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2(且向樽前惜欢笑)

作者:姑苏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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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君有两意


      暮烟一路上都十分忐忑。
      若是司空远当真背着她去寻花问柳,她该如何?
      若这只是个误会,那他知道后,该有多失望?
      只是不管她多不想面对,一条路,总有走完的时候。
      她看着匾上龙飞凤舞的“紫凝阁”三个大字,心中突然有些难受。
      这三个字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未婚夫为冷凝霜所刻。
      江湖上人人都知司空远轻功卓绝,一柄缥缈剑舞得天花乱坠,人人都知他有位才情样貌都十分出色的红颜知己,人人都知他生性风流处处留情,只有她知道,他走到今日舍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又或许只有她不懂。
      紫凝阁今日似乎格外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红帐旖旎。
      似是见她在门口徘徊,方才带人上楼的跑堂便迎了过来,笑得十分热情:“小公子也是来参加头牌拍卖的吧?刚巧大厅坐满了,二楼还有个雅间,要不小的带您去看看?”
      暮烟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楼去。
      “您来得巧,二楼就剩这一间了,虽然离厅内远了点,但胜在清净,绝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平日里我们并不开放的,只是今日人多……”
      他的话在推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暮烟方才进来时没留神,一脚踏上了堆在门口的一件外袍,险些被绊倒。
      屋内玉体横陈,喘息阵阵,自门口起落了一地衣物,一直蔓延到榻上。
      那跑堂也十分尴尬,连忙赔笑道:“小的不知这间有人,小公子莫生气,我这就给您换间三楼的,请跟小的来。”
      暮烟从未见过这种情景,登时红了脸,正要随他出去时,眼角却瞟见了个眼熟的事物。
      她强自镇定地走过去,用剑鞘拨开上方的紫色鸳鸯戏水肚兜,一个二指宽的小纸鸢就这样露了出来。这正是司空远那一只,上面还刺了个烟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暮烟放出那只小纸鸢也从门外飞了进来,落在了地上。
      原本她还一直告诉自己,司空远或许只是有什么任务要处理,又怕她误会,才深更半夜翻墙出来,又或是他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这样做,可此番看到地上那对纸鸢,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她还是怕。她怕司空远只是不小心遗漏了那个纸鸢,怕地上那件泼墨长衫只是恰巧与他的相似,她怕他们六年的情深义重只是他的随口戏言。
      她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发抖。
      沉默了半刻,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榻边走去。
      一道娇媚的女声穿过屏风响了起来:“阿远,你真的不娶暮烟了吗?”
      暮烟闻言一怔,心下大乱。
      另一道声音浇灭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他答道:“是。”
      事已至此,即便再不愿相信,她也得接受这个现实——在她即将成亲的前几日,她的师兄,也就是所谓的未婚夫,背着她和别人睡到了一起,还准备悔婚。
      若不是她亲耳听到,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他从前待她多好啊。
      就在暮烟愣神的空当,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时辰到了,司空远也准备回去了。
      暮烟退避不及,竟正面对上了司空远。
      司空远一见到她立即脸色大变,慌慌忙忙地系上了中衣的带子,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她:“烟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暮烟此刻心神俱震,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很想像话本子中那些女魔头一样,或是对此一笑置之,或是执剑将其杀之,再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
      可尝试许久,她既不想杀人,又扯不出那种笑来,最后也只是勉强挤出了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面前这个纵横情场来去如风的风流人物司空远,见她神色木然,神情越发紧张,只差给她跪下认错了。
      屏风后又匆匆忙忙转出个姿态轻盈且眼尾还残留着淡淡粉色的女子,香肩半露,浅紫色轻纱包裹的胴体曲线若隐若现,不是冷凝霜又是谁?
      只见她行走如弱柳扶风,不经意间一个失足便跌在了司空远怀中,两人眉目间似有盈盈秋水,缠绵悱恻。
      暮烟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凄然一笑,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司空远却又抛下冷凝霜追了出来,手足无措地挡住了暮烟的去路。
      “让开。”暮烟低着头不去看他,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不想在这里同你吵,就不能给我留最后一丝颜面么?”
