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莺争暖树

　　“你疯了吗？你要留下那个叫戴蒂的？”
　　黄琦扯着黄权的衣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戴蒂从她哥哥的车里出来，她绝不会相信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还留在学校。
　　黄琦虽然有学生的身份，但也是管理层的一份子。对于严峻的就业形势还是有一些了解，但他们学校又不是应届毕业生的收容所。有这么多可选的人，为什么不挑一些高材生，比如像王全友那样的。
　　“今年的招聘由我全权负责，怎么，留用哪个员工都要向你汇报吗？”
　　“开源节流啊，多一个人多发一份工资，而且她也没什么用啊，能做什么。”
　　“有用没用是你说的吗？我就是留她做你没做好的工作，让你多关注女生，你看看现在女生问题多多，比男生还难管理……”
　　“是我的问题吗？难不成我处理不了的事情，那个土包子就能做好？”
　　“回你宿舍好好当你的学生吧，管理的事情你就别参合了。整天没事往这边跑，这里就是我跟爸的宿舍。你要是逢人就讲你是黄校长的女儿，觉得这个身份能贴金？”
　　“我就讲过一次！”黄琦气到语结，她也就跟王全友说过，只为博得他的关注。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关心她是谁，现在还被揶揄。“我本来一开学就住回宿舍了，只是来问你戴蒂怎么回事。”
　　“学生会会长你继续当，女生的管理你配合好戴老师就可以了。”
　　“要我配合她工作，想都别想！”黄琦一想起那天的尴尬，就气不打一处来。
　　黄校长走出书房，阻止了两人的争吵。他把黄琦打发回宿舍，把黄权叫进书房。然后站在窗边，静静地看向女生宿舍院子。
　　“你们刚刚的吵的，我都听到了。”黄校长慢慢转过身，挠一挠满头的银发，轻轻叹一口气。 “当初申报的岗位就这么多，多发一份工资估计在老周那边行不通，他这人我了解。”
　　“我本来就没打算申报，她就当我的秘书，由我个人发工资。专管女生问题，其实就是补缺黄琦没做好的工作，她拿了工资没做好分内工作。这样安排，我们的利益损失会少一些。”
　　这所中专是由黄校长和周校长两人共同创办的。周校长主管招生和外联，黄校长主管校内日常工作，各施所长。周校长是本地人，渐渐地学校里除了学生和老师，其他职位几乎都是周校长的亲戚或关系户。
　　因此，黄校长工作的开展变得举步维艰了。本来老师工资就不高，很难能留住好的老师。许多留下的老师为了招生补贴站队周校长，自然就成了他的人。如果掌控权全都落入周校长手里，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黄权担心自己父亲努力奋斗的成果落入他们手中，特别是一个唯利是图，把教育当商业的人。他因此从部队复员，帮父亲打理学校事务。他知道自己父亲为这份教育事业操碎了心。
　　当兵是保家卫国，为教育界守住薄弱的一环也是保家卫国。
　　刚上班时看到那么多走歪路的和准备走向歪路的少男少女们，他真的是气炸了。有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动用武力了。但是除了有些男生怕打不过暂时认怂外，其实根本不管用。特别是女生，真的拿她们没办法。
　　教育，除了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可周校长既不懂教书，也不会育人。他只把学生当做成批的商品，在学校里打包一下，再把他们送到工厂的流水线上去，为工厂圈人。却不管学生的个人未来和身心发展。
　　“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以后的管理还是得靠你呀。”
　　“现在就是从新招的老师培养我们的人，毕竟我也不是教育科班的，连做管理我都是现学的。”
　　“只要不是利益熏心，对学生问题袖手旁观的，都能管好。你看看这些孩子……”
　　黄校长低头看向楼下，正好有三个女生路过。她们一人拿着一瓶啤酒，边喝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二单元。
　　宿管员李阿姨是周校长的亲戚，对这种现象也是视若罔闻。在发生未成年女生堕胎事件之前，他们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
　　“这就是我留下戴蒂的原因，这些我们作为男士鞭长莫及的事就交由她来负责。她看起来微不足道，周校长那边应该不会太注意她。现在的有些女生戾气太重了，我觉得她只要能融入进去，就能深入问题的根本。如果她管理好了，我打算以后设立一个女生部，专门负责女生各方面的事情。”
