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再访
暮烟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搬了进来,住在她隔壁的院子,每日一睁眼便能看到他在园中闲逛。
她老爹向来注重礼节,却不知为何,竟让他堂而皇之地和暮烟住在一起,这让暮烟感觉很是震惊。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暮烟敬佩地看着他道,“老古板可不是那么容易说通的,你可别想糊弄我。”
沈沉斜卧在树荫下,随意挥了挥手赶走身边纷飞的蚊虫,懒懒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是你半个师傅,和你住在一起有什么?”
暮烟眨着眼睛笑道:“不可能。毕竟男女有别,除非你是……”
她忽然凑近他轻声道:“你是不是太监?”
沈沉的面容被宽大的袍子遮住,看不出他脸上神情,只听他失声一笑,却并未反驳。
暮烟推了推他的脚,给自己腾出个位置,同情道:“这就说得通了。我听清秋说了,你很有可能是个太监,或者有什么隐疾,不然的话……”
话说到这暮烟才发觉她口中说的人正是她原本的“夫君”,这种事只能别人加以揣测,却不能由她说出口,否则……
沈沉忽然靠近了她,低声笑道:“不然的话怎么样?嗯?”
他离她这样近,暮烟甚至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他的胸膛滚烫坚硬,他的鼻息萦绕在她耳边,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味道。
暮烟登时红了脸,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紧张道:“没,没什么。”
沈沉将手垫在脑后,又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面纱后传来:“我身有残缺,不能对你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暮烟又觉得自己方才反应太过,听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些落寞与酸楚,心中更加不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身虽残,但你志向高远,又受人尊敬,是个了不得的人。”
沈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幽幽叹道:“了不得又怎样,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
“你喜欢的人?是谁?”
“就是你啊。”
暮烟啧啧道:“你这人讲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对多少人说过。”
沈沉委屈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阿珚,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沈沉,却还是这样不相信我?”
暮烟呵呵笑道:“鬼知道你是不是他。虽然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就是沈沉?叶长修都比你像。”
“叶长修?”
暮烟点头道:“是啊,他与我确实一同经历过许多事情,时间也对得上。”
“他算什么。”沈沉喃喃道,“我们一起走过大漠黄沙,一起看过江南烟雨,连云仙阁和南疆我都为你闯过,难道还比不过他那些小把戏?”
暮烟眼珠滴溜溜一转,俏皮一笑:“除非你摘下面纱让我瞧一瞧,我听人说,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如果你真的是沈沉,我一定看得出来。”
暮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只是怔了一下,便笑着答应了:“好。只是我生得丑陋,你见了别失望就好。”
“不会不会。”只要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丑不丑又有什么关系呢?
饶是暮烟做足了准备,在看到他的脸时,还是吃了一惊。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眉眼凛冽,单看五官倒勉强算得上清秀,只是自眉骨到鼻翼上有一道长疤尤为显眼,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怎么,吓傻了?”沈沉重新覆上面纱,轻声笑道,“原本我也该生的好看,只是我为了早些见到你,只能选择这具身体了。”
暮烟一脸惊愕道:“你莫不是借尸还魂?”
沈沉应声笑道:“是啊。本来我应该去投胎的,可执念太深只能逗留人间,可能是心太诚了,所以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重活一次,让我来找你。”
“这……”暮烟本能地觉得不对,但他说得信誓旦旦,竟让她有些动摇。
秋意渐浓,树叶枯黄,许多果实也到了成熟的时候。院中种的菊花也在渐渐开放,随风带起幽香,沁人心脾。
沈沉就这样随意地靠在树下,嘴角叼着一片落叶,惬意又宁静。这种感觉和她在鸡鸣寺的感觉很像,只不过一个是岁月静好,一个是寂静安心。
“那你能和我说说,‘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情吗?”
沈沉轻声笑道:“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暮烟跳上回廊,坐在栏上晃了晃脚道:“我也听清秋说了一些,只是她记的不是很清楚,有些地方我想不通。”
“什么地方?”沈沉坐了起来,随手拿过案上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你泡的茶还是这样,清苦有余,甘香不足。”
暮烟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爱喝不喝。”
“我喜欢。”沈沉低声道,“我有很多年没有喝过你亲手泡的茶了。自你从大漠回来后,就再也不给我泡茶了。”
暮烟道:“我何时给你泡过茶?”
