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后来，我等你来

　　七月初出的中考成绩，学校组织学生回校看成绩，然后照成绩填志愿。
　　六个人都过了高中的分数线，俞越出乎意料过了五中的线，程易据看见分数时很惊讶的拍了一下男生的肩膀，“可以啊，越哥，不枉你最近这段时间的努力学习。”
　　俞越好像是怔住了，看了一会儿分数转身就跑出了教室，速度贼快跟兔子一样，程易据都给惊着了。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被人猛拍一下，把他拍得弯下了腰，他刚要发火，就听到陈齐兴冲冲的说，“我他妈居然过二中的线了，苍天有眼啊。”
　　程易据：“……”
　　苍天不管这事，主要是他中考走运边上坐的是学霸，随便瞟了几眼，没想到就过了，果然学霸就是学霸！
　　他拍完收了手，看都没看程易据一眼，马不停蹄填了二中的志愿。
　　填完松了口气，瞄到程易据一脸菜色，陈齐满脸不理解：“你怎么这副表情啊？都过了五中的线还不知足？！”
　　程易据：“…………”
　　方可舒和叶星也都过了五中线，她俩快速填好后，围在欢繁旁边帮她选。
　　其实压根不用选，她俩一致认为以欢繁全市第一名的成绩应该去一中，毋庸置疑。
　　叶星看她迟迟不点确定，笑着道，“想什么呢？你肯定是要去一中的啊。”
　　“对啊，哥，快点吧，完了我们出去庆祝，我请你们。”陈齐说。
　　“好。”欢繁移动鼠标，将志愿从原本的一中换成了二中，继而点了确定。
　　叶星：“？！！！”
　　陈齐：“？？？”
　　其余三人：“……？？”
　　“走吧，吃饭去。”欢繁关了页面起身。
　　“你要去二中？？”叶星最先反应过来，拦在她面前，厉声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欢繁平静道。
　　“别啊哥，你再重新选一次，还可以改的。”陈齐也急忙劝。
　　“我想好了。”欢繁淡淡的，“算了，还是开学再庆祝吧，我今天先回家了。”
　　走了几步，欢繁停下开口道，“小星，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说完她抬脚离开了。
　　外头的太阳有些晒，她出来时看到了俞越，男生握着手机在打电话，一脸的汗，笑容也满面。
　　她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离开。在校门口坐上程觅的车，才觉得凉快不少。
　　程觅递给她一瓶水，欢繁说了谢谢接过来，程觅启动了车子。
　　欢繁喝了口水找到耳机戴上，她安静的看向窗外。
　　全市第一的成绩，应该是符合奶奶的期望的。
　　奶奶希望她做到的，她做到了。
　　所以，奶奶，你是不是要放心了，是不是觉得可以安心了？
　　不可以安心的。
　　我填了二中的志愿呢，我没有去全市最好的学校啊，我这么任意妄为这么胡闹，你要担心着我啊。
　　要一直一直放不下我才可以啊。

　　回到家，才刚下车，沈弈迎面跑出来接她，欢繁搂住他，“小心点。”
　　“嘿嘿。”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程姨煮了绿豆汤。”男孩说，“已经放了好久，我刚刚喝了一碗，是温的，你要不要也喝点？”
　　“嗯。那我也喝点。”
　　程姨的绿豆汤煮的很好，绿豆被完全煮烂，糖的量也放的刚刚好，不会甜的让人腻，欢繁喝了一大碗。
　　喝完她带着沈弈上楼，男孩照例要午睡，欢繁帮他调好空调温度，给他盖上薄毯，看他闭上眼睛了才回的房。
　　上楼时手机震动了好几次，那会儿没理会，这下得空了拿出来发现都是叶星打过来的，她回拨了过去，“喂？小星。”
　　叶星：“嗯，是我。”
　　“回家了吗？”欢繁拿过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站在空调下面吹着冷风，“对不起，刚刚的事。”
　　“不用对不起。”叶星说，“我想了想，这毕竟是你的事情，理应由你自己做决定，我算什么呢，我顶多就你一普通朋友。”
　　欢繁知道她在生气，指正道：“不是普通的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哼。”叶星不满。
　　欢繁没忍住笑了，又听到女生慢慢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读二中？！”
　　“嗯，想好了。”欢繁敛住笑意，语气认真的道。
　　“那行，我知道了。”叶星说，“我等下告诉陈齐他们你没事了。”
　　“好，谢谢。”欢繁说。
　　“谢什么呀谢？别和我讲客气的话。”叶星说，“那我先挂了啊。”
　　“嗯。”欢繁搁下手机，心里松了口气。

