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女传

　　今年的夏热来得似乎有些晚，一些宫人还着湿袍。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宫内为姬清婉忙得热火朝天，当然，这和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秦王宫看得是大燕的面子。

　　她因为太后的话一直没有去找王后，所以很清闲。再者就是因为那个人，让她对什么都没有了心情。

　　每日宫女都来为她试验妆容，调换衣服，以希望能让她在大婚之日得体，尊贵。她常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没有灵魂，任人摆布。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觉得不可以这样，必须面对真正的自己。于是，她拿出布帛，想要将现在的心情说明白，寄给远方的那个人。也许是心情真的很乱吧，都不知道写了多少稿，竟然没有一份满意。总是写了烧掉，烧了再写。琐兮无奈的看着她，默默地收拾着。 “闻君大喜，不及庆，遥寄帛书以为礼。只愿君携所爱以终年……”“啪——”一滴眼泪落下。琐兮突然夺走信扔向了火盆，“公主不要再写了。”姬清婉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重新拿起一方布，琐兮又要抢，布被狠狠地按住才没被夺走，“最后一封了，让我写吧！”听了这话琐兮才放手。 写完这封信，你我于私于情就再无瓜葛，姬清婉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信写得很慢，写信的人渐渐趋于平静，静得能听见落笔的“沙沙”，就着一滴一滴落下的更漏声，夜慢慢流逝。信很短，情也长不了，收笔。“琐兮，把这封信给将军寄去。”琐兮收好信，看着公主依旧坐着，便劝慰她，“夜深了，公主就寝吧！”
　　“信不要走官道，用我们的人送。”姬清婉突然提出要求，琐兮有些吃惊但也没也多问，只是承了下来，“诺。”

　　每日的大事就是试衣服、讲礼节，“这件玄衣纁裳华贵……”“这件明艳……”……“辰初就要备好出宫，巳正就得赶到太庙以告慰祖先……”这也是姬清婉嫁礼中唯一和王后不同的地方，王后为正妻，王上娶她的时候，不但告慰祖先，还去了天坛和地坛分别祭祀天神和地祇。一切终究是虚礼罢了，婉公主并不在意，所以她也没有因为礼节颇重而欢喜。

　　今个是最后一天了，整个宫内除了喜庆就是紧张，每个行当都不能出一点差错。大家和公主就对流程都对了大半天，其余时间就是定妆定服饰，正午时候太后还亲自来冀阙过目了一番，幸好，她对姬清婉的准备还算满意。都这么累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困意？姬清婉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她终究是感到一些紧张吧！

　　“琐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在外室听到公主叫唤的琐兮看了看一旁的更漏子，“公主已经戌正了。”
　　“还这般早呀！”姬清婉自言自语到，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琐兮，进来伺候我更衣。”
　　琐兮走进内室，看着公主，奇怪地问，“这么晚公主更衣是要去哪吗？”
　　“睡不着，几日都没见王后娘娘了，去看看她。”公主边说变穿上了常服。
　　“都这时候了，娘娘恐怕是睡下了。”
　　“那出去走走也好，顺道看一下。”不知为何，今夜就是想要见到她。

　　夜凉如浸，虫鸣如泣。王后亦未寝，一人独坐中庭，她似乎在抬头看什么。辰星引清婉来到中庭时，王后因为入神竟都没有察觉。慢慢踱步至王后身旁，“姐姐，夜深了，怎么坐在了屋外”接过刚刚辰星去屋内拿来的披风给王后披上，“着凉了可不好。”王后的手轻轻地覆在公主系领结的手上，示意她坐在一旁。
　　“妹妹好久不来我这甘泉宫了。”
　　“近日有些忙，真真抽不了空。”
　　“妹妹一定累坏了，”王后有些心疼，进而有些疑惑，“明天可是大日子，怎么这么晚不睡？”
　　“姐姐不也睡不着吗？”
　　“是呀！今夜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无眠。”王后大概是由自己想到了宫中各妃，不愿意沉浸在这种自怜的情绪中，所以，她换了话头，“妹妹不用紧张，王上心里欢喜你，你们是天合的一对。”
　　“天合的一对？”姬清婉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讽刺，“这‘一对’宫中女子还是不要妄想了，有念头都是大苦。姐姐要看开呀！”
　　王后没有想到本是自己劝人最后却成了他人渡己，也没有想到公主活得如此通透，竟是自己想多了，不过，“今夜，月明星稀，而观今日天象，北天极的紫微垣尤明，这是大吉之兆，”王后说的兴起，便指给公主看，“再观钩陈附近的小星，最近的那颗，明而亮，这应该就预示着妹妹将得王上至宠。”

　　婉公主一会看星一会看云，她是不太懂，所以禁止不住地佩服王后。小的时候，天官曾教王室子弟习文观星，她觉着有趣也闹着要学，但这门课实在是玄乎，她至今也没弄明白。王后给她讲解时，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不信天象，但她信王后一定是希望自己好的。
　　“只不过……”王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姬清婉看着王后紧张得紧，以为她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天象表明，妹妹与王上之间时离时分，这可不是好事。”王后看着婉公主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再想想这两个月的接触，只觉得更加不妙，“女子为妇，应将夫君视于天，更何况他还是王。”说完这些还嫌不到点子，王后也不想绕圈，“你心里杂念太多就是少了王上，要知道后宫女子与王上离心离德，只会是惨不欲生。”
　　清婉并不同意王后的看法，“这宫里有几个女子和王上同心同德？”
　　“她们还不够凄楚无依吗？”王后在这秦王宫一年，看够了这种情形，尝够了这种苦涩。
　　这是事实，姬清婉一下没了话，但王后依旧没能说动她，“姐姐心中倒是一直向着王上又如何呢？”这句话有些口无遮拦，王后果真不再反驳，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清婉也慌了神不知怎么安慰她。
　　王后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表示没和她计较，“我有我的私心。”王后都做到这般还嫌不够，自己……姬清婉认命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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