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瓷

　　最终，我还是和杨昭一起回了州衙门。

　　赵墨白一再坚持，不准为我戴镣铐，甚至还要亲自坐马车陪着我。

　　因此我虽名义上是阶下囚，实际上连杨昭都不得不看在赵墨白的面上对我分外客气恭敬，这样的待遇，只怕也是赵唐开国以来的头一个。

　　杨昭此人，我曾有耳闻，他断案一向公正廉明，此案若审出真相，无论赵墨白怎样用权势干涉，都不会改变他最终的想法。也就是说，我估计确实扛不过这一关了，只是很奇怪，此刻我竟然一丝恐惧也无，甚至隐隐期盼着结果快点到来。

　　这桩十年前被金钱埋藏，事关锦官城最有名的花魁的案件，只需要窈娘在一处放个风，不消半日便可让举城百姓为之津津乐道，即使权贵想要插手，也得先设法堵住这悠悠众口。而赵墨白如今，等着娶妻拉拢镇国公的势力，他为树立好声名还不够，又怎么会因为我平白沾了污名。

　　他说救我的话，我只当听听便罢，万万不敢再当真。

　　马车悠悠在府衙门前停下，赵墨白不出声，杨昭也不敢硬请我下车。

　　我和他就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作。许久，他忍不住低了低头，用掌心撑着额头，似乎又无力又疲惫，瞬间衰老了几岁。

　　我不知道此刻他的悲痛，是为即将失去我这个制衡顾昧生的有力棋子而惋惜，还是真的因无法搭救我而愁苦。

　　耽搁了太久，我也不能让杨昭难做，思及此，我还是起了身，掀帘，一打眼，竟然看见了府衙门前站着的窈娘，她穿了一身红衣，又喜庆又张扬，等得似乎有些焦急，见我出来露出了一个战胜者的笑容，我看着她的模样，心念一动，冲她得意的弯了弯唇角，又转身回了马车。

　　赵墨白意外看我竟然去而复返，以为我是想求他救我，慢慢展露出一丝笑容。

　　还未展露完全，就被我扑倒在软垫上，他虽不知我意欲何为，还是出手揽住了我，护住我以防不小心磕碰到他处。

　　“小瓷？”他试探的问我。

　　我莞尔一笑，骑坐在他身上，伸手在他胸口抚摸撩拨。

　　“我突然想到，进了这州府衙门，也许就出不来了，走前想向殿下求个欢，才不枉此生，殿下，愿意给我吗？”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等待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将手缓慢下移，握住他巨硕，他闷哼一声，又舒服又压抑。

　　我望着他的表情，不错过一丝变化，右手熟练窸窣动作。

　　他双眸渐渐发红，沾染欲念，最终反客为主，在我脖间啃咬舔舐，我故意呻∣吟出声。

　　似乎一切即将水到渠成，我却松了手，瞬间离开他身体。

　　他欲求不满，带着疑问看我。

　　我无所谓笑笑，微微平复气息，撩了下头发：“抱歉，刚看见窈娘在外面，一时气不过想利用你气气她，我的目的达到了，就不再陪殿下继续演戏了。”

　　说完，我转身想走，却猝不及防被他握住了手腕，一使劲将我拽回了他怀中。

　　吻贴上来，他亡命之徒似的汲取我口腔中空气，似乎想我溺死在这缠绵之中。

　　许久许久，他才松开我，手摸着我脸颊，亲昵摩挲，声音微微沙哑：“小瓷，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不必和她比较，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你。”

　　在我怔然时，他浅浅的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带着些安抚。

　　“等我。”

　　……

　　我下了马车，故意将衣服领口扯开大半，露出锁骨脖颈间的吻痕，走向窈娘。

　　窈娘瞟了瞟，凉凉道：“瓷娘真是好心情，锒铛入狱前还能想到睡男人。”

　　“本来是不想的。”我娇笑，“可是一想到这即将是你的男人，就觉得睡起来都更舒服了。”

　　她咬着牙，低声咒骂：“下流无耻！”

　　府衙门前，衙役眼下，一个即将被收监的女人还能想到和男人在马车里春风一度，传出去谁不认为是下流无耻，我本就是这样道德败坏的女人，只要能杀一杀窈娘的锐气，再多几桩罪名又如何。

　　只是方才赵墨白的反应，让我略失神，他本可推开我来固守自己的声名，却一再纵容我的放肆，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窈娘看我不说话，兀自洋洋自得：“我和你争了十几年，在今天，终于能分出个高低来，只是可惜了，我认祖归宗，风光大嫁的样子，你怕是看不到了。”