      冷凝霜也衣冠不整地跟了出来,楚楚可怜地望着暮烟道:“你不要怪他,他是有苦衷的。”
      暮烟闻言冷笑道:“司空远,她说你有苦衷呢。”
      司空远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冷凝霜,沉默了半刻,缓缓道:“没有。”
      “好,好得很。”暮烟忽然仰天大笑道,“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琴瑟和鸣,相守到老。”
      “烟儿,对不起。”司空远眼中充满倦色,叹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向伯父伯母说清楚,我们的亲事……还是算了吧。”
      冷凝霜也劝道:“暮姑娘还是想开些,若是闹起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只听得一声铮鸣,暮烟手中长剑出鞘,直指咽喉,“这是我与他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九流的乐伶说三道四。”
      冷凝霜见状眼眶泛红,声音也染上了哭腔:“我自知身份地位,不配与你说话,只是我与阿远是多年至交,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
      司空远伸手将她拉在身后,冷声道:“暮烟,你别太过分。”
      “呵。”暮烟气极反笑,将剑缓缓上移,看着司空远的眼睛道,“你与她当真是狼狈为奸,天生一对。也不用你去与我父亲说,我今日便与你做个了断。”
      暮烟一字一顿道:“我,暮烟,今日在此立誓,与司空远恩断义绝,今后各走各路,死生不见。”
      说罢挽剑横于胸前,割落一缕青丝,赤手握住剑身运力一折,“如有违誓,犹如此剑。”
      断剑落地,青丝成诀。
      楼中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有人高声道:“那不是凝霜姑娘吗?怎么会与一个男子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司空远捡起外袍将她遮住,沉声道:“冷凝霜已是我的人,不日便要完婚。让各位空等,今日的损失,在下自会承担。”
      人群渐渐喧闹起来,纷争不休。
      暮烟自紫凝阁出来后,没去找任何人,也没有回侯府,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辨前路,也从未回头。
      苏陌与苏巧看到暮烟时已是深夜,她正独自蹲在墙角,双眼空洞无神,任风吹乱长发,丝丝缕缕地挂在脸上。
      苏陌让苏巧先回去报信,自己则静静站在暮烟身旁。
      过了许久,暮烟才注意到面前多了双白色长靴,她抬头看了面前这个清冷出尘的男子一眼,又将头埋在臂间,仍旧一言不发。
      苏陌也不嫌她狼狈,在她面前蹲下身,低声道:“我背你。”暮烟便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其实许久没有大声哭过了。旁人只当她没心没肺,不知人间疾苦,就算是偶有感伤也是无病呻吟。
      她小时候还能和暮谨撒撒娇,耍耍赖,想着哭一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再大一些,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再像幼时那样赖在他身边了。
      乃至今日,苏陌说出的那三个字,轻而易举地就卸下了她心底的防备。
      暮烟觉得自己终于不是一个提线人偶,是哭是笑,都可以有选择的余地。
      苏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暮烟的背,淡淡道:“你想哭就哭吧,只是声音小一些,现下天色已晚,莫要扰民。”
      暮烟闻言心中越发委屈起来。
      她今日受此大辱,却连哭也不能哭得尽兴。
      直至卯时,暮烟哭得累了,才揉了揉浮肿的双眼,哑声道:“谢谢。”
      苏陌点头道:“嗯。”
      两人沉默着坐了半宿,眼看天将破晓,苏陌才起身道:“回去吧。”
      暮烟平复了下情绪,扯住他的袖子,勉强站了起来。
      “我腿麻了。”
      苏陌道:“嗯。要我帮你扎一针吗?”
      暮烟瑟缩了一下,讪讪道,“不用这样麻烦,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陌冷静分析道:“据我所知,你坐在地上差不多有四个时辰,用你们的话来说,你现在极有可能会变成瘸子。”
      “变就变吧。”暮烟苦笑道,“反正也这样了。”
      苏陌皱了皱眉,严肃道:“我记得我叮嘱过你切忌大喜大悲。”
      暮烟脑子一阵钝痛,只得敷衍道:“好好好。”
      “你的忘忧铃呢?”苏陌见她腰间空空,那张冰山似的脸上终于浮现些许异色。
      “什么?你说酒啊,我早就不喝了。”暮烟只觉耳旁一阵轰鸣,也听不清苏陌说了些什么,胡乱答道,“你送我的竹叶青很好,入口清甜甘香,让我感觉很熟悉。”
      苏陌又唤了她几声,暮烟却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显然是没有听清。
      见暮烟情况不妙,苏陌立给她施了针稳定住心神,只是她体内藏有血蛊,非得忘忧铃才可勉力压制。现下他手上并没有可以暂时替代的东西,一时有些棘手。
      长风渐起,晨露微结,旭日东升。
      苏陌正要带暮烟回去,脚边却覆上了一道欣长身影。他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站了个年轻的和尚,正关切地看着他怀中的暮烟。
      和尚穿着一袭有些皱的霜色僧衣,虎口上挂着一串淡青色菩提佛珠,风吹过时还隐隐能闻到一股檀香味。
      他与苏陌对视了一眼,方才开口道:“贫僧乃昙华寺僧人,法号玄商,敢问施主,这位姑娘可是暮烟?”
      苏陌方才与他对视时,似乎看到他眼中闪过了某种东西,虽然稍纵即逝,却足以让人见之不忘。
      那目光宁静幽长,仿佛透过了他看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但苏陌在云仙阁中清冷自持惯了,并不愿与人多言,便也没有在意,只十分冷漠地问道:“何事?”
      玄商从袖中拿出一块绣着夏日清荷的帕子递给苏陌,道:“我与暮雪施主乃是旧识,施主一验便知。”
      苏陌指尖微动,确认东西无毒后便将其收入袖中,道:“我有急事,改日再与师父叙旧。”
      “贫僧正是为此而来。”玄商双手合十,轻声道:“暮姑娘身上血蛊,或可有彻底清除之法。若施主放心不下,可在与暮将军商议后和贫僧一同前往灵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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