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鬼神

　　小红和小明今天是幸福的，也是极其忙碌的，光敬酒鞠躬这一项，就够他们受累。
　　物资贫乏的年代，能好好吃上一顿，喝上一顿，无疑是极好的一场宴席。小明和小红按辈分一桌一桌敬酒，但凡被敬过酒的桌子立刻就活泛起来。
　　“三敬三！”
　　“七个巧！”
　　“八仙手”。。。。。。
　　早有“支客”开始划拳，让来客和“庄园”们喝好是他们的任务。
　　支客，就是连海地区结婚时请来专门陪人喝酒的人，他们通常是一些酒量极大的人。支客若不能喝两斤白酒，一般是无法胜任这个角色的。
　　而庄园就是村里人，通常一家出一人，充当这个角色。
　　水车湾是个大村，庄园来者中，也有不少妇女带孩子前来吃席。也不知是谁，吃着吃着就提起了最近家中粮食被盗之事，顿时，很多妇女开始谈论起这件事。
　　赵家媳妇道：“就是，那个贼娃子偷了我们家一袋子小麦，不得好死！”
　　张家媳妇补充道：“偷上去了买药吃死去，这个哈怂！”
　　王家媳妇骂道：“这个哈怂偷上去了买棺材去哩！”
　　这三位开了头，几桌妇女通通开始咒骂这个偷粮食的贼，借着几分酒劲，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有妇女说到激动处，连哭带骂，不少人开始附和，咒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整个婚礼现场，很快就分成了两波人。
　　男人坐的一桌吆五喝六，划拳的声音几欲震天。而女人坐的一桌咒骂贼人。
　　可他们怎么知道，真正贼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清清楚楚地听着这一切。
　　猫鬼神，猫鬼神，鬼在前，神在后，它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等于一身。
　　猫鬼神听到人们议论它，岂能善罢甘休？
　　一阵莫名的阴风吹来，全院子二百多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心中莫名其妙一紧张，都同一时间停止了说话。
　　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只不过是一阵风，所有人又陷入了之前的状态，该喝酒喝酒，该吃饭吃饭。
　　只是谁也没留意这阵风是从老太太的房间而来。猫鬼神能下蛊毒使人腹泻，这只是它的一种寻常术法。
　　没过多久，就有几桌的妇女同时腹中疼痛，要去厕所方便。一时间，原本污秽不堪的厕所门口人头攒动，各个都在等待里面的人快点出来。一个小小的茅坑岂能容纳怎么多人？
　　很快，左领右舍所有的厕所都被捂着肚子的妇女抢占。小明家附近的牲口粪堆旁，犄角旮旯处到处都是上厕所的妇女大军。猫鬼神下的蛊毒岂是上一次厕所就能解除的？
　　酒席吃到一半，几桌妇女所在的早早就散了，各自回家解决腹泻问题。女人们都在暗地里偷骂小明家的饭菜不干净，而男人们继续在喝酒，他们没有感到肚子不舒服，也没有人发觉其中的蹊跷。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肚子不适，有位叫刘王氏的老太太就好端端的。
　　刘田氏脸色灰白，头发灰白，一双眼睛也是灰蒙蒙的，整个人出奇的静。
　　整个宴席下来，她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因为他是同道中人，所以一进小明家院子，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古怪。
　　更何况，大婚之日，谢王氏所居住的屋子竟然上着锁。不知道的人以为这里放着烟酒等贵重物品，所以不轻易打开，但刘田氏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女人们腹痛离开没多久，平时有个极其嘴碎的男人出了些问题。
　　他叫刘德，身高一米六，平时说话带着点娘娘腔，也喜欢往妇女堆里扎，讨论些纳鞋打毛衣的事情。
　　刘德酒量不行，划拳连输六杯，为了缓一缓，就借自家粮食被盗之事，指槐骂桑就开始唠叨。
　　刘德接着女人们的话茬，道：“哎！那个哈怂，偷了我们家半袋子小麦！让我们两口子的天天吵架！我看他把粮食偷去后吃着胀死！”
　　刘德骂也就骂了，可他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的邻居米大有。
　　米大有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汗，身高有一米八，虎头虎脑。
　　米大有看看左右，见一桌人都顺着刘德的目光望向他。顿时，脸一红，怒拍桌子道:“刘德，你啥意思？你一直看着我，意思是我偷你家的了吗？那我们家的又是谁偷的？”
　　刘德奇道:“我哪里看你了？”
　　他转而一想，道:“我又没说你，你拍桌子是做贼心虚了吗？”
