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赋

作者:荒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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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之夭夭


      第三章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壹)
      昏暗的屋内,闭目静躺了许久的男子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午后的阳光正盛,竟没有被密密匝匝的竹林遮住,还是有丝丝缕缕地光漏了下来,某一缕则正好透过素雅的木窗棂,照进屋内。身着瑞云纹锦缎衣的男子似乎是感受到了那缕颇为温暖的光,缓缓睁开了眼,却不巧正迎上一缕光,他略有些不适地眯起双眼,别过头,闻到了丝丝缕缕从不厚的被子里透出的一股清幽的草药香。

      男子扶着床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环顾了一圈他发现这屋里的陈设简洁极了,不过一桌一椅一灶台,除此之外,便只有自己躺着的这张榻和他对面堆满典籍的陈书架。屋里陈设虽简单,倒极为干净整洁,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草药香味。

      突然,他的头又痛了起来,他不禁抬手扶着脑袋,眼前是一闪而过的场面,是人群个个被刺穿,然后倒下的场景,血腥的场面一下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男子痛苦地抱着头,身子不断地颤抖。
      良久,那场面终于消失了,头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男子放下手,稳了稳心神,便起身下床。屋子里空无一人,男子寻思着出门看看情况,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桃树,一树一树的繁华盛放地异常美丽,是不是飘落的花瓣更似是一场粉色的烟雨,染红了院子里的石桌石椅。落英缤纷之间坐着一个少女,少女一身绯衣,背对着他,似乎在做着什么事,手一抬一落的。
      听到声音,少女回头说:“呀,你醒啦。”

      那是一张生得极好的脸,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一双明眸似她身后的桃花那般闪闪发亮,而她一身绯衣坐在桃林之间,和身后的桃林正相映衬,男子看的不禁有些发愣。女孩见他正望着她发呆,便有些羞怯地别过头,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姽婳,是这儿的第百代巫女,是我和我阿姊在泗河沿岸发现的你,阿姊医术高超,是她为你解的毒,随后你便昏睡了整整三天,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
      “我......”男子刚从沉睡中醒来,浑身乏力,但倒也不算多严重,便说:“并无什么要紧,感谢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着,男子便朝女孩行了个礼以示感激。
      女孩朝他明媚一笑,说:“在我们这儿,不必这么多礼的,哦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啊?”

      姓名?男子的头又一次剧烈地痛了起来,他有些站不稳,忍不住抬手扶住门框,吃力地摇了摇头,俊秀的眉目间满是痛苦。
      “公子?”姽婳见他如此,急忙问他,“你还好吧?怎么了公子。”
      “我,我不记得了。”男子吃力的回答道。
      “无妨无妨,”姽婳摆摆手,说道,“你且好生休养着吧,我先去喊我阿姊来再为你看看。”言罢,便跑开了。

      十里竹林,清幽冷寂,姽婳一袭绯衣轻巧地一路小跑入林,沿着不知走了几百遍的小路去寻那间小竹屋。
      姽婳抬手,扣了扣竹门,然后急急唤道:“阿姊阿姊,快开门。”
      屋内一阵窸窣的响动,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姿若一身素衣,气质婉婉地站在姽婳面前:“何事?”
      “那公子他醒了。”
      姿若闻言,冷淡的脸上神情微微一动,旋即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知道了,稍等。”
      随后,姿若便转身回屋,留姽婳在门外颇有些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姿若便背着药箱出来了,姽婳迫不及待地拉上姿若,急急朝东边的桃林奔去了。

      (贰)
      推开院门,门带动风,吹落了门边的两树桃花,身着瑞云纹锦缎长衣的男子背对着她们,独坐在方才姽婳坐过的位置,闻见门响,便转过头来,正对上姿若的目光。姿若自认为对男子的脸已经颇为熟悉,但当她第一次看清这个男子醒着时的脸时,还是有些意料不及,清隽的脸庞似润玉雕琢而成,眉宇间带着英气,一双眸子却异常清澈,而他通身的气派也是难得一见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姿若在心里暗自说道。

