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槐

　　由于昨日的变故，芜荑的确是没睡好觉，翻来覆去好一阵后好不容易入睡，却被那后院的马叫声给惊醒。看天色不过卯时，但再躺下也无甚意义，芜荑便起来收拾行囊赴京。

　　当天蒙蒙亮时，芜荑已至一处村落，向一户人家寻了些吃食一并问了路，她再次出发。

　　一路上芜荑都在想着近来一系列的事，师父的无端失踪，苏师兄的再次出现，来路不明的凌纹牌以及突然出现的越人，这一切到底有何联系？不知不觉已至城门外。

　　不愧为上京，城门便比其他小城上好几个档次。城墙上遍布守卫，还有不少哨兵巡于瞭望塔，城门口也是两对人马在来回巡视。芜荑佩了剑，无疑遭到了守卫的特别关注。所幸无甚毛病。

　　芜荑进城便是这样的景象。茶馆，客栈，布庄，当铺，遍于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香囊的......吆喝声遍布于整个街道。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着装让人眼花缭乱。

　　此刻芜荑自然也无心观赏，当务之急是得找到一处名为清雅阁的茶楼，那是从前潜江台的联络暗桩，如今潜江台虽已招安，但仍保留着几处暗桩，京城的清雅阁便是一处。

　　又穿过了几条巷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处拐角的地段发现它，所处地不偏，倒是快接近闹市区了。

　　入门便有小二招呼“公子里边请，不知客官想来壶什么茶？我们这儿有龙井，银生茶。”

　　“ 一壶龙井几文钱？”

　　“五文钱，都是五文钱。”

　　“那给我来三文钱的龙井，两文钱的银生茶。”

　　“客官，这不合小店规矩，小店的茶只以壶卖。”

　　“这什么破规矩，小爷就要这么喝，把你们管事儿的叫出来!”说着芜荑就把剑往桌上一磕，也难为了她想见掌柜的还得演戏。

　　那小二见状马上找人去。不一会儿便出来了两人。

　　掌柜的出声道：“客官，小店的确都是按壶卖的，您这要求小店难满足啊。”

　　“你们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还是怕小爷没钱，我告诉你们，小爷我有的是钱。”说着便掏出了钱袋，顺带着将凌纹牌掷于桌上。

　　那掌柜见凌纹牌后眼神骤变，而后又不动声色的说道：“害，客官这说的哪里话，怎么会不做您的生意呢，方才是小店照顾不周，请您随我至阁楼去，我给您安排上好的雅间，您想怎么喝就这么喝。”

　　“算你识相。”

　　这便随掌柜的到了二楼。

　　掌柜小心地掩上门，这才放心地安排坐下。

　　掌柜：“不知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怎......”

　　芜荑：“长柏叔，我是芜荑。”

　　掌柜：“芜荑？哪个芜荑.....嗯？阿芜？当真是你，竟一时未认出你来。你又怎会一人到京城来？此时你不是应当在蓬莱？可是随你师父一同来的？”

　　芜荑：“此事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师父他暂且行踪不定，我得赶紧找到我爹。还望长柏叔帮我安排。”

　　掌柜：“也好，那一会儿我便亲自领你去罢。”

　　休整片刻，芜荑便在长柏叔的带领下来到了连钱草夫妇现今所在的宅院。远离闹市，倒也清静。

　　仆人道夫妇两人正在院里饮茶，芜荑便与长柏叔穿过长廊来到后院。

　　不过正饮茶的是三人。

　　芜荑想过来京必定回与他相见，但却没想到那一刻来的如此之快。

　　芜荑：“爹，娘。”

　　三人齐转过头。

　　终是辛婉先反应，立马就朝芜荑冲了去。

　　已经忘记有多久被拥抱的感觉了，芜荑只觉得很温暖。

　　连钱草：“回来就好。”

