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汽水

　　下节是体育课，奚柚一向犯困，等班上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懒洋洋睁开眼睛。
　　面前多了道人影，能看出来紧张，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立刻移开了。

　　奚柚：“班长？”

　　A班班长赵竹悦，她是贫困类的特招生，刚开学选班委的时候，当班长是个费事儿的位置，没人愿意，就硬推了个好说话的。
　　昨天操场的小孩，也是赵竹悦的弟弟。

　　赵竹悦盯了她三秒，脸颊泛红，想看又不敢看的感觉。
　　“妹妹你真的，比……电视上的，还要漂亮很多。”

　　这是什么老实姑娘，她们都在一个班上课多久了。
　　奚柚笑了下，“谢谢。你弟弟还好吗？”

　　“很好，他还一定要让我多谢谢你。”赵竹悦递给奚柚袋子，“对了，这是刚刚‘甜柚’让我拿给你的。”
　　甜柚是奚柚粉丝名。

　　全黑的礼品袋，中间是亮白色山茶花，白字清晰的“CHANEL”logo。

　　奚柚看到这个礼物就头疼，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不收贵重礼物。
　　“谢谢，但你知道这是谁给的吗？”

　　赵竹悦想了下：“好像叫什么，熊徐？”
　　“……”阴魂不散。

　　奚柚：“下回不用帮他们递礼物，直接拒绝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啊，好的。”赵竹悦说。
　　“走吧，去上课。”

　　/

　　这节刚好是北楼的文化课，齐瑶溜课来找奚柚。

　　奚柚太好找，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树荫底下，对旁边偷拍和窃窃私语的声音熟视无睹。少女眉眼含情，黑发红唇，低头按着手机。

　　齐瑶放轻了脚步，躲到奚柚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立刻缩了回去。
　　她压低了声线，搞怪道：“猜猜我是谁。”

　　奚柚都不用抬头就能猜到，“宝贝儿，东西送过去了？”
　　齐瑶：“照片发给你了，不过这个熊徐现在是开始采用钱海战术？”

　　“谁知道，送回去就行。他要还找事，”奚柚笑意不达眼底，“那就不怪我了。”
　　“柚哥够狠。”齐瑶鸡皮疙瘩起来的同时，还沉溺在奚柚的美貌里，“不过小心点。不然黑粉借题发挥，又得说你什么‘耍大牌’、‘霸凌同学’。”

　　“造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奚柚无所谓。
　　她没有微博，也不搜自己相关的消息。网上再怎么骂，她一个字都看不见，乐得清闲。

　　齐瑶：“你这心态，我都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不远处，赵竹悦在和向梦婷的那帮小姐妹说话。

　　赵竹悦把饮料递给向梦婷，“给，按照你说的买的。”

　　“怎么是冰的？”向梦婷皱眉，“班长，我没说要冰的呀。算了算了，这瓶送你好了，也没多少钱。”

　　“不是，你明明说是冰的……”赵竹悦迷茫道。

　　“梦婷说不用，你拿着就好。”向梦婷旁边的小姐妹搭腔，“班长是贫困生，分不清楚牌子才是对的。诶班长，听说你是从小县城来的，那里是不是什么也没有？”

　　向梦婷讥讽道：“穷人家的地方能有什么。我前天丢了只手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班长，那天听说只有你在教室里啊……”
　　赵竹悦脸色涨红，“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围哄笑声一片，闷热的光下，声音都成了热量的加速器，只让人觉着烦躁。

　　齐瑶看得想翻白眼，“这什么情况，阴阳怪气第一人？南楼的同学关系都这么脆弱？”

　　北楼同班的舞蹈生人数固定，大家在一起练舞五年，苦累丑样都见过相互扶持着成长，关系好得很。

　　“是有的人太跳。”奚柚眯着眼睛说。
　　“手表，你猜她拿了没有？”
　　奚柚：“那个CHANEL，是她拿给我的。”