      男子朝她微微一笑,开口道:“想必姑娘便是姽婳姑娘的阿姊吧,听闻是小姐的高超医术才将我的性命从鬼门关捡了回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在下于此先谢过姑娘了。”言罢便朝姿若行礼鞠躬,接着又略转身朝姽婳也鞠了鞠躬。

      “不必多礼,”姿若朝他淡淡一笑,算作回应,“路上听闻公子的记忆有损,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是还记得的。”
      男子垂下眼眸,轻叹了一下,说:“方才,确实有忆起些东西,但都是朦朦胧胧,不是很明确,唯一记得的大概是我的名字。”
      “你记起来啦,叫什么呀。”姽婳闻言,忍不住打断他问道。
      “云衔。”男子抬起清澈的眼眸望着姽婳说道。
      “云衔......那姓氏呢?”姽婳忍不住再次问道。
      男子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无妨,能记起名字已属不易,不记得的事不必强行回忆,你若不介意,我可以替你看一看。”姿若在云衔旁边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看?怎么看?”云衔不解道。
      “你只需要闭上眼睛,伸出手,我阿姊就能读出来。”姿若还未开口,姽婳便抢着说。
      云衔闻言,听话地照做了,姿若变换了一下坐姿,盘起双腿,抬手,悬在云衔的双手上方,也缓缓闭上双眼。
      然而,和以往姿若读心时读取的场景不同,这次并不是战尘飞扬的战乱之场,也不是芽黄柳绿的怡人春景,也不是檀香袅袅的书房净地。这一次,姿若眼里只有一片迷雾,白茫茫一片,不分四向,不知日暮。
      姿若睁开双目,对云衔说了一句::“抱歉。”
      云衔闻言,缓缓睁开双眼,冲姿若微微一笑,道:“无妨,姑娘无需抱歉。”

      随后,姿若又掏出一方白色的素帕,轻轻搭在云衔右手手腕,抬起纤细的手指,搭在帕上,静静候上一会后,姿若收回手帕,开口对云衔说道:“公子伤口已大愈,再稍加调养便可痊愈,只不过公子体内仍存有大量瘴毒,此毒不除,此病怕是难以彻底根治,这几日,我会为公子调写解毒的草药,瘴毒未除之前还望公子切记,不可随意动气,否则乱了气血脉络,难保旧伤复发。”
      “是。”云衔望着姿若,听话的应下,附又道,“姑娘果然技艺高超,轻轻一测便知情况了,对了,云衔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为何,该如何称呼,日后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吧。”

      “风姿若。公子若不介意,可随大家一起唤我一声姿若。”
      “好,姿若姑娘,云衔再次谢过姑娘,我定当谨遵姑娘医嘱。”言罢,云衔朝姿若展颜一笑,那笑容,配着他清澈的眉目,在午后桃林的映衬下竟暖似朝阳。姿若闻言浅浅一笑,微微低下头,偏过眼去看那满树繁花,灼灼其华。

      (叁)
      说话间,姽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姿若回头看了一圈,没发现人影,便对云衔说道:“公子且在此处好生休息着,我还要与小妹去处理一些事物,就先告辞了,公子日后若有什么不适,可往西去你身后那片竹林,来寻我。”

      云衔随着她的话回头一看,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小屋竟是桃竹林的分割线,屋前是望不到尽头的漫天桃花,屋后确实层层叠起的清幽竹林,那日光,正是通过桃瓣与竹叶相交的空隙漏进来的。
      “好,可是,这竹林一眼望不见头,不知里面人家几何,云衔不知何处才是姑娘所住之处啊。”
      “村里的人和姽婳一样,都住在桃林,这十里的竹林,只我一人居住,公子若来,一寻便知。”姿若朝他礼貌地莞尔一笑,留下几副药材和几张方子便起身离去了。

