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顾吉又不傻，怎么感觉不到许文清家人毫不掩饰的不在意甚至是恶意呢？更不用说见面的全程许爸爸都在夸自家儿子如何如何优秀，许妈妈时不时提到哪家的有钱老板或是深有背景的人士十分欣赏许文清想要把女儿许配给他。许文清几次打断了父母的夸夸其谈，又重点说了说顾吉如何如何优秀，可惜都没有得到许家父母的响应，他们还是自说自话地表达了一番许文清找顾吉是多么吃亏、多么不理智的一个决定，十分不看好两人在一起，潜台词就是希望顾吉知难而退，不要纠缠许文清。

　　顾吉十分尴尬，但也不好拂袖而去，毕竟许文清本人待她是不错的，也一直在为她说话。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她无论做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呆坐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许文清同他父母吵起来，越吵越凶。

　　最后是许文清的妹妹暂停了这一场争吵：“爸，妈，哥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同顾小姐结婚，你们再怎么反对也是没有用的。毕竟这是他选的人，你们就随他去吧！哥哥，你和顾小姐的婚事我没意见，祝福你和顾小姐！”

　　她的话一出，许文清和许家父母都停住了争吵。许家父母恨恨地瞪着许文清，最后一声冷哼转头不再吭声了。许文清则非常感动：“小妹，谢谢你的支持，哥哥很高兴你站在我这边。”

　　顾吉也很意外，她之前见过许文清的妹妹，彼时她并不看好自己同许文清在一起。如今突然转变态度，可能是看在自家哥哥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上。无论如何，只要她认可自己和许文清在一起，以前的事不必多计较。想到这里，顾吉才第一次露出微笑，对许文清妹妹道：“小妹，谢谢你对我和文清的祝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跟我说。”

　　许家小妹笑笑，道：“顾姐姐，你和哥哥还没结婚，我就先叫你姐姐，等你们结婚了我再叫你嫂子，你没意见吧？”

　　这才像是正常的同对象家人见面应该有的对话呀！顾吉有些害羞，笑道：“好，随你。一直叫我姐姐也可以，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一直羡慕文清有一个像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

　　许文清则道：“小静，你直接叫嫂子也行，早晚的事。”说着得意地大笑了几声。

　　许家小妹等他笑完，才继续同顾吉说话：“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跟顾姐姐你说过我叫许文静，以后你就同哥哥一起叫我小静好了。顾姐姐，你和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和结婚？哥哥还没买房，你们打算租房还是再等等？”

　　许文清晚上才求的婚，还没有跟顾吉深入地商讨结婚的事。不过既然是见家人，正好趁这个机会商量一下婚事的具体操办事宜。想到这里，许文清便拉着顾吉的手，诚恳道：“小吉，今年小静要结婚，我的钱得先紧着这件事花销，估计年内是攒不够首付的钱了。但是明年肯定能买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订个婚，明年再结婚？”

　　这些情况顾吉都是知道的，所以只笑道：“都随你。我也没别的亲人，其实搞不搞订婚这套习俗都无所谓，看你家这边的习俗。房子的事也不着急，你知道我是有房子的，咱也不缺地方住，你要是手头紧，那就缓两年再买房好了。”

　　“买什么房子，要是跟莫老板家的女儿结婚了，人家六七套房子呢，哪里用你买房子？你这傻孩子就是脑子拎不清！”许妈妈突然插了一句，恨铁不成钢地说了自家儿子一句，又白了顾吉一眼。

　　许文清腾地站起来，要同亲妈讲讲理，眼见着又要吵起来，许文静忙说她妈妈：“妈！你这是想让哥入赘去那个莫老板家吗？别说我哥了，我和我爸都不依的！哥哥可是咱们许家唯一的男丁，顶门立户的，怎么能入赘呢？再说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入赘呢，哥哥这么优秀这么厉害，完全可以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的！”

　　顾吉顿时对这个许文静刮目相看，简简单单几句话，既分出了立场，又点出了厉害关系，还不着痕迹地拍了许文清的马屁，这个小姑子绝不简单！谁说一定要读书才能成才的？早早在社会大学历练的也不乏高手呀！

　　许妈妈被自家女儿说得有些理亏，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不平衡，自家鸡窝里好不容易飞出一只金凤凰，谁知道偏偏看上了个孤女，要钱没钱，要势没势，长得也没多漂亮，真不明白自家儿子看上她什么。但是从小儿子就是个有主意的，他们夫妻基本上做不了他的主，只有女儿的话可能还会听两句。如今连女儿都赞同他跟这个孤女结婚了，这事大概也就定了。所以她虽然不高兴，也只能嘟囔几句，免得惹儿子女儿不开心，毕竟他们夫妻俩的晚年还得靠这对子女。