　　两个月的暑假过得很快。
　　八月末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中小学都在准备开学的事情了，欢繁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沈弈是不去学校上学的。
　　纪曜绛给他办了长期休学，给他请了家教，上课时间跟正常的小学作息一样，一个礼拜五天，寒暑假不上课。
　　饭桌上纪曜绛说让她高中走读。
　　她点点头说知道了，想到身边的男孩，鬼使神差问了句，“小弈在哪个学校读书？”
　　纪曜绛说的轻描淡写：“小弈身体不好，不去学校上学。”
　　欢繁没再说话。
　　吃完饭她回房，男孩一如往常睡前来跟她道晚安，欢繁回了句晚安，忍了忍还是询问道，“小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男孩像是猜到她要问什么，抿着唇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可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上学的呢？”
　　男孩想了想，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上学的。”
　　欢繁不知怎么的有点难过，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一个人“这三个字，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继续问下去，还是就此打断安慰他。
　　“我已经习惯了啊。”男孩突然开了口，“小舅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
　　“……”欢繁没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张开双手，问：“要抱一下吗？”
　　“要。”男孩说，他慢慢地走进欢繁的拥抱里。

　　暑假的最后几天很快过去了，九月一开学，沈弈坚持要送欢繁去，程觅开的车。
　　路上陈齐打过来电话，问她到学校了没。
　　“还没，你呢？”
　　陈齐拽出出租车后备箱里的行李箱，说：“我刚到，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来？”
　　“我现在在路上，到了给你打电话。”欢繁说。
　　“好。”
　　陈齐把手机塞进口袋，天气燥热，他热的满身都是汗，学校大门旁边有个小超市，他把行李箱丢在外面，大步走进去买了瓶冰水，出来后一屁股坐上行李箱，十几秒钟灌完了一瓶，真正喝进嘴里的没几口，大部分都浇在了脸上。
　　缓了缓，他站起来拉着行李箱按照指示牌往报名的地方去，经过树荫下的垃圾桶时，把手里的空瓶丢了进去。
　　欢繁刚接完陈齐的电话，男孩就递过一根糖，“给。”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接了过来：“谢了。”
　　男孩好像很喜欢欢繁的触碰，被她这么一揉头发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
　　欢繁剥开糖，含进了嘴里。
　　她含着糖侧眼去看车窗外，天空蓝得动人心魄，白云漂浮聚在一起，拼凑成各种有趣的图案。
　　欢繁恍惚看到天上一个卷毛的慈祥的小老太太正在对她微笑，她情不自禁也跟着傻笑起来。

　　黑色轿车稳稳靠停在二中门口，程觅笑着提醒：“欢繁，到了。”
　　欢繁回过神，她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礼貌回道：“谢谢程叔。”
　　“你们几点下晚自习，我叫程叔提前来接你。”沈弈突然说。
　　“晚上九点半左右。”欢繁其实也不太确定，估摸着差不多是这个点。
　　因为是走读带的东西少，只有一个书包，她背着包下车，转身道：“小弈，程叔，那我先走了，拜拜。”
　　程觅点了点头。
　　沈弈：“拜拜。“
　　车子调头，沈弈找程觅借来手机，拨了纪曜绛的电话。
　　“程叔，怎么了？“
　　“小舅，是我。”男孩含着糖，说话说的慢：“我也想去学校上学。”
　　纪曜绛正在参加即将上映的一部电影宣传活动，周遭吵杂，他拿着手机起身去了人少一点的地方，“小弈，怎么突然想去上学了？”
　　“嗯，小叔，我想去上学，去学校上学。”男孩强调了“学校”两个字。
　　“因为欢繁？”
　　“嗯，我想跟她一起去上学。”男孩直白道。
　　“再过一阵子，等你再长大些，身体好点了，我就让你跟她一起去上学，好不好？”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男人的眉已经皱得紧了。
　　“好，那要多久？”男孩追问。
　　纪曜绛感到头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含糊道：“明年吧，明年就去上学。”
　　“嗯。”男孩笑着说，“谢谢小叔。”

