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瓷

作者:芋泥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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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汉界


      我收回视线,看他,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道:“墨白,我想去找他。”

      赵墨白替我夹菜的动作略微滞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声音清冷,反问道:“找他做什么?你是想亲自观摩他怎样和别的女人圆房?”

      想到或许真有这样的可能性,我眼神一黯,转念再想,他这么爱我,如何会在我尚在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就上温雪夕的床?他一定还在等我,等我去找他。

      我坚定摇头:“我不是有意要背叛他的,一切都是沈沐恩的设计,他还没听过我的解释,我不信他真的连一丝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就直接宣判了我的死刑,我只要见他一面就好,算我求你了,墨白。”

      赵墨白盯着我的眼睛许久,然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作出了让步:“先吃饭,你听话一点,我就答应你。”

      我如获大赦,立刻拿过碗和筷子,快速扒着碗中的白米饭,急切的模样就好像有谁在和我抢食一样,赵墨白替我夹着各样的菜,我也来者不拒,全吃进了肚子里。

      因为吃得太快,上一口还没咽下,下一口已经被塞进了嘴里,我被卡住,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快吐出来!”赵墨白满脸担忧,慌得甚至想不起拿块帕子,而是直接用手捂在了我嘴上。我犹豫了一下,才吐了出来,他没有任何嫌弃的将我吐出的食物都用手尽数接下后,才从怀中掏出手帕,有些草率的将污秽之物都包了进去,然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递给了我一杯水,替我抚背顺气:“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我渐渐缓过来,看着桌上帕子里包着的秽物和面色自然如常的赵墨白,心绪有些复杂。

      我曾为勾引他特地调查过他的底细,自然知道他有轻微的洁癖,可是为了我,他总能将那些不适都努力克服。

      上一回他喝了我剩下的粥,已经足够让我意外,如今他甚至会用手替我接下呕吐物,这没有底线的纵容让我有些心慌。

      我爱他时,他的爱意是锦上添花,不爱时,就变成了负累债台。

      我已经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自然不想亏欠他太多。

      吃了有七八分饱,我放下碗筷,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我吃好了。”

      他近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淡声说:“去吧,快去快回。”

      我点头,匆匆起身,上楼。

      轻车熟路走到顾昧生的门前,心上才骤然生出二三分恐惧来,我怕极了稍后见到的,会是他仇视的目光,怕他会质问我,为什么“偷取”借兵书,又为什么将包袱交到了赵墨白手中。

      我轻叩响了门,许久后传来了男人略带压抑的哑声:“谁?”

      “是我。”我相信,无论何种情境下,他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我的声音。

      里面安静了一会,随后是男人漠然的准许:“进来。”

      我跨过门槛,合上门,不期然看见了紧闭的床纱帷幔,顾昧生俊美无俦的侧影从旖旎纱幔中透出来,绰约朦胧。我与他,看似相隔咫尺之近,实则远如天涯海角两端,我将永远也无法再触及到他,哪怕是一寸衣袂。

      他身下原本躺着的女人在听到动静后也起了身,显然是已脱尽了衣裳,不想顾昧生会允许旁人进入,打扰他们的春宵一刻。她略有些慌乱的披盖上了艳红的喜被,侧着头看他,期期艾艾的唤着:“君侯……”

      我愣住,对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感到难以接受:“顾昧生,你在做什么?”

      我以为他只是对我背叛他这件事一时气不过,所以才会将为我准备的嫁衣赠给了温雪夕,才会操办这场与民同乐的喜宴。我也以为只要我向他解释清楚,我是被沈沐恩陷害的,我所做过的一切伤害他的事情,都是迫不得已,非我本心初衷,他一定会原谅我。

      我可以遵守承诺从此都远离他,我甚至可以为了他的理想抱负毫不犹豫的为他去死,但我最后剩下的卑微而渺小的愿望,也仅仅只是,不想他怨恨我罢了。

      他以前不是从不要女人进入他的房间么?他不是只在这张床上要过我吗?他娶温雪夕难道不是为了气我么?可是此刻他又在做什么?在我的面前,和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而这个女人,还是他名义上的,第一位妾室。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听出他话语中蕴含的讥诮嘲讽之意:“谢姑娘裙下之臣无数,连本侯正欲和如夫人行床事也看不出?”

