,快步走到老僧人前,说道:“大师安好。”
      “不敢不敢,老衲不过是年纪长些,却不曾参悟佛法分毫,怎敢承施主一声‘大师’?国朝百姓多笃信道法,这佛寺也就门厅寥落,不复南朝盛景了。而施主却面熟得很,想必是常来佛寺敬神礼佛,信奉佛法之人。佛祖菩萨必会感施主诚心,全施主心愿。”老僧人说着,目光黯淡了下来,眼中隐有伤怀之色。
      “我们大娘子着实虔心向佛,每每来进香,都免了轿辇,定要徒步前来,哪怕是今日下雨,也不肯破例呢。”春芜打破了僧人平淡的语调,略带炫耀的滋味说道。老僧人听着这话,只是微笑。
      “春芜,莫要胡说。”张蕴瞥了一眼春芜,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是家宅与佛寺相近,不愿劳动车马人力罢了。”
      “施主善心,只是施主同老衲交谈,应不只是说这些罢?”
      “大师能识人心。年前我家哥儿同我来庙中时,粗鲁莽撞,闯入了殿后的侧门,进了一间似是僧人寝屋。本该好好责罚他这无礼之举,只是那日他见屋内挂了一幅画像,甚觉欢喜,回去后便让我来讨要。虽是无礼之举,但这孩子在我跟前日日念叨,我便想全了他的心愿,过来瞧一瞧是何画像,也好去寻个摹本,让孩子欢喜罢了。”
      “大娘子,那日不是二......”春芜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打住了。张蕴不免尴尬,朝着老僧人笑了笑。
      “可殿后的侧门不只一扇,寝屋也不仅一间,施主可知是哪一扇,哪一间?”老僧人神情平淡若无风湖面,就好似没听见春芜的话一般。
      “她记得。”张蕴看了看春芜。
      “既如此,那就请施主去罢。”
      得到允准,春芜在前面带路,张蕴牵着余淑柔跟在其后,老僧人更后。
      门依旧未上锁,只虚掩着,春芜带着他们进了屋子。
      屋内一应物品如旧,只是比年前多积了许多灰尘,春芜不慎倚了一下床榻边的方桌,便惹得一袖的脏污。两侧的窗子也是虚掩着的,既未撑开,亦未扣住。
      “这屋子原是上一任住持打坐小憩之用,两年前他圆寂之后,便未作他用。寺内僧人渐少,这屋子便忘了洒扫,施主不要见怪才是。”老僧人见这间被遗忘的屋子陈旧积灰,面有羞赧之色,只好解释一番。
      余淑柔进屋后,直直地走向画前,怔怔地抬头看着,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为何竟流下几滴泪来。
      只见画中人物身着白袍红带,戴着一顶长翅帽,神态雍容。画上还题了一首诗:农桑不扰岁常登,边将无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梦觉,春风吹泪过昭陵。
      这是一首称颂仁宗皇帝与民休息、不兴刀兵国策的诗,题在画上正合适。张蕴不知女儿为何注视此画良久,心里好生疑惑,又看见女儿眼中噙着泪水,一时无措,只得将女儿揽在怀中,言语安抚了一番,牵着她出了佛寺。
      走在回去的路上,春芜见余淑柔一直闷闷不乐,便提议去矾楼吃些新鲜的,哄着她开心。
      “二姑娘向来是喜欢矾楼的饭食点心果子的。”春芜笑道。
      “你这小蹄子,怕不是自个儿想吃?却要借柔姐儿的便,好生狡猾!”吴妈妈在一旁故作严厉地说道。
      张蕴听了,原本的忧愁去了几分,想着若能让女儿舒眉展颜便好,就应了春芜说的,四人撑着伞往矾楼去了。

      此时正是宣和元年暮春三月,汴京城一片熙熙攘攘的好气象。
      九桥门街市上,高低不齐的酒楼林立,用于招揽客人的绣旗迎风招展,大有遮天蔽日之势。雨点灭不掉汴京城的烟火气,街上游闲的达官贵人、奔忙的贩夫走卒一概不少,欢声笑语、叫卖吆喝不绝于耳。
      矾楼是这汴京城内七十二酒楼之首。楼有三层,高约四丈。门前竖立着朱黑木条互穿而成的杈子,此刻积了些水,正一滴一滴地滑落。
      张蕴牵着余淑柔走到了矾楼的彩欢门前,门前站着两个迎宾的伙计,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着紫衫,脚下丝鞋净袜。他们待人彬彬有礼,且容貌端方。张蕴正欲进门,矾楼里当差的“大伯”便凑了上来:“客官用些什么?是要散座还是雅座?”