      走出小屋,姿若随手拈过一朵桃花,道:“婳儿,你在何处,速来寻我,有要事相告。”言罢便扬手汇出桃花。
      姽婳是巫师,最能与万物通言,其中又以桃花最为心性想通,所以若姿若要寻她,告与桃花便可。

      果然,不出一会,地面落花飞起,在姿若面前形成一个花障,花瓣组成的结界映出了姽婳的小木屋,伴随着姽婳柔媚的声音:“阿姊,我在桃林遇到了一个受伤的女子,你快来看看她。”
      姽婳的声音刚一落地,花瓣便立即散了,纷扬着归落大地。姿若踏过落英,朝东匆匆赶去。

      待姿若赶到时,姽婳已然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着姿若,便又急急拽着她往里走去。姽婳的榻上躺着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同云衔一样,这个女子虽闭着眼,却也难掩眉目间的贵气。姿若号脉一诊,居然同那云衔一般也是个强劲有力的脉搏,再看这女子周身,也不见得有什么伤口,可她人确然是晕厥的。
      这短短三天,姿若便接到两个脉象与伤势均奇特的人,一时有些怔怔,感觉自己平日里号的那些人不过是写普通至极的人,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是否真的正确。

      忽的,窗外狂风大作,天空瞬间暗了下来,沉沉地往下压,十里的桃林顷刻间黯然失色,狂风乱舞之间,似乎还有尖利的哀嚎,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姽婳瞳孔一缩,鬼!是鬼!她立刻走出门,凭空幻出一朵桃花,风乱之中,桃花被吹得七零八落,并在顷刻间化为齑粉。是西地之鬼,带着浑厚浓重的浊气,铺天盖地地压将过来。姽婳连忙捏一个诀,挥手朝桃林上方一指,腰间的白羽扇随之飞出,化为一道白光,在桃林正上方绽放,白光落下之处化为一层厚厚的屏障,笼住了这一方天地。
      姿若不会巫术,她唯一会的只有玄净和读心两种法术,在此刻还真是一点用的帮不上。但她猛然想到,姽婳的屏障只能护住桃林,云衔公子还在桃林之外,于是立刻对姽婳说:“婳儿,你能用巫术将云衔公子传过来吗,他还在外边。”

      “姿若姑娘,姽婳姑娘,你们没事吧。”姿若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云衔的声音,接着,便是拨开桃林匆匆赶来的云衔,此时的云衔,怕也是被那妖风吓到了,脸色不是很好。
      “你会术法?”听到姽婳的问题,姿若才注意到云衔手里握着一把大大的刀,那刀柄上还刻着一些纹路,看起来甚是祥瑞。

      “是,”云衔向姽婳点了点头,立刻走过来拖手向天,帮着姽婳加固了她的屏障,“方才姑娘们走了,这外边就起了怪风,我怕你们出什么意外,便连忙赶来了,你们没事就好。”
      姿若与姽婳闻言,只觉得心里一暖,想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暖心公子了。

      然而三人已经不顾的许多了,屏障外是狂风暴雨,伴着越来越刺耳的尖啸,一团团黑影,从桃林正上方略过,直奔东方而去。
      屏障内的桃林也传来了阵阵响声,接着,一个村民跑了出来,随后是接二连三的村民跑了出来。
      “婳巫师,这是怎么了啊,这天怎么阴得这般恐怖!”村民望着漆黑的天,惧怕极了。
      “不知,多半是鬼界作乱。你们且到我这法障内多好,切不可乱跑出去!”姽婳一面用法术撑着屏障一面回头对村民们说。

