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槐

　　两旁高大的竹树让竹林密不见底，此刻阳光猛烈，却只有微不足道的几束光能冲泄而下。

　　芜荑感觉到一丝暖意，她缓缓睁眼，一束光亮恰好照在打坐的手上，好不巧，一只蝴蝶扑棱就停在了手心，有些痒意，她一时失神。

　　霎时，竹叶开始摇曳，沙沙作响，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颗石子猛然击中脑门。

　　蝴蝶惊飞走，芜荑抬头望去，只余一颗竹树微微摇摆。

　　她抽手拿起石子，摸索片刻，而后忽的向那竹树上端击去。

　　“诶呦，你这丫头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誒，我这老骨头...”竹树上立马显现了人——威灵仙。

　　“誒，我可不管，我先击中你的，今晚的饭你包了，我要吃鱼!”

　　“师父，你使用隐身符，犯规!今天顶多算个平手。”芜荑愤愤道。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我击中你的时候可没用隐身符，我那是想考考你洞察力才用的隐身符，你你你别想赖啊。”

　　.......

　　已是六月中旬，恍然芜荑至蓬莱已过一年。

　　芜荑日日同威灵仙到处跑，说是练功，倒像是闹着玩，过得也算清闲，但不得不说，威灵仙的法子也有一套，她的气息渐趋于平稳，持剑也更有力。

　　值得一提的是，她向威灵仙学了一门手艺——画符。

　　各式各样的符让芜荑眼花缭乱，好在她学会了些常用的，当然，比起威灵仙的技术差的不是丁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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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鱼是可是门技术活，一开始芜荑只能巴巴的用手抓，现在可以用内力震击水面。

　　再三思索，芜荑还是选择最原始的方法——用手抓。

　　几日不练，手生了。

　　将近黄昏，篓子里也才有两条小鱼，想来也够吃了。

　　整理好工具，芜荑沿河岸走回去。

　　“师父，我回来了，这鱼你是红烧还是清蒸啊？”

　　“你不说我今晚就不收拾鱼了唷。”

　　“师父？”

　　感情说了半天是自言自语了，人都没有。

　　看天也不早了，芜荑决定先把鱼给处理了，选择了老头最爱的口味——红烧。

　　剖腹，洗净，腌制，起锅.....这些步骤在芜荑看来是耳熟于心了。

　　“老头!你还吃不吃了？”

　　煮熟了也没见人来，不像威灵仙一贯的作风。

　　她行至主屋前，见屋里亮着，便起身推门。

　　“师父，你的鱼好了。”

　　屋里一片沉寂，空无一人，唯有那桌台上的红烛在燃烧着。

　　窗前的杯子碎渣铺地。

　　“师父？”她又试探着问。

　　仍是一片死寂。

　　自家师父芜荑是清楚的，他不会无端的消失，平常去拔颗菜都要说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吱一声就不见了。

　　芜荑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在屋内翻找起来，又突然停了下来。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蓬莱秘法，有事找门缝。

　　芜荑立马回过身，在门缝里摸索着，终于在门槛处发现了一张布条，想来是刚才自己进门时掉了出来。

　　布条上只有两个字——京城。

　　芜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头虽然性格乖张，但绝不会是开这种玩笑的人。且这字条明摆着就想引着自己去往京城，圈套无疑，不如且再寻了威灵仙去。

　　又往白日里去的竹林找了几圈，依旧无所获。就算是圈套，也得摸清这圈套究竟是何意。

　　到底是谁要这般指向京城，若师父真出了事，自己也是难辞其咎的，一番思想斗争，芜荑决定还是往京城连钱草夫妇后再做打算。

　　她招来了白灵，写下一封信送往京城提前告知连钱草夫妇，也好有个照应。白灵是威灵仙的专用信鸽，芜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它的存在，看到它芜荑又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威灵仙，心里更加急促。

　　这便连夜出发。

　　一个时辰前。

　　主屋内，威灵仙正悠哉的品着茶。

　　忽地他眉头紧皱，手中的杯子随即向窗飞去，与飞来的利箭相撞，瞬间成为碎渣，一个紫色的身影闪过。

　　他拾起箭：“兰花印？”

　　不待思索，威灵仙应声跳窗追了去，追至竹林，人却没了踪影。

　　“敢问何方神圣？费尽心思把我引到此处所为何？”

　　“既然已费心把我引出来了，又何不现身一谈？”

　　竹林仍一片寂静，此刻光线已不入林间，四周有些暗，唯有竹叶摩擦的沙沙声在诉说着一切并非死物。

　　他不敢轻举妄动，脚慢慢向四周探索着，手慢慢发力，只是还未凝成一股气，便察觉到无力。

　　一股异香入鼻。

　　待他反应过来，已是为时已晚，对方迟迟不现身就是在等着他发力，怪他看到兰花印便迷了心，中了计。

　　烟雾渐浓，威灵仙终是不堪药效，翩翩倒下。

　　一个紫色的身影在朦胧中行至身前，威灵仙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也只是在将要触碰到时不省人事.....