      “散座罢,平日到此都是雅座,今儿也试试这散座,权当多听听人声了。酒便不用了,上一盅茶、四个羊肉酥饼、两碟枣饼、再来一份金丝肚羹、三份石肚羹便好。劳烦大伯去和茶饭量酒博士说声,金丝肚羹中放些白糖。”张蕴说着,一听便知是这里的常客。
      “好嘞!客官来这坐罢。”伙计引着张蕴一行人坐到了一边的散座上。
      “先给您上几碗开胃的羹汤,正菜一会便好。”伙计笑着说道,张蕴颔首称谢。
      余淑柔木然地坐着,微微抬头看着顶上扎出的山形花架,装点着牡丹花和各类鸟雀形状的饰品。四周有吹拉弹唱做杂耍的赶趁,丝竹声、歌舞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余淑柔没有心情理会这矾楼里的杂耍玩乐,心中只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为何自己方才在庙中看见那画像会流泪,也不知为何出了那寺庙门,自己就将画上的人物、相貌忘的一干二净,似是从未去过。
      不一会儿,矾楼的伙计端着一盅茶、四个汝窑瓷茶杯和两碟枣饼过来,恭恭敬敬地摆在桌上,含笑道:“茶水已好,枣饼是今日早间做好的,诸位先吃着,羹汤和酥饼在做,客官莫急。”
      张蕴微笑着颔首,伙计便离开了。
      “瞧你这小哥也是个读书人,怎得能欠钱不还账呢?我们开小酒馆的,自是比不了这矾楼财大气粗,怎能经得你这般拖欠?往日你来无影去无踪,今个算是逮着你了!虽在这矾楼里,恐扰了店家生意,但若让你溜了,下次不知去何处寻,故而也顾不得许多。”矾楼中演奏弹唱的赶趁突然听到这几近咆哮的声音,不免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活,这声音也就更显得是“巨响”了。说话的是一位壮硕的男子,深眉怒目,留着一把大胡子,满脸凶煞之气。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虽不如前头这位壮硕,但体型也远超寻常男子了。一行三人推搡着那少年,怒目而视,状甚凶恶。
      “大伯怎好污人清白?如今你寻我还账,可有凭证?若如你口中寻不到我,也因去到写下的住处去要,为何赖上我这不相干之人?”少年穿一件白襕,头上簪一根玉簪子,以及一朵白兰花。面白无须,年岁也不过十五上下,样貌甚是文雅,一眼便知是读书人。此刻正被这三人推搡着,脸颊微微泛红,但依旧据理力争。
      余淑柔看着那少年,顿有恍如隔世之感,说不出在哪见过,只觉得相貌十分熟悉,突然一惊,接着一阵胸中疼痛,却不知为何。
      “你竟然还有脸提此事?!我们几个寻着那写下的住处,早已是人去楼空,且那屋子也不是你的。若不是那些日子你来吃酒,日日兴尽而归,被我瞧见了许多回,还不知这钱去问那个阎王小鬼要!”
      “咳咳......”少年咳了两声,面上更红了,接着说道:“也罢,你既是硬要把这账赖在我头上,我也不愿与你多分辩,咳咳......”少年又咳了几声,状甚痛苦。
      那一行三名莽夫依旧不依不饶,扯着嗓子说:“你也不必在这学那些女人家的娇弱,速速把账还上,共十两银子,少一文钱你也不必走了!”