　　“你这想法，是为谁考虑的？”黄校长斜看一眼黄权。
　　“还不是为你考虑的，就住隔壁，听到点动静你就睡不安稳了。你看你愁得头发都白了。”
　　黄校长看他急忙解释的模样笑了。不管他是为何考虑，是为职位考虑人，还是为了人考虑职位，他都为儿子感到欣慰。

　　黄权跟黛蒂说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安抚学生情绪。因为越来越多的学生闹事闹退学，但大部分都是可以控制的情绪问题。就当做知心姐姐跟他们聊聊，把问题控制住就好。
　　戴蒂觉得这份工作还算清闲。因为刚刚开学，又是刚过完年。大家心里还装着节后的喜悦和家人给的关爱，还有对新的一年和未来的憧憬。整个校园一派祥和的景象。
　　黄权很忙，又要出差几天。便让戴蒂先自行熟悉环境，特别是人文环境。
　　黛蒂本就对工作内容一头雾水，没人安排具体工作根本不懂要做什么，便到处瞎转。
　　最靠近宿舍的是教师办公室，由一间教室改造成的。办公室虽然很大，但是人很满。每张办公桌都堆满各种教材、教案和学生作业，每个老师都很忙。黛蒂便到隔壁的行政办公室，找一张空位置坐班。
　　没有具体工作内容，黛蒂便帮忙整理一些行政文件。偶尔教务主任带一些有冲突的学生来办公室训话。班主任或老师叫学生来做思想工作或安排一些事情，也常到行政办公室来。黛蒂便从中学习怎么跟学生对话。
　　黄权出差回来，直接到行政办公室。办公室是窗户靠着门边，他先经过窗户时往里瞄了一眼，没有人在。人呢？
　　他站定在办公室门口往里看。两列整齐的办公桌靠墙排开，一边五张桌子，右边倒数第二张办公桌上堆了很高的文件。走近看，文件下埋头苦干的正是戴蒂。连黄权走进去她都没有抬头。
　　“戴老师，你在做什么？”
　　黄权走过去，看一眼她手头整理的资料，然后随意翻一翻她面前堆成山的文件。
　　“哦，黄主任，”戴蒂刷的站起来，“呃，弄这些。”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忙的是什么工作，反正大家知道她闲着，都叫她帮忙。
　　开始是帮领导整理、打印或者输入一些资料，偶尔帮填表格、写文案。后来老师们也叫她帮批改作业、登记或者抄写教案。反正工作很多，只管帮也不知道是什么，谁叫她最清闲。
　　最清闲的人，现在反而成了最忙的。忙点也好，就不用想着吃什么了。
　　她最怕听到别人聊吃的，特别是周校长秘书刘美艳，她老喜欢讲跟着校长出去应酬。
　　什么火锅、牛排、烤羊、海鲜……这种美食诱惑，对戴蒂简直是一种行刑。口水又不敢当众咽，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到了半夜的回想这些，更是一种凌迟。
　　特别讨厌的是，刘美艳一边欣赏新做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抱怨：“好烦哦，人家要减肥，老是要出去吃这种高热量的，都吃腻了！”
　　她就恨不得大喊：“我来！”除了面条，其他的食物都是美食，就连曾经觉得天下第一美味的艾草苗条，现在也吃吐了。
　　“这些不是周校长秘书的工作么，怎么要你来做？”
　　“哦，我有空嘛，就帮忙弄一些。”
　　这哪是一些，戴蒂也明白。但是她也不是活雷锋，她是有目的的。她希望哪天刘美艳又陪校长去应酬的时候，可以顺带捎上她。她就默默的，一个人在角落吃就好。这种敞开肚皮狂吃海喝的场景，已经在脑海里意淫了好多次了，估计不久就会实现了。
　　因为今天早上刘美艳又来找她诉苦，说昨晚又吃吐喝醉了，今早头疼得厉害，想要戴蒂帮忙弄文件。因为老同事们都不喜欢刘美艳，所以她最喜欢来找人畜无害的戴蒂。
　　“你就是来炫耀自己的酒肉生活的吧。”
　　“好，下次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我的痛苦！”
　　戴蒂非常乐意帮她分担分担这种痛苦，心里已经在期待着他们下一次的饭局吃的是什么。无论吃什么都是绝佳的美味，她美美地想着。忙碌的工作又刚好可以帮她，分散一点思念的重量。
　　“嗯，这些是她的工作由她自己来做。”黄权坚定地说。
　　戴蒂内心在呼喊：不，我愿意的！
　　黄权哪容得了自己请的人帮别人做事，便立刻给她安排了工作任务。
　　“你现在就开始着手这些工作吧。”
　　不！戴蒂看到了将要到嘴的烤鸭就要飞走了。这可是她听闻了好久，铺垫了好久的晚餐，眼看就要泡汤了。都已经闻到香味了却被拖走，那才是最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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