      “鬼?是鬼!啊鬼怎么会跑出来啊!那咱们这个村岂不要遭殃啦!”姽婳这么一说,人群更慌乱了,一个个都惧怕极了。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是住在桃林西边快接近竹林那位置的汤右。
      “怎么了,汤右阿弟,可是外面有人作乱了?”姽婳见他脸色这般骇然,赶忙问道。
      “那风、那风、那风吹过的地方,土地焦黑,我亲眼看到毕阿婆和江阿爷被风后立刻浑身长满疮痍,痛苦极了。”汤右后怕的打了个哆嗦。
      “那你受伤没有?”姿若连忙问道。
      “不......不曾。”汤右没想到姿若会向他问话,望着眼前这个素来冷若冰霜的阿姊,有些慌乱,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她。

      然而人群听到汤右的话瞬间哄乱了,一个个急的跳脚,又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乌风大作,天地间一片哀号,那尖利的哀号,听得人心惶惶,法障下躲避的人都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云衔公子,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往桃林西,找那两个受伤的老人?”姿若向云衔问道,素来冰冷的她,此刻眸内更显冰冷。
      “姿若姑娘,要不还是我去吧,你不会法术,我怕你出了这屏障凶多吉少。”云衔看了一眼姿若说。
      “不行,你伤势未愈,让你施法结界已是强人所难,还怎能让你独自去寻人。”姿若断然不同意。

      正说话间,结界“嗡”地一声震颤,一只鬼掉落了下来,狰狞的面孔贴在屏障上,一双幽绿的鬼眼直直地望着结界下的人群,鬼冲着她们阴险地咧嘴一笑,惊得底下的人群顿做鸟兽散。姽婳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只丑鬼,一抬手,击散了它。
      然而,那鬼终究是引来了更多的鬼,越来越多的鬼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屏障上掉落下来,咧着嘴朝底下的人群贪婪地笑着,姽婳和云衔只得不断击散他们,但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屏障在鬼群一次次的攻击之下也越来越稀薄,渐渐,开始有溃散之状了。而此刻的姽婳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脸色竟比大病初愈的云衔还难看几分。

      “云衔公子,我快撑不住了。”姽婳吃力地朝云衔喊道。不知如何是好,要是这法障破了,鬼群定然袭入,届时,以自己的能力能否自保都不知道,更何况还有这么过村民,回头看看云衔,也是颇为吃力了,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冒出这么多骇人的厉鬼来。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姽婳白皙的脸庞不断地滚落。
      鬼群越压越厚,眼见着就快冲破屏障了,突然一阵像风一样的声音从姽婳和云衔背后传来,一束牙白的光直冲屏障穹顶而去,瞬间将那黑压压的鬼群击溃为齑粉,白光落下,厚厚加固了结界。
      姽婳见屏障已然被安全加固,便松开手,转头看去。
      背后,是一个抱着四弦雕花琵琶的清丽女子站在屋门口,那琵琶周身还在泛着幽幽的光。

      (肆)
      “你醒啦。”姽婳和姿若见女子站在门口,便上前关心地问候。
      “嗯。”女子微微点头,浅浅一笑算作回礼。
      云衔闻声也转过头,那竟是一个长得比姿若和姽婳还美上几分的女子,这普天之下竟真有这般清丽大气的女子,她通身的气派神圣不可侵犯,仅仅是往那一站,不知怎的竟让云衔有一丝想跪拜的冲动,可是再细看她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之上,是她轻轻蹙起的眉头,原来她也是个会有哀喜的普通姑娘罢了。

      “鬼出西方,旦出必乱,”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云衔在看着他,只是望着头顶黑压压的鬼群朝姽婳说道,“鬼是由生灵的怨念与冤魂幻化而成,当年被鸿钧老祖镇压在虞渊之下后便一直想要破土而出,然而破土需要极高的法力,极圣的鲜血做引,方能破开封印。”

      圣血?别说姽婳,就连姿若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一味东西。

      “鬼族一旦破土而出,出口必在虞渊,因此它们身上也带着虞渊毁天灭地的浑浊之力,能搅动天地为之混乱污浊,而最先遭殃的也必是西边,随后它们会被圣血所吸引,朝着中原直奔东方而去。”女子抱着琵琶说道,一字一句都极为有力,不容置疑。