　　“啪”一声响，一个碟子带着菜汁就砸向了刘德的脑袋。紧接着，米大有两步饶到刘德身边挥动大拳头就向脑袋招呼。
　　刘德被碟子砸破了脑袋，他第一时间抹了一把头顶的鲜血，还没等米大有的拳头伸过来，一脚先踹向了他的肚子。
　　同桌众亲戚庄园还没来得及阻挡，矮小的刘德拳里夹脚，三拳打了个米大有措手不及。
　　一米八大个的米大有或许没想到，这个平时只爱打毛衣的邻居，竟然比他还要身手敏捷。
　　连海地区的人打架，可远比笔者所见过的很多地区的人凶狠。
　　米大有挨了几拳，岂能善罢甘休，他拿起一个碟子，顺手砸碎将瓷片紧紧握在手里充当匕首使用。这一刻，他似乎忘了手中的瓷片早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猛然就冲了上去对着刘德脑袋插了下去。
　　“咔嚓”一声，瓷片折断，半截子已镶进了刘德的头上。
　　米大有哪管这些，扔了瓷片继续拿拳头招呼。
　　刘德个子较小，受伤部位总是头部。但他根本不顾两次受伤的头部，一记撩阴腿就踢了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受伤，猛然一拳再度向对方小腹打出。
　　两人出手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大多数人都喝的有点晕，没来及出手挡架。
　　就在刘德一脚踢过去之后，同桌吃席的赶紧将他们给拉开了。
　　刘德被众人死死抱住，头上还留着血，他一把拔出头部残留的瓷片，破口大骂。
　　米大有捂着裆部，强忍疼痛嘴上还是奋力用嘴还击。
　　两人打架的本领可不受猫鬼神控制，这似乎是一种老秦人遗留下来的血脉。秦朝时期，连海地区属于陇西郡，自古这里都出善战的军士。
　　或许，这里数千年间都在和少数民族打仗，血液里就带着这种习惯。
　　秦朝时期的犬戎、义渠，两汉时期的匈奴，隋唐时期的吐蕃，五代时期的羌族，北宋时期的西夏，最近的可能就要属民国时期马步芳的“马家军”了。
　　马家军的回族兵当年四处抢粮，到处残杀连海地区的汉族，为了和他们斗，很多人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至今，在八蛮寺背后的无尽大山里，还保留着诸多为躲马家军挖的窑洞。随着时代的进步，这段历史连本地人似乎都淡忘了。
　　万恶的旧社会，总有人不能容忍连海地区的人民好好活着，所以当地人通常都有一股随时和敌人拼命的冲动。
　　当然，这样的代价是这里的人口始终不多，也从来没出现过一位能叫出名的响当当人物，但这不妨碍他们那颗始终战斗的心。
　　小明家院子里，原本热闹的婚礼被一阵拉稀和一场打架搅和了一阵。
　　庄园们只能将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安排在不同桌的席位上。打架归打架，吃席还是要继续，尤其喝酒更是不能停。
　　刘德随意拔了一根刺盖草，给自己头部止血后继续喝酒。
　　而米大有忍着裆部疼痛，大声划算，以此减轻痛苦。
　　猫鬼神虽然没有直接附体，但却能蛊惑男人们打架。米大有之所以能看到的别人怪异的眼神，就是受了它的蛊惑。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谢王氏和刘田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俩能看懂那种眼神。
　　夜里，来了一群年轻人来闹洞房。他们的新房就在堂屋的东边，旁边紧挨着奶奶的房间。
　　什么一根绳上吊个苹果，让两人背着手吃。
　　小明点根烟，小红抽一口，然后给闹洞房者抽。
　　小明拿根筷子，小红拿个瓶子让其穿进去之类。
　　只到半夜，散了床头床尾四角压得核桃枣儿，这群年轻人才三三两两地都走了。
　　农村有句话说的好：要想一日宁，请客！要想一月不宁，结婚！要想一年不宁，盖房！
　　小明和小红的婚事，就整整忙活了一个月，到了今夜，总算是有了结果。
　　等众人散了后，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吃点东西。这一天可把他们给忙坏了，连饿带累。
　　此时的小明，早给闹洞房的伙伴们灌的七荤八素，小红就去西边的厨房里弄些残羹剩饭给他。
　　就在小红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隔壁仓库里传来“沙沙”“沙沙沙”倒粮食的声音。
　　小红好奇，今天这个日子，怎么还有家人在干活？公公和两个兄弟早喝多睡下，而奶奶也早早休息了。
　　就在小红打开仓库门一观究竟时，看见一只装粮食的口袋，“啪”一下掉在窖砖旁边。新娘子心里“咯噔”一声，眼睁睁看着很多小麦遗落了下来，散了一地。
　　一粒粒粮食还在地上滚动，仓库里空无一人，只有隐约一声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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