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要让大家都知道行业的情况，那咱们不但不能自降热度，反而还要把热度炒起来。具体操作来说，顾总那边拿到其他公司的照片或视频之后，咱们以同行业其他公司员工的名义在网上发帖来揭发他们公司也存在类似的问题，希望有关部门也来查一查。一家两家情况可能是个例，但如果有很多家企业都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不用我们自己多说，大众自然心中有杆秤，知道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了。”廖珊道。

　　“妙呀！”招娣拍手：“将一本书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进图书馆里，珊珊，你这么做不仅转移了大众的视线，而且不经意间就将咱们的困境解了大半。等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个行业就是这般车间状况之后，咱们再出个道歉或改进的公告，想来这危机就解了。好好好，珊珊，你这个办法好！”

　　廖珊惭愧道：“如果能用得上就好，我实在很抱歉，给厂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说着说着，她又泣不成声。

　　招娣忙指示黄新凯去安慰她，又道：“我已经说了这事不怪你了，要怪也怪小凯，肯定是他哪里没有做到位所以才引得人来攻击咱们。珊珊，快别哭了，这主意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后面具体操作还得你来负责。这也是你擅长的，我们都不懂那网上的事。”

　　黄新凯被自己的新婚妻子哭得越发内疚，刚刚他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朝她发了一通火，早就后悔了。如今见廖珊提出了被招娣都称赞的挽救措施，越发不好意思，忙小意劝解，很快就把廖珊的眼泪止住了。

　　“这个不难。只要顾总拿到第一手的资料，我来布局。咱们也不必花钱在控制举报咱们的那个帖子上了，不如花钱来引流催热等会儿我们要发的那些帖子。我会控制节奏，让帖子一波波地发出来，这样可以源源不断地保持热度，等形成讨论热点，那我们消除行业信息不对称的目的就达到了。”廖珊道：“其实关键还在于顾总那边能不能拿到足够多的第一手资料。”

　　招娣点头：“这个我不担心，小吉做事，我很放心。”

　　果然，顾吉很快就带来了第一批反馈的照片和视频，廖珊看过，说都可以用，只是还少了些，最好能拿到更多厂子更多视频，通过分批投放的方式，形成较长时间的热度和讨论热情。顾吉二话不说，又出去想办法了。

　　此时，环保部门的人也到了，黄新凯出去迎接接待，招娣带着廖珊在办公室继续说话。

　　“珊珊，小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虽然这段时间他很努力，基本撑起了这个厂，但他其实内心里面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遇到事儿就容易小题大做。他刚刚说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正因为是自己人所以他才会冲你发火，要是外人他倒能权衡一番利弊，不至于这么冲动了。”招娣给廖珊做心理按摩，怕小夫妻俩留下隔阂。

　　“大姑，我不怪他的，这事确实是我错了。虽然并非我本意，但我那些视频确实给人提供了素材，小凯这么生气我完全能理解的。我也知道他压力大，一直很希望能帮帮他。但没想到不仅没能帮上他，反而这次还给他添了乱，我心里很内疚。”廖珊却道，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不过既然大姑愿意让我将功赎罪，那我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打一个漂亮的舆情战！”

　　招娣见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才放下心来，笑道：“这样就好，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协力，一定能把咱们黄家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好！大姑能放心交给你们了！”

　　两人正说得高兴呢，突然办公室主任连门都没敲就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不好了！不好了！小黄总和他们打起来了！”

　　招娣和廖珊一齐愣住，廖珊往门口快走几步才回过神来，忙走到招娣轮椅后面推着她一起出去。招娣也急急问：“小凯和谁打起来了？保安呢？都没人拦着吗？快带我们去！”

　　一行人急急往事发现场赶去，招娣越往那边去心里越着急，眼见着就是向岳海峰那个事业部所在的车间的位置去，看来又是岳海峰搞出的幺蛾子！

　　一群人围在车间后方，招娣想也没想，就吩咐往那人堆里面去。有外围的人看到招娣来了，大喝一声：“黄总来了，老黄总来了！”人群都往招娣的方向看来，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有的兴奋，有的摇头，有的远远躲了开去，不想掺和进来。等招娣走近了，人群便自动自觉地散开一条路，让招娣的轮椅进到圈子里去。