沈沉摇了摇头,没说话。
暮烟又道:“你说的是那个‘我’吗?‘我’在大漠时误会了你,回来后你也没有解释过,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你了。”
“我解释过的。”沈沉忽然哀伤道,“那时司空远走了,你很伤心,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仿佛是回想起什么心伤的往事,沈沉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就算他娶了别人,你还是喜欢他,还是相信他。我没有负你,也没有骗过你,你却一直不肯信我。”
暮烟见他这样伤心,心中有些愧疚:“是我的错。”
沈沉自嘲一笑:“你心中有他,自然诸事不疑。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暮烟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份,此番却在他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浓重的绝望,这种感觉不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甚至他一直极力压制,暮烟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还隐隐有些心痛。
“对不起……”暮烟擦去眼角的泪痕,低声道:“我误会你,怀疑你,让你过得那样苦。”
沈沉却低低一笑:“傻丫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让你受苦了。”
“害,说这个做什么。”暮烟站起身来,掂了掂腰间钱袋,笑道,“不管谁对谁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咱们既然相遇了,那也是缘分,不如一起去喝喝花酒,把那些恩怨情仇都忘了吧。”
沈沉也笑了笑,道:“你说的对。”
两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院子,不多时便到了侯府后门。往常这道门是开着的,暮烟每次进出都十分方便,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却落上了锁。
暮烟看着那锁干笑道:“失策失策,我这就去找钥匙。”
沈沉却一把拉住她,轻笑道:“不用这样麻烦。”
说罢便搂住她的腰轻轻一跃,转眼就到了后墙外面。
暮烟一时没有准备,待到落地后才惊魂未定地道:“你突然飞这样高,怕是要吓死我。”
沈沉柔声笑道:“抱歉,忘了你怕高。”
他这样温柔似水地道歉,暮烟也不好再责怪,只说了句“下次注意”,便不再多言。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的竟然是“下次”而不是“没关系”,也许就是从此时开始,她在心底给他留了个位置,虽不明显,但好歹不是怀疑抵触了。
沈沉本要带她去醉千阙,暮烟却坚持要去紫凝阁。非是她因冷凝霜心有执念,只是她想起忘忧铃失窃就是在这个地方,想进去查探一番罢了。
可沈沉并不知道。一如那时,在他眼中,暮烟做的一切都与司空远有关,他送她的那只白玉狐狸簪子,她至死都带在身上。
暮烟进了楼,却没看到那日引路的小厮。她虽然不清楚忘忧铃是怎么找回的,但想来那小厮已然暴露,不在这也是情理之中。只可惜她刚回来时傻傻的去跟踪司空远,否则若是早来些时候,也许还能查探到点什么。
“我要二楼最里面的包间。”
暮烟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那小厮却推辞道:“那间屋子我们从来不开的,这是紫凝阁的规矩,还请姑娘再挑一处。”
“若我非要呢?”暮烟扬起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沉声道:“之前你们的头牌拍卖初夜时我曾进去过,怎的今日又说不开了?莫不是怕我少了你银钱不成?”
那小厮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上门的生意有谁会不做呢,只是那间屋子实在是不能开,这是我们大老板定的规矩,小的也没办法。”
沈沉握住她的手腕轻笑道:“我看你也别为难他了,既然是你请客,那便听我的,就找个寻常的雅间坐坐。”
那小厮连连道谢:“谢公子谅解,小的知道二楼还有几个房间是空着的,这就带您去看看。”
暮烟不情愿地跟着他们上了楼,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道紧闭的房门。
如果这个小厮所言属实,那之前带她过去的人定是有意为之,不管是故意让她看到司空远与冷凝霜苟且,还是默不作声偷走忘忧铃,她都被算计了。
若这两件事是一人所为,那冷凝霜的身份只怕不简单。司空远娶了她,也不知是祸是福。
“烟儿?”
暮烟回过神来,听到沈沉叫她,微微笑道:“怎么了?”
沈沉叹道:“我是想问你吃不吃烧鹅,谁知叫了几声你都不应。”
暮烟随口应和道:“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