      他叫我谢姑娘,而不是娇娇。

      他是真的与我客套生疏,不再有任何偏爱和亲昵。

      压下心间的无尽苦涩,我哑着声问他:“顾昧生,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对我的示弱无动于衷,语气冰冷:“你不过就是赵墨白的一个禁脔,凭什么以为我顾昧生会稀罕?”

      我设想之中,或许他尚肯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解释清楚,沈沐恩是如何的陷害于我,赵墨白又是如何利用怜儿的性命胁迫我,可他如此行径,分明是想与我从此楚河汉界,再无瓜葛。

      我误以为自己听错,几乎站立不稳,晃了晃身子:“你当真这样想?”

      他略显不耐,冷声道:“若无什么要紧事,就滚出去。”

      从前我对他百般抗拒,只觉他的纠缠让人厌烦,风水轮流转,如今死缠烂打不愿放手的人竟然变成了我。

      他说得对,我凭什么?我只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娼妓,是残花败柳之身,而他身份骄矜尊贵,是这盛世王朝一人之下的万户王侯,他能对我另眼相待本就是不易,曾用心爱过我更是我命里的幸数。

      既已下定决心要放过他,现今他这幅对我避之不及的模样,不也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吗?

      我收敛了所有不甘痛苦的情绪,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妾身就不打扰南安侯和温姑娘了,愿你们永结百年之好。”

      我不再眷恋,推门而出,像在一望无际的荒原奔逃,想逃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夜雨下得更急了,屋檐难盛整日的积蓄,将其无情休弃,一地的水潦滂沱。

      我一脚踩进了水坑之中,水花四溅在我的鞋面,打湿了内里的薄袜,也洇湿了我的裙摆。

      雨水混合着泪水,洗面而下,一时脚滑,我整个人都摔进了水滩中,狼狈不堪。

      痛和累交加,想就此长眠不醒。

      无尽霶霈浇灌在我身上,尔后被一把油纸伞遮挡,我努力睁大被雨水迷蒙住的双眼,就看见了满眼都是担忧和哀伤的赵墨白,他眉头紧锁,轻声唤我:“小瓷。”

      他将伞递给一旁站着的赵丞,弯身抱起了我,秋雨的寒气侵蚀,让我冷得直颤,上下牙关都在打架,不自觉的就想趋近他身上的温暖:“墨白,怎么办,他不要我了,他不肯听我的解释。”
      赵墨白柔声,耐心哄着我:“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因为雨水沾湿了鞭伤,造成了伤口感染恶化,我在回去不久后,就得了一场温病,高烧数日不退,几乎去了半条命。

      赵墨白衣不解带陪护在我床前,亲自为我喂药擦洗,尽心尽责。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只是每次瞧见他疲累的面容,都觉得万分愧疚难当。

      我曾无数次的猜测揣度他羽翼未丰,年少轻狂的那段岁月,究竟是何等的令人心驰神往,却永远也无法可想见。我错过了他人生中最肆意美好的年少时光,而已故的锦王妃却能够堂而皇之的占据拥有,这令我感到无可奈何又艳羡嫉恨。

      我也曾想法设法千方百计的去讨好他,取悦他,以期求他能在心上为我预留一个微小足够容身的位置。如今他满心满眼的都只余下了我,我却已寻不回最初的快乐和满足,是我在奔向他的路途上走岔了道,迷了路,也将一颗心遗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

      是他先来设计我,或是我先招惹了他,早已说不清楚。

      ……

      在赵墨白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病情渐渐好转起来,身上的鞭伤也都结了痂,在愈合的过程中时常发痒,为了防止我止痒时不慎挠破了皮肤,赵墨白命人将我的双手都用绷带包缠了起来。五指都被固定住不能自由活动后,诸如吃饭穿衣这等事,我都只能借助赵墨白和怜儿。

      虽然赵墨白嘴上从不说,但我知道他非常忌讳我与顾昧生的那段过往,也分外珍惜我们如今这得来不易的静好岁月。

      没有公务时,他就总是寸步不离的陪在我身边,甚至连吃饭,也要亲自一口一口的喂给我。

      这日午膳,他却并未如往常一般按时来到我卧房,来的人只有怜儿。

      他也是一城之主,难免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会耽搁一次,我并未多想,只是小口小口吃着怜儿喂给我的清粥。

      怜儿一直看着我吃饭的模样,面露为难,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没说出口。

      我喝好了粥,才随口道:“想说什么便说,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怜儿当即匍匐在地,任托盘中的碗筷都撞得叮当作响,万分慌乱道:“姑娘,南安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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