　　我想到赵墨白对窈娘微妙的态度，觉得她未免太过自信，似笑非笑对她道：“倒也不可惜，倘若你不能如愿以偿，被我看见爬上去又跌下来的狼狈模样，不更难堪吗？”

　　“你什么意思？”

　　我卖了个关子：“你那么聪明，还是自己慢慢想吧。”

　　应该是赵墨白早打过招呼，杨昭对我一路都算客气，只是去牢房前，转了个方向将我带到了一处厢房，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谢姑娘，屋里有位想见你的人。”

　　想见我的人？

　　我纳闷，轻轻推开门，里面烛火盈盈，半明半暗处坐着一个男人。

　　我心下一咯噔，迅速将衣领合拢，试图遮住方才在窈娘面前炫耀过的‘战绩’。

　　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视线落在我脖子上片刻，然后上移，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不快。

　　我霎时反应过来，我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何必如此风声鹤唳，我想和谁睡，和谁睡了，又与他何干。

　　“南安侯真是手眼通天，竟能提早在此候着我。”

　　他慵懒向后一靠，向我招招手，不紧不慢道：“娇娇，过来。”

　　我向他走去，离他有些距离时站住，他却长臂一捞，将我禁锢在了怀里。

　　然后手就向下探去，带着邪气和魅惑问我：“你和他，在外面做了吗？”

　　我红着脸反驳：“干你何事？”

　　他的手摸到自己想摸的，并没有湿腻感，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才收回手。

　　连语气里都带着些愉悦和得意：“自然与我有关，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在乎你从前怎样，只是从今以后，你就只能陪我一个人睡。”

　　这幅不可一世的模样真的是……

　　我白他一眼：“我如今可是个杀人犯，指不定秋后就要问斩，你是想去阴间让我陪∣睡吗？”

　　“能日日和你缠绵，做个风流鬼也未尝不可。”他淡淡一笑，然后稍微端正了些态度“娇娇，接下来要先委屈你几天，我会设法救你出来。”

　　不知为何，我对他许过的所有诺言都深信不疑，也许是看他确实是肆意妄为惯了，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敛容，低声道：“其实也不必你多费工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倘若真的没有了活路，我会自行了断。”

　　他听到‘自行了断’这四个字时猛地用力钳住了我的下巴，让我正视着他：“谢瓷，你听着。”

　　他总是用痞气又邪魅的语气叫我娇娇，这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完整叫我的名字，我不得不凝神听他说。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等你撑过这一次，出狱我就娶你。”

　　我睁大了眼睛，误以为自己幻听。

　　娶我。

　　这样的两个字，说出来谈何容易，做到又是难如登天。

　　赵墨白曾经也是信誓旦旦说会娶我，最终却迫于他母亲而放弃。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对我的诱惑有多么大，我这一生如无根浮萍飘荡，所剩唯一念想，不过是能堂堂正正做一次某人的妻。

　　“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想余生每一天，都能看你，亲你，抱你，还有……睡你。”

　　我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微哽咽：“好，我等你，等你来娶我。”

　　……

　　杨昭为我安排了一间单独的牢狱，铺上新晒过的稻草，又给了我一床全新的锦被，一日三餐，尽心尽责，他能如此待我，或许是受赵墨白委托，也可能是迫于顾昧生的淫威。

　　我在牢房里住了五日，这五天，杨昭在外四处奔波收集证物，我就静静等待着升堂的那一天。

　　其间，宋知郁来看过我一次，带些糕点和酒肉，往草席上大喇喇一坐，递给了我一壶酒。

　　“瓷娘，你帮过我，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人情，如今你落了难，正是我还恩的时候。救你出去这件事我爱莫能助，其他的，只要你提，我会想法帮你。”

　　我开了酒，浅浅抿了一口，想了想，然后道：“盛京的定国公，你了解得多吗？”

　　他答：“略知一二。”

　　“可以和我说说他比较特别的地方吗？”

　　“比较特别的地方……”他想了想：“这位国公，有个女儿在九岁那年走失了，他和夫人悬赏万两黄金也没有找到……”

　　“这个我知道。”我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和苏家军有关的事情？”

　　“苏家军？”他皱眉，“你一个姑娘家，问军队的事情做什么？”

　　我无奈：“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就当是报我的恩。”

　　赵墨白如今讨好窈娘，是因为她是苏国公遗失的女儿，既然他对那十万苏家军虎视眈眈，那么他一定会尽快前往盛京，向镇国公讨要奖赏。而我在乎的，是顾昧生，他虽然答应了娶我，可我被人利用怕了，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比如说他为什么会受着伤出现在锦王府，又为什么借口考察锦官城地势而留在这里月余不走，这些疑问在心上久了，让我忐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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