　　许文清被妹妹这顿马屁拍得舒服了，笑道：“小静，你可别这么夸我了，在你嫂子面前我可不敢说优秀。”

　　许文静便道：“顾姐姐，你真的好厉害，竟然靠自己就买了房子。要我说，哥哥，咱们也不是讲究那些虚礼的人家，你和顾姐姐何必搞什么订婚之类的仪式，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直接结婚好了。说起来，你是哥哥，应该比我先结婚的，你和顾姐姐可以先去领证嘛！可以先住在顾姐姐的房子里面，等你们攒够钱再买房办婚礼不是两全其美？”

　　顾吉和许文清被她这么一说都愣住了。顾吉只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许文清却道：“小静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事不急，我和你嫂子再商量商量。”

　　许文静笑：“我也就是出个主意。我看顾姐姐和哥哥的感情这么深，早该在一起了。不应该因为我的婚事或是房子之类的身外之物而耽搁了。再说，顾姐姐和哥哥年纪也不小了，爸妈早就盼着抱孙子，早点结婚不是能早些遂了他们的心愿？”

　　顾吉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全身都在响警报让她拒绝这个建议，她脑子转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个借口，道：“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福利院的李院长待我很好，相当于我半个长辈。她之前听说我和文清在谈恋爱，就一直想让我把文清带过去给她见见，一直都没有找着两人都空的时间。文清，结婚的事不着急，你啥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李院长好吗？”

　　“那当然是应该的。你之前也跟我提过李院长待你很好，我本想着要去拜访和感谢她的。我看看下周末有时间咱们就去一趟？要不要买些东西去？”许文清立刻被顾吉带跑了话题，顺着她的话题问道。

　　“不用你花费什么，我有准备的。”顾吉忙道，又对许文静道：“小静，我听文清说你快结婚了，恭喜你！关于婚礼的那些规矩我也不太懂，正好借你结婚的这个机会学习一下。你婚礼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许文静脸色一变，但很快就转回了笑意，道：“顾姐姐，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真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小静，有什么事怎么不跟哥说？哥一定会帮你的。”许文清好奇插嘴问。

　　“小静你说说看呢，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吉客气道，心下暗暗警惕。这小姑子年纪比她小好几岁，言语间也客气有礼，但是她就是觉得浑身不对劲，对上她时身体和潜意识总是处于一种防备状态。

　　许文静走过来抱住许文清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样子，却是对顾吉说到：“顾姐姐，你知道婚礼要从女方家出嫁的。我和哥哥目前租着房子，爸妈又住在门卫，我也不可能从老家那边出嫁，原本是想着去酒店开个房间从酒店出嫁的，但是如果你和哥哥先领证了的话，我想着我能不能从你的房子出嫁呢？也就麻烦你几天的功夫，可以省一大笔钱呢。当然，说起来这样是不太合规矩，你不同意我也能理解的。哥，你说我跟顾姐姐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了？我就是正好想到这件事，随口问问的。”

　　许文清心中大恸，他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为了供他读书早早退学打工的妹妹，因为家里穷竟然没有可以出嫁的地方，要从酒店出嫁，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耳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有了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工作，可是待他最好的妹妹却还要受这样的委屈，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恨自己能力不足，又心疼妹妹这般委屈求全。他能理解妹妹想从顾吉的房子里出嫁的心情：跟婆家人说起来娘家也是在州市扎了根的人家了，哥哥嫂子都在州市，还买了房，有不错的工作，以后他们如果要欺负她也要掂量掂量娘家人的分量。但是，无论怎么说，这要求对于顾吉来说，还是过了。这本是他的责任，如今他和顾吉尚未结婚，就算顾吉答应先跟他领证，到底没有办婚礼，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却要陪他负担起大家庭的责任，对顾吉不公平。但是妹妹的要求，他真的想满足她！

　　许文清沉默的这一小会儿，顾吉也在纠结：她当然看得出许文静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对许文清的感情，试探她对于许家这个大家庭愿意付出的底线。从内心来说，她当然是不愿意答应许文静的这个要求的：倘若答应，便是变相地承认愿意对许文清及其家人予取予求，她所有的一切都愿意与他们分享。但是她和许文清到底还没有结婚，这么做不仅仅是于礼不合，更是一种示弱的溃败：她愿意付出所有只为同许文清在一起。这么做会给出一种信号：他及他的家人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许文清也就罢了，他的品性顾吉是信任认可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这般的付出他也会这般的回报。但他的家人却非如此，顾吉能看到不远的将来，有了这妥协的第一次，就会有后面的第无数次牺牲和妥协，她极可能成为被叮上无限制吸血的猎物，前景惨烈。

　　但是让她开口拒绝也不合适。这到底是许文清最爱的妹妹第一次向她提出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回过头来说，也是真心把她当自家人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拒绝的话，只怕许文清会同她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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