　　在两者价值差不多的情况下，真要偷窃，肯定是会选择难度小的那个。熊徐送的那个CHANEL，赵竹悦完全没有必要拿给奚柚。

　　“感情诬陷人张口就来？”齐瑶嗤了声，“傻|逼。”

　　围成一团的审视在烈日下膨胀，当积累到一定的高温，连着风吹过，都是像是在添柴加火。

　　“我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巧。不过我那只Longines的手表也没多少钱，就当做送你了。”向梦婷扯了扯唇角，“跟那瓶水一样。”
　　赵竹悦眼眶泛红，“我……我没有拿你的手表。水你自己拿。”

　　她将手里的那瓶玻璃汽水塞到向梦婷的手里，向梦婷一下拨开了赵竹悦的手。

　　砰——
　　汽水落了空，玻璃在地上碎裂开，飞溅起的碎片四散。

　　向梦婷冷笑：“连水都拿不稳？穷乡僻壤来的就是麻烦，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好。”

　　赵竹悦蹲下身，地面落着阴影，她眼泪砸在手背上，“……我说了，我没拿。”

　　突然间，似是有人踩在那片暗影里。
　　少女偏头看她，温声道：“起来吧。”

　　赵竹悦小心翼翼地伸手，被奚柚的力道带着，直接扶着站了起来。

　　奚柚：“说话做事，要讲证据。班长，对吗？”

　　赵竹悦顿了几秒，明白奚柚话里的意思，她抬手将眼泪擦掉。
　　“你刚刚说的手表，前天……前天下午我只是打扫了卫生。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保卫办调|教室的监控。你查阅完，请向我道歉。”

　　向梦婷愣了会，磕磕绊绊地说：“开个玩笑，你这个人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啊哈哈哈。”

　　赵竹悦第一次被气得想哭，“你……”

　　“开玩笑啊。”奚柚眯起眼睛，笑了声，“我看你像个傻|逼——”
　　她问：“好笑吗？”

　　“……”

　　向梦婷咬着牙，“奚柚你作为艺人没有从艺德吗？如果我把你刚刚的话放到网上，这么多人看见了——”
　　向梦婷反问：“你猜网友信你吗？”

　　赵竹悦瞬时紧张了起来，“妹妹我自己的事情，我……”

　　两个问题的层面完全不一样，网络加工再加工，单接触一个片段出来，奚柚完全成了“霸凌者”。

　　奚柚作为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正打算低头点手机。

　　少年清冷道：“你可以试试。”

　　奚柚抬眸，这暴热的天气少年依旧穿着那死板的校服，衬衫纽扣整整齐齐系着，眼眸微眯，总让人察觉出几分不寒而栗的意味。

　　修长的手指按下播放键，音频播放从向梦婷开始为难赵竹悦开始，短短几秒已经能辨认出是向梦婷先找的事。
　　陆枕川淡问：“能听明白吗。”

　　“……”
　　戏码转变太突然，向梦婷四肢百骸都像是僵硬的，手指动了动，也不敢再和刚才一样去找奚柚麻烦。
　　“对、对不起。”

　　奚柚觉得好笑，这陆枕川来得可太是时候了。其实保险起见，她一开就开了录音，不过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请你以后，不要空口无凭地往人身上泼脏水。”奚柚轻轻靠近向梦婷，意味深长，“网暴很可怕，对吗。”

　　/

　　一场闹剧匆匆而散，赵竹悦心态还没调整回来。奚柚完全不会安慰人，也特别见不得女孩子哭。这个艰苦的工作，只能交给齐瑶了。

　　奚柚问：“你音频是？”
　　她是习惯性录音防身，陆枕川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陆枕川：“宋乾的手机，原本在用相机放大找你。”
　　“录完了全程？”

　　陆枕川眸光闪过玩味，“没。”