　　因为纪曜绛之前派人帮她报过名，欢繁背着包直接去了报道处报道。
　　排队的人很多，她排在后面，拿出手机给陈齐打电话，“在哪？”
　　陈齐已经拖着行李箱去寝室了，二中的住宿条件特别差，男生宿舍楼有七楼，宿舍没有单独卫生间，只有每层最右侧的一个公共大澡堂，也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吊扇呼啦呼啦转着带来热风，发出的声音还很吵。
　　他拉着笨重的行李箱从一楼爬楼梯爬到七楼，整个人累瘫了，倒在床板上一动不想再动。
　　接到欢繁电话的时候没缓过来还有点喘，“我在寝室，我跟你说这他妈什么个破学校，我寝室在七楼，还没有电梯，每天上来下去要命啊。”
　　“那你怎么不走读？”欢繁问，陈齐家的小区离二中不远，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十几站就到了。
　　“住读多好玩，一群人溜出去通宵，聊妹子，斗地主，干啥都行，在家我妈老爱管着我，关键是我没想到他们宿舍楼这么破啊，连个电扇都没有。”陈齐道，他在考虑要不住几天再换成走读好了。
　　“我现在在排队报道，叶星和方可舒她们都快弄好了，你等下来找我，然后一起去老太婆餐馆找他们。”
　　欢繁看了眼前面还有好几个人的队伍，淡淡道。
　　“什么时候约的啊？这回谁请客啊？。”陈齐懒懒道，“要不还是我请？”
　　欢繁拿出包里面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大口，回他的话，“叶星说是俞越请客。”
　　“行，等着，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就来找你。”陈齐从床上爬起来。

　　欢繁报道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着，瞄到不远处的地方——那是成绩栏也是分班表。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远远的看到陈齐朝这边走，欢繁迈开脚，路过公告栏时看了一眼第一张表，第一个就是她，她在一班。
　　她走到陈齐面前，丢了瓶水过去，“走吧。”
　　“谢了，哥。”陈齐笑笑。
　　老太婆餐厅在五中边上，离二中也不远，走路七八分钟就可以到。
　　两人直接走过去的，陈齐走着走着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哥，你为什么突然就来二中了啊？”
　　“来带你飞的。”欢繁没什么表情道。
　　陈齐：“得嘞，你就忽悠我吧，我看还是我混好点罩着你吧。”
　　欢繁点头：“嗯，也行。”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来二中，这里的学生都不学习，脾气又横，你说万一你受欺负了，叶星找我麻烦咋办。”这话有点玩笑的味道，不过他是真的有点担心像欢繁这样安静内敛的人，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该怎么安稳度过三年。
　　欢繁若有所思：“先待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再说。”
　　陈奇被她这话说的摸不着头脑，刚准备问啥意思，袋子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也没看直接接了：“喂？”
　　“陈齐，你们怎么还没到？”是程易据的声音。
　　陈齐：“催什么，马上就到了。”
　　那边程易据“啪”地一下挂了。
　　陈齐：“………”
　　他没忍住冲手机骂了句操。