　　芜荑怀里的辛婉已经泣不成声，好一阵才终于放开了她。

　　“阿芜。”叶空青淡淡的叫道。

　　芜荑对上他的眼，那眼里似有泪水在打转，又似欣喜，许是少了潜江台的槐树，又或是缺了朦胧的水汽，芜荑只觉得眼前衣着不凡的人有些陌生，明明距离那么近，却似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芜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笑了笑。随即扶着辛婉坐下。

　　叶空青眼底闪过不可察觉的失落。

　　连钱草：“昨日夜里接到你的来信，估摸着时日，想不到今就到了。”

　　辛婉：“一路赶来，定是受了不少累。”说着便又要哭了来。

　　好在芜荑劝住了，并同几人道了先前所遇种种。

　　连钱草：“好在威仙长并无大碍。”

　　芜荑：“父亲怎知？”

　　连钱草：“自有一套交流的秘法。”

　　芜荑自然也不会去深究，只要师父无恙便好。

　　芜荑：“不过有一事很是古怪，我在距京城不过五十里的一处客栈落脚时遇到了一批身着大越服饰的人，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甚至不惜开了杀戒，我检查了那群人所使兵器，刀柄处有一标记，那模样似...一朵兰花。当我翻找一些死伤时，竟在其身上发现了凌纹牌。”

　　听到兰花时连钱草嘴角微搐，夫妇二人眼神轻触又不动声色。

　　叶空青：“凌纹牌？”

　　辛芜荑：“正是。”

　　“对了，客栈里我还遇上了失踪的苏木师兄，他当时身着也是越人服饰，只是让我早些离开，时间太短，也未来得及问清其中缘由。”

　　连钱草：“安然无恙就好，如今潜江台已不复存在，他自有他的去处，也不是旁人所能左右的。好了，便到这儿吧，你奔波数日，也该累坏了，去休整休整吧。太子殿下也不妨留下用个便饭吧。”

　　嘴里说着客套的话，眼里却透着恐惧，但连钱草若是不想说，芜荑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作罢。

　　用饭时四人围坐在一起，倒让芜荑想起了在潜江台时的场景，想来却也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那时还有青黛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话，也不知现在青黛过得怎么样。一时便失了神。

　　饭后芜荑按连钱草嘱咐送叶空青出门。两人走在回廊，已经入了夜，廊外蛐蛐儿的叫声异常清晰，是啊，已经入夏了。

　　叶空青：“怎的，两年不见，出落得别致便与我生疏了？” 两人原是并排着，叶空青忽地转过身戏谑地说道。

　　芜荑被他这突然的转变吓一激灵，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

　　见面时她就注意到了，两年时间，叶空青当真变了许多，谈吐，举止皆是一位太子应有的模样。现在借着月色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才发现，似乎少了痞气多了沉稳，两人并排也比芜荑高了将近一个头。内心有欣喜也有失落，或许这便是他的路吧。

　　辛芜荑：“太子殿下言重了，儿时的回忆便作回忆，臣女送太子殿下出门吧。”

　　叶空青：“阿芜...”

　　辛芜荑躲过他的视线，径直往前引路。

　　将要出了长廊，叶空青猛得从身后抱住了芜荑。

　　突如其来得让芜荑在次愣住。

　　叶空青垂下头，轻轻说道：“阿芜，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始终是潜江台那个胡闹的叶空青，你可以怪我失言，我不作辩解，但我也有我的难言之隐，这些日子里，青黛很好，我...也很好，只是会时常思念你，看到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芜荑想要挣脱他，叶空青却先放了手。

　　叶空青：“便送到这儿吧，我识路。”说着便兀自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芜荑一颗悬着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思念？自己有何尝不是呢？离别时都期待更好的重逢，但当真正地再次重逢时才意识到那份期待早已转化成了祝福，最简单的祝福，祝福你过得好便是最大的宽慰了。

　　她眼眶微润，便抬起头来望了望天，月色甚美，适合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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