　　奚柚明白了。
　　只是录到了开头，所以刚才他播放的时候只有几秒的片段。
　　向梦婷纯属心虚被诈出来的，没录到后面，真要被泼脏水，她还是洗不白。

　　“谢了。”奚柚慵懒道，“不过你今天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竹悦同学？”
　　陆枕川眼尾微扬，像是没明白，“谁？”

　　“……”
　　啊。
　　她忘了陆大学神，记不住人名。

　　以前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都和陆枕川认识得有一个多月吧，他看到她半天还想不起名字来，就漫不经心地来一句“小明星”，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九月的天，江城依旧炎热不散，偶尔风撩起她耳侧的发梢，树叶沙沙被吹动。

　　少年的拖长尾音，“为了你。”

　　奚柚愣了几秒，转移了话题。
　　“赵竹悦是班长。你以前记不住人，现在还记不住。”

　　陆枕川散漫道：“记住了，小明星。”
　　奚柚抬头看他，“你能不能放弃这个称呼，直接喊我名字。”

　　陆枕川故意似的，“小明星？”

　　“……”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的气人劲就没变过。

　　“说到以前——”陆枕川眼底藏了笑，低声道，“诶，怎么不喊哥哥了。”

　　奚柚偏头看他，“你想听？”
　　他不置可否，像是在看着她演。

　　她弯唇，放轻了声音，像在撒娇似的，“那你低下头呀，我悄悄和你说。”

　　陆枕川意料之外的配合。

　　少年眸笑意散漫，微微弯腰，凑近她，慢悠悠地，跟逗小猫似的。
　　“可以了吗。”

　　距离像是瞬时被缩短，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奚柚微顿住，莫名感觉到了僵硬。

　　小半会没有动静，他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不逗——”你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小姑娘像是抬了手，猝不及防的，他的耳畔像是覆上了层柔软。
　　她没太敢碰，跟小狐狸试探似的，轻点了一下。

　　陆枕川眼睫覆盖下，眸光里的意味不明。
　　小姑娘轻快的字音显得无辜，“枕川哥哥，不能戴耳钉。”

　　陆枕川轻推开她的手腕，玩味道：“所以，你这是来非礼我了吗。”
　　“算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奚柚云淡风轻地把话还回去，退开，朝他摆手，“哥哥再见。”

　　小姑娘潇洒留了背影，风一吹，衬衫贴着身，腰线纤细得像是手掌就能握住。

　　陆枕川揉了下耳朵，力道没收着，耳垂开始泛红了。

　　/

　　上完体育课，奚柚打算和齐瑶直接回北楼。
　　齐瑶闲话：“赵竹悦好哄多了，哭完没一会就调整好了，还反过来安慰我，我仿佛过去聊了个寂寞。柚子，你喝水吗？”

　　半天没等到回应。
　　齐瑶碰了下她的手，“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你在想什么？”
　　奚柚：“啊？”
　　“……”

　　齐瑶，“你刚才是和陆神聊了什么，怎么还变呆了。”
　　奚柚：“哪有。”

　　“肯定有，你们俩看起来就很有CP感。”齐瑶说，“而且陆神那半句不说的高冷样，今天能站出来，也是因为那人是你吧。我总感觉，你们认识很久了，就那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奚柚承认：“认识。”

　　“卧槽！”齐瑶震惊，“多久？”
　　奚柚想了想，“应该，就比我跳舞的时间少几年。”

　　“你不是四岁就开始跳吗？！”齐瑶感觉这一下信息量太大了。
　　“算不上熟。”奚柚补充。
　　齐瑶：“你们之前发展过什么没有？”

　　奚柚笑了：“你第一天知道陆枕川吗。”
　　他对谁都差不多。

　　“不对啊，我怎么听出了故事。”齐瑶敏锐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暧昧道，“小姐妹，不会吧。人间精灵，你栽在他那儿了？”

　　——栽在他那儿啊。

　　奚柚顿了下，刷门卡进了练功房，“没有。”
　　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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