      “可今日我身上不过带了几十文钱,你们既硬逼着我还账,且去等着,我回去取罢。”少年叹了口气,听了那三人轻蔑侮辱的话,又不住地咳嗽,面上充了血,像涂满了胭脂,不由得让人揪心。
      “我们怎敢放你走,你现在已是不愿认账,作出一副被冤枉赖上的样子,若真让你走了,岂不是‘到嘴的鸭子又飞了’?”领头的步步紧逼,依旧不肯放过。
      “我既答应了,必不会失约。君子一言......咳咳。且我身上既没有那么多,你们就是把我逼死了,也只有这几十文钱。”
      “我瞧着你头上那根玉簪子甚好,应能抵十几两银子,你且把它押在此处,日后再带着银钱来赎罢。”后排的男子说着,听上去是个识货的。
      “此物是我故去的老祖母所赠,怎敢拿来抵押,岂不是不尊长辈?”
      那三人不由分说,要去夺那少年的簪子,少年闪避,场面十分混乱。
      “几位大伯看衣着像是醉仙楼的伙计,在此空口白话地说人欠了银钱,竟还要抢夺别人的簪子,不知可是醉仙楼做事向来如此,还是你们这些手下的人恣意妄为?”此话正是余淑柔所说,声音略显稚嫩,却不失威严。此话一出,那三人手暂停了下来。
      张蕴见女儿如此,想要起身去阻拦,却被吴妈妈一手拉住。
      “姑娘,柔姐儿现下愿意帮那小哥说话,你且让她放开说,若撑不住了,再去拦着。”吴妈妈在张蕴耳边低语,张蕴听了这话,点点头,依旧看着女儿,神色紧张。
      “既是要债,那自然是有账目的,怎会空口白牙污人?你这小娃娃莫要掺和,若误伤了你,可别怪到咱们头上。”
      “既有账目,不妨摊开了,让今日的座上客都看看,究竟是谁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又是谁拖赖账目死活不认?”余淑柔故作镇定地说,但藏不住的紧张在脸上浮现,点染出两抹绯色。
      “看便看,又有何使不得。”领头的不屑地撇撇嘴,接过后面人手里一本厚厚的账目,翻到一页,递给了余淑柔。那少年站起身,头发有些糟乱,却从容地理好衣衫,神情平淡。
      余淑柔接过账目,细看了一番,眼前倏的一亮,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账目上记着那位公子的赊账是从正月十九到二月十五,后来便再没有了,对罢?”
      “正是。”领头的随意地答道。
      “笑话!醉仙楼一应吃食价钱亲民,最贵的酒也不过二十文一斤,你难道要说这位公子一月吃了醉仙楼两百斤酒么?!”
      张蕴听了这话,和吴妈妈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这......也不是......全无可能。”领头的吞吞吐吐地说着,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之感。
      “最放纵的酒鬼每月也不过五六十斤,且是伤身损神。你瞧那公子明眸皓齿,儒雅随和,可有半点萎靡不振的酒鬼做派?方才你们靠近他时,除了发中簪的白兰花散出一丝幽香,可有半点其余的味道?”余淑柔字字珠玑,样似毫无畏惧之态,心中却有些颤抖。一旁的少年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忽听了这不经意的夸赞,微微低下头,面有羞赧之色。
      方才闹起来时,不论是散座上的还是酒阁子里的客人,都把视线转向此处。现下听了余淑柔的这番辩驳,都嬉笑着看着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被稚气未脱的姑娘诘问的好戏。
      “可......”领头的找不出话反驳,面露难色,手脚微颤,显得颇不自在。
      “可这红手印该如何解释?”后头跟着的男子仍不死心,试着诘问道。
      “那手印定不是我的。”见余淑柔有些犹豫,少年看了一眼她。四目对视后,他坚定地说道。
      余淑柔也不知为何,心里十分愿意信他,便接着说道:“那便请矾楼的大伯取一方印泥一张白纸来,比对一下手印便是。劳烦各位做个见证,免得到时有小人不肯认账。”
      一旁的看客笑弯了腰,领头的人从脸到脖子每一块皮无不涨红。
      “好嘞!小人这便去取。”一旁刚刚放下羹汤的伙计笑呵呵地应道,似是许久不曾见过这种好戏。
      少年向余淑柔躬身做礼,余淑柔只是颔首笑笑,并未说话。那模样像是再说:过会谢我也不迟。
      吃个枣饼的时间,伙计便带着印泥、白纸来了,含笑地递到余淑柔的手里。她把白纸摊开,对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少年走过来,在白纸上重重按下了手印。
      余淑柔看着那手印,再看看账簿上的,斜向少年的方向抬头看了看他,笑了起来。
      “诸位看好,这两枚手印可是大相径庭,并未有丝毫相同?”
