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瓷

　　窈娘说我是赵墨白计划用来潜伏在顾昧生身边的棋子，说明顾昧生身上，也有赵墨白想要得到的东西，又是什么东西呢？

　　而传闻中的苏家军个个骁勇善战，足可抗衡白袍骑，既然这苏家军对顾昧生也如此重要，为何他不想着拉拢镇国公，反而愿意娶一个如此平凡的我，难道说，我也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一定要知道，顾昧生娶我，是不是真的和权谋无关，只为风月。

　　宋知郁突然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清风令？”

　　在我疑惑时，他继续道：“多年前镇国公在人前酒醉，不慎说出他在锦官城存放了一枚清风令，据说他亏欠清风令主，便向他（她）许诺，可凭清风令向他讨要一个要求，甚至包括苏家军的号令权，久而久之，便传出了得清风令者如得苏家军虎符的传言，于是这些年不时有从盛京赶来寻清风令的人，只是都一无所获，世人便对清风令是否真的存在产生了疑问。”

　　清风令，难道说清风令在窈娘身上，赵墨白接近她，是为了清风令？

　　那顾昧生呢？他来到锦官城，难道就和清风令无关吗？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无缘无故，他自盛京来锦官城数月不走，时时出现在我和赵墨白的身边，越想下去，我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后路。

　　升堂前一晚，窈娘来看望我。

　　她不像我上次见她那般风光得意，而是神色慌张，塞了些银两给狱卒，就匆匆踏进牢房。

　　我本来在闭目假寐，看见她这番模样，心生疑惑。

　　“你怎么了？”

　　她死死盯住我，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又惊又怕，癫狂至极：“南安侯要杀我，他要杀我灭口，再让我给你顶罪。”

　　这确实像是顾昧生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你怎么不去找赵墨白？你不是有清风令在手吗？”

　　不管赵墨白对她心意如何，至少目前来讲，她对赵墨白还有利用价值，如果她去找赵墨白说清楚，赵墨白绝不会放任顾昧生就这么杀了她。

　　她摇头：“他和南安侯一样，他想要杀蚌取珠，他巴不得我替你去死。”

　　杀蚌取珠，意味着赵墨白想不顾她的死活，夺清风令为己有。

　　我以为他温柔和煦，原来他的本来面目，是如此心狠手辣，竟丝毫不亚于顾昧生。

　　窈娘诡异的笑着向我走来，我有点害怕这样的她，向后缩了缩：“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将放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手上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来杀你，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活下去了。”

　　此刻牢房紧闭，在这方寸之地，我避无可避。

　　本来进府衙之前，我几乎了无求生之意，可是自从顾昧生说过想要娶我，我无一刻不在期盼他来找我，我还没能嫁给他，还没能堂堂正正做他的妻子，怎么能死在牢房之中呢。

　　窈娘猛地向我刺来，我躲开，一边大声喊着：“来人啊！救命啊！”

　　期盼守门的狱卒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及时来救我，毕竟还未升堂，我只是嫌疑人，不能确认是凶手，倘若无故死在了牢狱之中，对外无法交待。

　　可窈娘只是笑，看我像看一只待宰杀的猎物：“你不用白费力气，我来之前，已经支走了所有的狱卒。”

　　我最后的希望落了空，只能和她周旋。

　　一个不慎，被她在右臂划出一道血痕，伤口不算深，血迹将白色的衣服晕湿，这幅情景落在窈娘眼里，更加让她疯狂。

　　她向我冲来，九死一生之际，我绝望闭了眼。

　　但最终匕首也没插入我身体，而是窈娘被人，像块破抹布似的丢到了墙角，她的后脑重重撞在墙上，有片刻都不能活动。

　　我惊魂未定，被及时赶来的赵墨白抱入怀中，他声音有些颤，带着浓浓的后怕：“小瓷，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惊了。”

　　我渐渐放下心来，感觉周身力气都被抽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躺在地上的窈娘忽然尖叫了一声，说不上来是绝望还是痛苦，带着些我不懂的情绪。

　　然后双手握住了自己脖间挂着的一枚青色的玉佩，睁大着眼睛看我，嘴里还喃喃着：“我的记忆回来了！回来了！我不是，原来我不是……为什么我不是！”