　　————————

　　京城，古龙堂。

　　“好在有这安天下在，不然今日之事可是难办了。”

　　堂上一老者身着朴素，望向堂下白苡仁一脸欣慰。

　　“如今种种苡仁功不可没。”

　　堂下其余人等一阵附和。

　　白苡仁向前欠身行礼：“义父过奖了，能助义父成事乃苡仁之幸。”

　　“哈哈哈，得人如此，我之幸事，古龙堂的将来，便交于你们手上了。”

　　堂下齐声：“谨遵堂主吩咐。”

　　好一派和气场面，却无人注意到少年袖摆下紧握的拳头。

　　灯火摇曳，屋内老者持杯而坐。

　　身旁便是心腹。

　　心腹稍稍欠身递上茶：“堂主可真信任那白苡仁？”

　　“信任如何？不信任又如何？皆是我古龙的池中之物罢了。”

　　“属下怕...”

　　“如何？”

　　“那小子虚与委蛇。”

　　“六脉散可在用？”

　　“属下不敢懈怠，每次都亲眼看着他服下才离开。”

　　“那便无事，但也不可松懈。”

　　“属下明白。”

　　“出去后告知他明日与我同去觐见太子殿下。”

　　“太子？是。”

　　门外人影闪动。便是白苡仁。

　　殊不知每月服下六脉散早已皆只是普通的荷仁粉。

　　翌日。

　　东宫。

　　白苡仁与古龙齐至。

　　叶空青早早坐于湖心亭下，此刻正在斟茶。

　　两人行至湖心亭。

　　古龙赶忙行礼道歉：“让太子殿下久等了，臣等罪该万死。”

　　叶空青回过身，浅笑：“堂主多虑了，本王也才至不久，无须多礼，想必堂主身后这位便是令郎了。”

　　“回殿下，正是犬子白苡仁，初次觐见，不周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白苡仁向前行礼：“臣白苡仁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二位就坐吧。”

　　三人围坐品茶。

　　叶空青：“不知白公子可在朝中担任何职务？”

　　白苡仁：“回太子殿下，臣现任委署骁骑尉。”

　　叶空青：“从八品？听闻白公子武力出众，这倒是屈才了。”

　　白苡仁：“太子殿下过奖了，那都是坊间闲话罢了，入不得耳，且臣本就不善官场交际，得此一闲官最是再好不过了。”

　　叶空青：“哈哈哈，白公子倒不似堂主，公子喜欢就好。”

　　“昨日听闻堂主在朝堂向父皇献上了至宝安天下？”

　　“回殿下，确有此事，得此至宝，定然得献与皇上。”

　　“堂主好忠义。”

　　“实不相瞒，此宝乃是臣义子所得，老臣不敢居功。古之有言，得安天下者，四海平，家国安。有此物在，必能佑我平盛朝繁盛永驻。”

　　“堂主所言极是，令郎骁勇，我自会告知父皇。”

　　“谢过太子殿下。”

　　“堂主见外了，不过堂主可知一物称之'南岭荛花'？”

　　他端茶的手微滞，慢慢笑到：“这是何物？臣未有耳闻，不知殿下...从何得知此物？”

　　“原来堂主也不知晓，本王也是偶然得知，原想来堂主走遍天下定然见多识广，便问于堂主倒是可惜了。本王偶然得知此物乃乃古之秘籍，据说得此物者武功能一日千里，不少习武之人觊觎此，倒也是可惜了。” 叶空青垂下眼，把玩着茶杯。

　　“臣虽未有听闻，但太子殿下提及，臣一定为殿下寻得。”

　　“堂主有心了。”

　　夜晚，东宫。

　　叶空青：“此信务必亲手交于钱主事手中。”

　　待人走远，沈寒水至前：“殿下今日可有收获？”

　　“今日我提及'南岭荛花'，他并未作何反应，但古龙堂必然与'南岭荛花'有莫大联系，只是无从探知，且待他后续如何处理。不过那白苡仁倒是有几分意思，沈先生觉得如何？”

　　“当门山白义之子？”

　　“正是。”