      “那......那可如何是好,我虽是巫师,但我也不过凡人之躯,这周身灵力岂能与虞渊之力对抗。”姽婳闻言,脸色大变,她只知这是鬼,却不知是这样能搅动天地的厉鬼。

      “这位公子,我见你周身有祥瑞之气,不知可有灵力相借?”女子上前一步,对云衔说道,“我的法器被封印了,无法发出强大的力量,方才对鬼群的一击,已用尽了其全部灵力,现如今,若要对抗这鬼群,我需要公子的灵力相助,不知公子可愿相助?”
      云衔听此,立刻输出法力依附在女子的雕花琵琶之上。
      琵琶在法力加持下,顿时光芒大做,女子抱着琵琶腾空而起,挥手出招,桃林上空顿时澄明如镜。
      “巫师,你随我来。”女子朝地上姽婳喊道。
      姽婳望了一眼姿若和云衔,又望了一眼村民,捏一出护身诀,腾空而起,追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待姽婳追上后,女子朝她说道:“这圣血难寻,高法亦是,这次破开结界的怕是极为危险的人物,妹妹,你且去村西,那儿鬼群已过,你先去看看可有什么遗落的村民,赶紧送进结界内,然后再去寻些只有村西才有的且可抑制虞渊之浊毒的草药,回去给那位医师姑娘和公子。”
      “那你呢?”姽婳望着她从容不迫的脸问道。
      “我去村东,拦截鬼群继续往前。”女子依然从容的说道。
      “你,你可以吗?”虽然知道这女子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击溃那乌压压的鬼群,实力定是不容小觑,但姽婳对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依然心存疑惑。

      “放心,我师从矢音,区区鬼群不足为惧,”女子看出了姽婳的疑惑,莞尔一笑,这动乱之中,能如此从容一笑的怕也只有她了,“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我叫白泠音。”
      言罢,白泠音便化成一点光影,消失在东方的黑暗中了。

      (伍)
      矢音?矢音族?这传说中的种族,隐没于十万大山之中的,巫师们的向往圣地——矢音一族,竟然真的存在!姽婳暗自讶异,心想着待暴乱过后,定要随她回去看看,圆了此生心愿。

      然而鬼群已经来不及她多想了,望着黑压压的西方,她深吸一口气,捏起护身诀,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村西头,姽婳伫立在半空之中,这儿受难最早,现在已是遍地疮痍。她没多想,立刻合起双手,伸出六指交叉,食指竖起,嘴里念一出诀,腰间的白羽扇随着她的诀“唰”一下飞出,姽婳盯着羽扇,又念一诀,一片羽毛从中飞出,然后迅速增大。如一张巨大的榻悬浮在十里桃林之上,姽婳一挥袖,羽榻便载着她飞入林中。

      桃林之下是遍地焦黑的土地,满树纷然的繁花被黑风席卷过后已然变成了焦黑的枯木,姽婳坐着羽榻在密密匝匝的枯木之间寻找尚且存活着的人群。
      她很快便找到了汤右阿弟说的那两位老人,老人已是疮痍满身,痛苦不堪,她见状急忙将其拉了上来,将其安顿在羽榻中心,分给他们一人一粒临走时姿若给她的和心丸,暂时稳住了他们的心脉。

      她载着老人们,继续寻找村里的人,不出一会,几乎所有不在结界内的村民都已经上了羽榻。但不知为何,她隐隐听到有声音在向她逼近,她猛然回头,却见毕阿婆的头在以一种极尽扭曲的方式转动,另一边,江阿爷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咯噜噜咯噜噜”的声音,他们的目光,似乎都在渐渐扩散。
      是和心丸不起作用?姽婳忍不住凑过去仔细一看,却见二位老人眼神几近空白了,眼尾有黑色的纹路渐渐蔓延开来。

      傀儡!姽婳吓得忍不住往后跌了一步,怎么,这妖风还有控制人心得力量?照方才泠音所说,这不是厉鬼吗?只听说过厉鬼附身,却没听说过厉鬼控制人心啊。难不成,这不是厉鬼,是泠音骗我的?