　　招娣第一时间找到了黄新凯，见他满脸是血不由一惊，颤声问：“小凯，你觉得怎么样？伤得厉害吗？我让他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廖珊也是惊叫一声，已经飞扑到黄新凯身边去查看他的伤势了。

　　“大姑，我还好，只是些皮外伤。”黄新凯却摆摆手，示意自己伤得不重，硬挺着。

　　招娣这才有心思细看围在这里的人。带伤的有七八个人，除了黄新凯，还有招娣这边的几个保安，岳海峰以及他的两个手下，还有一个穿制服的，正是环保部门今天过来查厂里有没有违反环保规定的执法人员。招娣心里一个咯愣，知道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不过招娣虽然不爱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人，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退路，只能直面现状了。招娣扫一眼，看到几个熟人，其中一个正是今天带队来检查的环保上的负责人陈副局长。招娣瞧着他的脸色也十分之差，显然对于今天的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是没有预料到的。好，便从他这里下手。

　　“陈副局长，我才听说这边出了事便急忙赶过来，之前的情况完全不清楚，能否请您简单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些小伙子竟动起手来？”招娣客客气气问道，事态不清，不好随便盖帽子，正好也看一看这陈副局长的态度。看看环保这边究竟是想把事情扩大化，还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姑，这些人同岳海峰串通好了要给我们穿小鞋……”黄新凯急急道，试图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诉招娣。

　　“闭嘴！”招娣厉喝一声：“我问你了吗？！你看看你，让你来接待环保部门的同志们好好查清咱们车间的情况的，你怎么跟人都打起来了？你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招娣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是此时她更想看清那些环保执法人员的态度。

　　陈副局长眼中有精光闪过，他很快接上了招娣的话头：“黄总，您别急，刚刚事情发生得突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让这些小伙子们搞得一团乱，幸好现在大家都恢复了理智，没有让局面弄得不可收拾。事情是这样的……”陈副局长将刚刚的事情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边，招娣听得出来，他的立场还是相对比较客观的，且他的态度也是和缓的，并没有要故意刁难招娣这边的意思。

　　原来，黄新凯接到了环保部门的这些检查执法人员之后，先带他们去了自家的车间看过，工人们照常开工，同网上视频中看到的情况差不多，当然环保措施也都是做得到位的，没什么可指摘的。这次检查是主要就是为了应对网上的那个举报帖的，后续环保这边还要出一份情况说明，他们的压力也比较大，这次来之前就是接了任务来的，所以环保部门的人查得比较细，要求把每个车间都查到。看完招娣这边自营的车间，又看了几个事业部的车间，基本都没什么问题，黄新凯老早就通知下去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会给自己招麻烦呢？直到检查到岳海峰这个车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产线上产生的废品出口竟然没有接到统一的处理管道中去。

　　这算是个大bug了，只要稍微当点心的老板或车间主任，怎么可能会没有注意到这种绝不该犯的环保错误呢？除非就是故意偷排，才会没有接入到环保设施上去，毕竟环保设施购置使用都是要花钱的。但这是对一般的企业而言，对于事业部这些车间来说，他们之前已经交了一笔保护费了，这笔保护费中也包含了处理产线废品的这部分服务的价钱。也就是说，事业部们交钱，招娣以自有的环保证庇护他们正常生产，同时帮助他们处理产线上出来的废品，确保环保方面合格，大家双赢，共谋发展。所以事业部们根本没有必要采取这种偷排的方式节省成本，他们的成本早就固定了，无论偷排还是不偷排，该交的钱招娣一分也不会少收。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偷排呢？

　　然而岳海峰却偏偏要用这一招来恶心招娣，摆明了就是笃定招娣不会将这种事业部的经营模式告诉环保部门，否则的话，招娣的环保证能不能保住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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