　　“一身武功却屈于一个从八品的闲官，十年前年岁虽小，但灭门之仇，定然不可能如此轻松便放得下。”

　　“先生的意思是？”

　　“便是殿下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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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加鞭，将近黄昏芜荑才抵达现在的客栈。

　　方才问过小二此处距京城还有不到五十里路，想来明天一早出发应当能午时便至京城。

　　说来运气也算好，本以为今晚要露宿荒郊，好巧不巧却在这荒郊里有座客栈，住宿的人还不少。

　　芜荑打量里一下住宿的人，大多有行头加身，多半也是习武之人，一个个虽是在吃饭，手里的家伙事儿却未离过手。

　　甚至有一桌人穿着古怪，像是...大越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芜荑觉得不太对劲，饭还未用便回了房。

　　行至屋里不过半刻，楼下声音大作，兵器打成一团，楼上各间房门应声打开，更多的人应声加入打斗。

　　芜荑不敢观战，贴于门上观察情况，楼下一片刀光剑雨。

　　她在房内，想着逃脱计策。

　　楼下声音渐弱，却有脚步声上了楼，更向自己的房门逼近。

　　当是时，芜荑来不及多想，以一敌多胜算小，便从身上抽出一张隐身符。

　　好在离开蓬莱时没忘在威灵仙房里拿上一沓符。

　　蓬莱又一秘法——符在我手，小命我有。

　　“哐吱”房门被推开。

　　芜荑紧紧贴着墙不敢乱动，几个身着大越服饰的人进了门，小心的四处张望，在检查了并无人在时才停止搜查。

　　几人并未马上离开，不一会儿，那个与自己说过话的小二上了楼：“没有发现东西。”

　　那领头的人眉头紧皱：“这屋里的人呢？”

　　芜荑惊起一阵冷汗。

　　“属下不知，会不会死于乱刀下了？”

　　“别露馅了，有目睹者，杀!赶快回去禀报主子。”

　　“是。”

　　那领头的像是为了泄愤似的，忽的抽刀砍向桌面，刀光四起，桌子的一角轻松被卸下。

　　刀光闪了眼，芜荑注意到刀柄有一个奇怪的纹路，就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终于等到一批人离开了客栈，芜荑顶着隐身符向楼下走去，躺尸一片，但大多不像打斗而死，倒像是...中毒？他们的身上都被翻找过，显然是刚刚那批人要找的东西。

　　芜荑蹲下身，小心地翻找着，总算在一个尸体上翻到了一个令牌似的东西，她用衣服擦拭了一下，以便于看得清楚。

　　她举起红烛：“凌纹牌？”

　　是凌纹牌没错，但这是芜荑从未见过的面孔，况且潜江台已经招安，又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儿？

　　“谁？”

　　芜荑闻声抬头，一把刀正抵在自己身后。

　　“苏师兄？”

　　来人一阵欣喜：“芜荑师妹!你怎会在此处？算了，此处不宜多留，快跟我来。”

　　苏木拉上芜荑就往客栈后门走。

　　确认过安全后，他才终于出声：“师兄还担心你的安危来着，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你，还好还好，也好向师父交代。你此去可是上京？”

　　“正是，不过苏师兄你为何会穿着越人的衣服？”

　　苏木有些迟疑：“这个说来话长，待日后我再与你细说，你今夜就先在此处藏身，明日一早便走，不要耽搁。我得马上走了，你身上可有银两？”

　　“有。”

　　“那就好，师妹你要注意安全，过了今夜就好，师兄先走了。”苏木转身就要离开。

　　离别的情绪才上来，芜荑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等等，苏师兄，你...看得见我？”

　　苏木转过身：“为何看不见？好了，我走了。”

　　“不应该啊，这才一刻钟不到，怎么会显形了呢？”芜荑有些疑惑。

　　等等，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芜荑慢慢从衣服里抽出那沓符，这笔法，明显是自己的杰作，应该是走的时候拿错了，也难怪一刻都没撑过去。

　　好在那群人走得挺快.....

　　芜荑收好符，听从苏木的话悄悄回到房里过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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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威灵仙醒来之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一滴露珠恰巧滴在了他眼上，五识被唤醒。脖子有点痒，他摸了摸，扯下了一张符——隐身符，真是煞费苦心。

　　那人故意把自己引到此，却又不做任何手段，显然是冲着芜荑来的。

　　行至屋前，煮好鱼正在被鸟儿啄食，房内依旧，唯多了桌上的一张布条。

　　知晓兰花印，又处心积虑引芜荑去往京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事到如今，也是迫不得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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