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

　　宁霄被马芸治得服服帖帖。

　　他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抱着红包，看着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壮大汉捧着马芸所说的“礼物”鱼贯而入，拥挤着，排排站在客厅中间。

　　马芸快乐的站在最右边的第一个大汉旁边，从右往左依次介绍：“这是Vsili今年未发布的高定男款春装，前几天我跟带小姐妹去他们总部观光，看着挺好看就给你买了几件回来。”

　　几件？只怕是有几十件！

　　宁霄看着几乎被衣服掩盖了的一米八几的肌肉硬汉，衣服好不好看他没心思欣赏，只觉压力巨大。

　　“这个你看喜欢吗？”马芸走到第二个大汉跟前。

　　这个大汉戴着白手套，双手齐平于胸，举着一卷软缎。

　　宁霄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茫然又好奇：“这是什么？”

　　马芸抬手示意。

　　软缎被慢慢展开。

　　大汉努力的踮高脚尖，一副横倒着的百鸟朝凤真丝绣品，出现在宁霄面前。

　　“看看。”马芸指指站在树杈上的那只漂亮大凤凰：“这像不像你。”

　　救命，这哪里像我！宁霄实在搞不懂马芸的脑回路，面色犹豫：“像吗？”

　　“我觉得K.Q那宋轵用大鹏形容你不太贴切，这漂漂亮亮的凤凰，我看才像。”马芸点点头。

　　然后是下一件礼物。

　　房产证。

　　车。

　　一箱……金条！

　　各式各样马芸从国内外各种地方淘来的小玩意。

　　展示完所有礼物，宁霄张目结舌。

　　马芸让人把放在茶几上的盆给端走，眉开眼笑的挨着宁霄坐下，热情似火：“车在楼下，咱们等会儿一起出去吃个晚饭。”

　　一件件礼物被小心的放在茶几上、沙发上。

　　宁霄心不在焉：“阿姨……”

　　办完了事，西装大汉很识趣的哪儿来回哪儿去了，马芸怕宁霄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瞬间变了嘴脸，可怜，委屈，含泪欲滴。

　　接着，她话锋一转：“刚刚那盆裤衩是不是庄明敬的？”

　　宁霄终于等着这句了：“可不是么。”

　　“我进来时看你……是不是也是他逼你那样的？”年轻人的那什么嗜好，马芸研究不深，只觉得她儿子是变态。

　　但显然宁霄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这个，绷不住的耳红脸热：“算，算是吧！”

　　马芸仔细的端详着宁霄的表情：“小宁你不用护着他，跟马妈说实话，庄明敬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

　　要是帮庄明敬洗裤衩，穿那个衣服……算欺负他的话，宁霄摇头：“也没有经常。”

　　马芸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试探道：“你俩住一起多久了啊？”

　　“阿姨，我俩没住一起……”宁霄踌躇着，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庄明敬他妈怎么描述他和庄明敬的关系，一来她是长辈，二来他俩……主要是他一个大男人依附于男人，说出去，怪丢人的。

　　马芸认真的等着宁霄继续往下说，宁霄捏了捏红包，掌心湿乎乎的，他很紧张，比他以前头一回登台走秀时还要紧张：“就我自己住这儿。”

　　“他……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还分开住啊？”马芸恨铁不成钢的恨声道。

　　宁霄脸色一变，忙把红包递过去：“阿姨，我跟他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这个我不能收，您……”

　　“哎不是，小宁，你怎么回事啊？”马芸推拒着，急切的打断他的话：“ 我给你的是我喜欢你，想给你的，跟庄明敬没关系，你怎么能因为他跟我生分了呢！”

　　宁霄深吸一口气，忍着突然窜上眼睛的酸涩，侧头看着马芸带来的那些礼物：“咱俩今天才第一回见。”可不就是生分么？

　　话的后半句没明白着讲。

　　马芸什么人，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小宁，你……”

　　宁霄转头回来，倒是没那么执拗了，把红包放在了他们坐着的沙发中间。

　　有些事，她这当妈的真是难以启齿，马芸硬着头皮：“庄明敬在外面是不是还有别人？”

　　“您问他。”

　　“你跟我说实话。”

　　宁霄闷头不吭声。

　　倒不是他矫情，不想说，要对方是别的什么人。

　　比如祝鑫什么的，他肯定大胆吐槽。

　　关键这人是庄明敬他妈啊！

　　庄明敬他妈！

　　他跟庄明敬啥关系啊？

　　金主和小情人，雇主与被雇者——宁霄又不是没收庄明敬的钱，要过河拆桥，在他妈跟前说三道四，还有没有职业底线了。

　　但要他撒谎吧，他又不想撒谎，沉默吧……也不太好，容易被当作是默认。

　　马芸怎么会不知道她亲儿子是什么货色，只是没抓着现场，不敢确定，现下看宁霄这样，她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