　　他俩到的最晚，陈齐没有晚到的自觉，他拿起菜单翻了翻问：”都点了什么吃的啊？”
　　“摆上桌不就知道了？！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点。”程易据说。
　　陈齐也不客气，喊服务员过来报了一溜菜名，完了抬头问欢繁：“哥，你想吃啥？”说着要把菜单给她。
　　欢繁没接，冲服务员道：“麻烦给我拿一罐可乐。”
　　陈齐合上菜单，叮嘱道：“再加几罐可乐，另外我刚才点的这些全都变成双份，谢谢。”
　　服务员离开，这块小地方瞬间恢复了安静，叶星看了眼欢繁，底气不足的道，“我打算让我爸给我换到二中去。”
　　欢繁想到上回她受伤住院，叶星也是说这种小孩子的话，说叫她爸把负责的人都送到牢里去，她总是对自己很好。
　　可是正如陈齐说的，二中不适合她们待，欢繁抿了抿嘴，喊了声小星。
　　“嗯。”叶星应了一声，垂下了眼睛不看她。
　　“我们还在一个城市，二中和五中离得不远，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欢繁轻声道，“你应该待在你自己喜欢的学校。”
　　“我不。”叶星抬头看着她。
　　这姑娘，在外面张牙舞爪，嚣张得不像话，独独在欢繁面前会露出小女生模样，会耍小脾气。
　　方可舒嗤她：“矫情。”
　　叶星瞪了她一眼，又转过了头。
　　陈齐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小女生的一面，调侃道：“呦呵，你怎么还耍小性子？！”
　　“你什么时候换过来？”一道轻冷的男声响起。
　　俞越看着她问道，他挨着程易据坐，对面是方可舒，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给他们俩相处空间。
　　欢繁盯着俞越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男生也不介意，嘴角带着笑，让她看。
　　欢繁恰好到处收回目光，顿了顿，淡淡道：“待一段再说，不然怎么把陈齐一起带过去？。”
　　陈齐刚从俞越那句话回过神，闻言连忙说：“哥，我去不了的，我这成绩能来二中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方可舒嫌他没志气：“你他妈还没试就知道来不了，破五中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来就能来。”
　　程易据笑道：“你哥可是蓝岸市第一名，帮你提高成绩还不是时间的事。”
　　叶星见势，抬了抬下巴，也警告道：“陈齐，你给我努力点，不然我烦死你。”
　　大家都默契地认为欢繁一定会去五中了。
　　陈齐：“……”
　　他本来是想着在二中混个三年，混个高中文凭，毕业后直接去打工的，压根没想过欢繁会说要带他一起去五中。
　　五中是蓝岸市的重点高中，仅次于一中，中考的录取分数线比二中的整整高出150分，对他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没有人是不想变得优秀的，他也不例外，想了会儿陈齐问：“哥，你在哪个班啊？”
　　“你在哪个班？”欢繁反问他。
　　陈齐老实回答：“高一10班。”
　　欢繁脑海里闪过公告栏，面不改色道：“我也是。”
　　“不可能啊，你这成绩肯定在一班，公告栏上我们班的名单里我没看到你。”陈齐嚷道。
　　欢繁：“嗯。”
　　陈齐被她这个嗯给弄糊涂了，纳闷道：“那你怎么带我？我们都不在一个班。”
　　欢繁言简意赅道：“以后中午吃完饭来这儿的奶茶店，记得带书和笔，我给你补课。”
　　叶星举手：“我也要来，算我一个。”
　　方可舒：“还有我。”
　　陈齐不乐意了：“你们会影响我的学习环境。”
　　没人理会他的话。

　　从饭馆出来的时候，陈齐和叶星两个人已经撑到开始打嗝了，陈齐懒得走了说要坐车回去，欢繁没有异议，六个人就杵在公交车站等着。
　　她侧过头向俞越看去，天气热的缘故，男生额头上出了不少汗，那些汗水滑过精致的侧脸沿着白皙的脖颈落进了他蓝色的短袖上衣里，男生向外微凸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颤动着。
　　“……”欢繁深呼吸了一下，低下了头。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喜欢，她不能越陷越深，必须克制。
　　公交车缓缓到来，叶星拉着她的手不放，欢繁温声对她道：“我有空就来找你们。”
　　叶星：“哦。”手还是没放。
　　欢繁跟她商量：“你有时间也可以来找我。”
　　叶星：“嗯。”手还是没放。
　　马上就到他们上车了，欢繁无奈道：“抱一个？”
　　叶星笑眯眯应好，伸手抱住她，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欢繁搂着她，跟其他人说再见。
　　“我也要抱一个。”方可舒朝着欢繁张开了手。
　　欢繁愣了一下，走过去抱住了她。
　　方可舒拍拍她的背，“照顾好自己。”
　　“会的。”欢繁露出点笑，“你也是。”
　　“抱好了吧。”陈齐拉着欢繁要走，“我们再不上车上不了我的哥啊。”
　　“再见。”欢繁朝他们说，转身跑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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