　　她恢复记忆了？什么不是？

　　自知穷途末路的窈娘看着我和赵墨白相依偎的身影，忽然笑了，然后反握住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鲜血四溅出来，我被吓到，赵墨白立刻拿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窈娘在呕血，断断续续还说着话：“谢瓷，我会……我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你……永……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不是想嫁给他吗？我偏不让你如愿，你这一辈子……一辈子只配做个婊∣子！”

　　窈娘断了气。

　　我不知道她说的秘密是什么，只是这个秘密，似乎和我和赵墨白都有关，倘若知道了这个秘密，也许我能堂堂正正嫁给赵墨白，只是此刻，能不能嫁给他，我已经不再那么关心了。

　　赵墨白把杨昭叫来，拿出了一封窈娘认罪的绝笔信，或许是他威逼窈娘写下，又或许是他请人伪造，只是此刻，仵作前来验伤，证实她是自杀而非他杀，种种证据表明，她才是‘杀人凶手’，这桩案子便这样结了。

　　杨昭看着我，想说些什么，我知道他聪明有才，也许早已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上有顾昧生和赵墨白压着，此案又到了这样一个死胡同里，即使他有心继续审下去，也无力回天，最终只能认了命，宣告我无罪。

　　赵墨白摘了窈娘脖子中的清风令，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婉字，我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最后只能笑自己多疑，也许这个婉字，是窈娘本来的名字。

　　坐上回锦王府的马车，我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是怎么及时赶到的？”

　　我心有芥蒂，为什么救我于危难之中的不是说要娶我的顾昧生，而是一直在利用我的赵墨白。

　　赵墨白答：“我让赵丞一直在府衙门前守着，他看见苏窈进去后，觉得有异，及时通知了我。”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便再与他无话可说。

　　他有些失落：“小瓷，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我讥诮笑道：“想你做什么？想你怎么利用我？”

　　他被我一噎，无言以对，毕竟他利用我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他真的喜欢我，这份喜欢也是夹杂着算计开始的，是不纯粹的，一份不纯粹的感情，我宁愿舍弃。

　　马车停在锦王府已经很晚了，我下车前顺便看了看别院，只是门前站着俩守卫，黑灯瞎火，似乎是都睡了。

　　收回视线时，才发现赵墨白也在看我，他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转而对赵丞讲：“去请个郎中来。”

　　赵墨白把我送回住处就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任怜儿在我身旁哭得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姑娘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憨憨傻傻的阿满舔着我的手背，来表示对我的思念。

　　半个时辰后，赵墨白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粥，身后跟着一个郎中。

　　郎中在他的示意下给我上药包扎伤口，他则把粥端来，舀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再递到我嘴边。

　　从前我特别受用他为我做这些事情，这样才能体现他对我的心意。

　　可是此刻，他做这些看起来就像为过去犯的罪孽忏悔。

　　而我不需要他忏悔，归根结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满腹算计的人，是我误会了他，以为他光明磊落，淡泊名利。

　　我别开头躲过，用左手去接他手上的勺子：“我自己来。”

　　他没有坚持，把勺子递给了我，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反对我了。

　　我的左手不知道是本来就不灵活，还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还没恢复，一直颤颤抖抖，一勺还没送到嘴边，大半勺都落进了赵墨白一直接着的碗里，我气竭，将勺子重重丢回了碗中。

　　赵墨白也不恼，依旧像从前一样耐心，继续舀起一勺吹凉，送到我唇边。

　　这次我没再拒绝，在狱中这些天，因为对未知的迷茫，我总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这碗粥熬得挺香，我又刚好饿了，何必再和自己过不去。

　　他看我顺从的喝了粥，嘴角弯了下，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郎中替我包扎好伤口，叮嘱我按时换药，伤口别碰到水，就走了。

　　一碗粥我喝了大半，剩下的被赵墨白喝了，我看他喝得挺香，想起他的洁癖，以前连和我一起吃饭时都要分公筷和私筷，此刻倒不嫌弃是我喝剩下的粥了？

　　我还是忍不住嘟囔：“这是我喝剩下的。”

　　他把空碗放在一边，用帕子擦了嘴，接道：“我知道。”

　　然后坐在床畔，低头察看我的伤处：“从前连你口水都喝得，怎么会嫌弃你喝剩下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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