      不,不可能,姽婳瞬间否定掉了自己,她是矢音一族,身份何其尊贵,根本犯不着说这样低级的谎,更何况,方才确有鬼怪趴在结界之上,那狰狞的脸孔,姽婳记忆犹新。

      可是,姽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救上的那些人,他们正一个个变得和毕阿婆和江阿爷一样,头颅扭转,嘴里发出怪声,瞳孔几近空白。

      难道这风,还有别的力量?不好,姽婳暗自叫一声,急急调转羽榻,朝结界飞去。

      果然,结界内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变得怪异,姿若和云衔正有些手足无措,想来也是从未遇到过此状吧。

      “阿姊!”姽婳进入结界,放下羽榻上的众人,和结界内的人加在一起之后差不多整个村都在结界内了,但奇怪的是,这里有些人,已然是傀儡之状,而另一些人,则没有什么变化。
      姽婳看了看,发现这些出现傀儡之状的竟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巫师一脉,毕婆,江爷,汤右,沃蘅,这......
      “婳姑娘,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啊?”云衔看着这些傀儡,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明明我与风医师一同已将他们体内的毒素逼出,怎么还会有如此之状,可是被鬼附了身?”
      “不,这些都是我族的巫师,他们,怕是被控制了,成了傀儡!”

      什么!向来冷淡的姿若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她不是巫师,但她知道,死对于巫师来说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变成傀儡,然后躲在人群里,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用巫术攻击凡人,变成傀儡的人本性如何已不重要,他们只会麻木地攻击,也不会知痛,他们就连死亡都是麻木不自知的。想到这儿,姿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如何才能唤醒?”稳了稳心神,姿若问姽婳。
      “圣血。”白泠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必也是感受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急急赶回来的。

      “这是傀儡之术,天地间能做到同时操控那么多法术高明的巫师的,我知道的只有一个。”泠音望着人群镇定地说。
      “谁?”三人齐声问道。
      “穷奇。”泠音望着窗外乌黑的天,清丽的脸上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想来,是四凶兽作恶没错了。当时师父在圣天说过,十年前四凶兽集体破出虞渊,三次攻击麒麟城,这次他们联手,一举灭了麒麟城,如今照这形势来看,必然是凶兽作乱,用联合之力与麒麟圣血为引,破开了鸿钧老祖压在地下万年之久的鬼界封印,试图搅动天地,为祸三界。以泠音的身份和性子,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哪里可以得到圣血呢?”云衔忍不住问她。
      泠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怆然,麒麟族灭,何处还有圣血。泠音忍不住皱起眉头,望着那些被凡人远离的巫师们,心里颇不是滋味。

      但泠音顾不得许多了,前往东方的鬼已被她拦截了大部分,她赶回来之前用渃沨筑起一道城墙,鬼怪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但云衔的灵力有限,且鬼的数量又如此庞大,渃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泠音得马上赶回去了。

      突然,结界忽的往下一压,有一阵黑云压了过来,但他们.....似乎......是在逃窜!由东往西,怎么又逃了回来?莫非,这东方......

      “姑娘,这东方定然是出了事!您快去看看吧!若是灵力不够,我再借与你一些吧。”说话的是云衔,泠音忍不住回头看他,俊秀的眉目,清风明月般的身姿,通身的气派颇为尊贵,手里的大刀还刻着祥云。

      泠音闻言对他从容一笑,结界内不曾受浊的桃花映衬着她清丽无双的面孔,久久地映在云衔地眼中,明明是动乱时刻,偏偏她笑地如此好看,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所谓桃之夭夭,原来真的可以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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