      伙计拿着两枚手印在众宾客眼前走了一圈,看了的人都纷纷笑了。伙计行了一圈,再让那一行三人看了看,三人低下头,面露羞色。
      “如今,可是真相大白了?”余淑柔笑吟吟地说,原先的惧怕、犹疑皆消散不见。张蕴见了女儿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心情尤为激动,竟不住地流下泪来,又不好叫人瞧见,只得偷偷拿帕子擦了擦。
      那三人见情势如此,便撒腿想溜。吴妈妈见状,站起来大声说道:“站住!我瞧着你们定不是醉仙楼的人。你们虽一身醉仙楼的装束,口口声声也是为醉仙楼讨债,却可曾见哪位店家允许手下当差的讨债讨到别家酒楼中?你们连醉仙楼最贵的酒卖什么价钱都模糊不清,还敢说是醉仙楼的人?怕不是哪家酒楼眼红醉仙楼生意,雇了你们找这文弱好欺负的主在这楼里发作一番,让我们知晓醉仙楼的恶名?”
      领头的听了,额上不住地流汗,腿也抖得更甚了。
      “瞧你这腌臜货这反应,想必我是说中了的。大伯,速速叫几个有力气的爷们,把这几个抓了送官,到了开封府大堂上,瞧你敢不敢用这一套来诬蔑府尹大人!”
      吴妈妈话音刚落,矾楼的几个健壮的伙计便过了来,把这几人团团围住,可惜这几人力气实在不同于常人,推搡间竟让他们给溜了去。
      “也罢。”一旁静坐着的张蕴发了话,对伙计说:“这事还是要知会醉仙楼一声,免得让人间糊里糊涂沾了恶名。”伙计颔首称是,默默走开了。
      余淑柔见那几人溜走了,有些气愤,皱紧了眉头,不发一言。而那少年却长舒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余淑柔躬身作揖,深表感谢。
      “在下东安街杨家杨怀,今日得姑娘相救,来日必将重谢,敢问姑娘芳名?”
      “杨怀,好熟悉的名字。”余淑柔顿了顿,又说道:“我住蒲安巷余家,余淑柔。我只是瞧你像是个儒雅的书生,应是做不出那几个恶煞口中说的事情,故而帮你,不为别的,你也不必谢我。”余淑柔隐去了觉得杨怀似曾相识的想法,拉了拉张蕴的袖子。
      “娘亲,这里的枣饼羹汤带回去用罢,女儿有些累了。”余淑柔以手掩面,样子像是困了。
      “好罢好罢,那我们回去罢。”说着,便又唤了伙计,拿些个油纸瓦壶装起来枣饼、酥饼和羹汤,提着便要回去了。杨怀依旧站在那儿,怔怔看着她们四人。
      快要走出门时,余淑柔蓦地回首,朝着正在发怔的杨怀笑了笑,恍若一缕清风拂过,四下尽显温柔。杨怀察觉到这目光,也向着余淑柔展颜,眼波如水,笑颜若光。
      杨怀在在原处伫立许久,有些愣神。杨怀的侍从书梧从门外急急奔了过来,瞧见杨怀发髻有些散乱,白襴上也沾了些尘土,原来簪的白兰花也掉落在地上,便有些担忧,关切地问道:“公子怎的弄成这样?方才我去买果子,听到这里好一阵喧闹,便急忙赶来了,这里出了事么?”
      “若没那位姑娘,你家公子被人生吞活剥了都没处哭去!”杨怀轻轻敲了一下书梧的脑袋瓜,释然一笑,向矾楼门外走去。
      书梧不解,愣在原地,正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见自家公子已快走出门,只得快步跟上。
      矾楼的丝竹歌舞声又升起,一如之前的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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