　　“怪不得前段时间你受伤我要来看你，庄明敬硬拦着，不让我来。”没能教育好自己的孩子，马芸打心底里感觉对不起宁霄，言语之中满是愧疚：“他不着家，外边有别人，还那么欺负你，要是我不听他的，早点来瞧瞧你就好了。”

　　“阿姨……”宁霄好想跟庄明敬他妈坦白，告诉她，她儿子给钱了。

　　想想又没说。

　　就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马芸看在眼里，只觉得宁霄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气不过，一下冲着站起来，大喊：“庄明敬！庄明敬你给我滚过来！”

　　“阿姨您干嘛呀！”宁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拽了拽马芸的手臂。

　　马芸立即变了一副嘴脸，低头冲宁霄温和道：“别怕，有马妈在。”

　　在阳台上正在接电话的庄明敬听着他妈鬼吼鬼叫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急吼吼的跑过去，刚停脚，马芸抬头，迎面一个大耳刮子落在他脸上。

　　庄明敬懵了。

　　宁霄也懵了。

　　马芸指着庄明敬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庄明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妈，你打我干嘛，我又干错什么了我？”他妈力道不轻，庄明敬摸了摸被打得隐隐发麻的脸，一脸委屈。

　　马芸没解气，扬手，还想揍他。

　　宁霄站起来，抱着马芸的肩膀，把人拉开：“阿姨！别生气阿姨！”

　　“你跟我妈说什么了？”庄明敬扭头看向宁霄。

　　为了不让他们母子在这儿打起来，误伤到他，宁霄感觉自己现在挺像个绿茶，婊婊的：“我能跟她说什么……”

　　宁霄确实什么都没说，就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说，马芸活生生把他想做了拿了苦情剧本的女主，更生庄明敬的气了：“他说什么？他能跟我说什么？但凡你能学到你爸爸对伴侣的尊重和深情！哪怕是一分！我跟你爸就不会每天担心你以后老了成为孤寡老人！”

　　说到底，马芸还是心疼他儿子。

　　宁霄怎么会不懂马芸演这出什么意思。

　　“妈，谁孤寡老人了？”庄明敬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我现在才三十多，正当壮年，你跟爸没整天没事儿瞎想，您儿子好着呢！”

　　马芸差点被气笑，忍了忍，绷着脸道：“别跟我插科打诨的，庄明敬我问你，你是不是背着宁霄在外边儿养人了？”

　　“宁霄跟你说的？”庄明敬的语气立即冷了下来。

　　“他要跟我说，我能来问你？庄明敬你少给我装蒜，即使我今天不来，我也要找个时间把你们约一块儿，当着宁霄的面儿，亲自问问，你跟那叫周什么的小模特什么关系，还有前段时间你在你们公司选美是什么意思？”以前的那些什么默默阳阳狗蛋分了的，就不提了，外边风风雨雨，马芸在胡乱吃瓜一线之余，可没少在圈里跟庄明敬那一堆一块儿玩的小辈们打听庄明敬的感情史。

　　本来今天好好的，又是第一次同宁霄见面，她不想把场面弄难看了。

　　但庄明敬干的那些事儿吧，真不是个东西，马芸真怕她这儿子把宁霄给作没了，她急火燎燥，钻牛角的执拗，非得现在跟庄明敬要个说法。

　　庄明敬不想跟他妈闹，扭头看了眼宁霄，转身欲走：“你跟我过来下。”

　　宁霄刚要跟上去，马芸伸手把人往自己身后一薅，指着庄明敬的鼻子，咬牙骂道：“去哪儿啊？你那点儿破事咱家谁不知道？你大伯他们不好意思拿出来讲，我是你妈，我来！庄明敬我可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就今天你要不给我和宁霄一个交代，一个说法，我就住这儿，不走了，天天揪着你问，你信不信！”

　　“妈，那我和宁霄的事儿，你能别掺和吗？”庄明敬头大。

　　马芸死死将宁霄护在后边，一根头发丝不让她儿子瞧：“庄明敬，你是觉得我疯了吗？你跟宁霄好好恋爱我没事掺和干嘛？我现在掺和的是你跟外边儿那些小狐狸精的事儿！你赶紧的！我时间有限！”

　　这话说的，这阵仗，这氛围，活像庄明敬偷人被他妈和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抓了现场，双方混战一通过后，现在正对“罪魁祸首”进行审判。

　　庄明敬特别逆反，脸上隐约带了怒气，嘴硬回道：“行了啊，妈，挺晚的了，爸还在家……”

　　突然炸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庄明敬掏出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怼耳朵上：“喂……哦，行，放门卫就行，我马上下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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