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晓枝

　　祁夫人发现自来了这漪澜山庄以后，她家那臭小子倒是不再阴阴郁郁的，眉眼间添了些少年人的疏朗，尤其是与黎家小姑娘相处以后。

　　她十分满意祁然臭小子的开窍，便决定留下来小住几日，给他创造机会，争取俘获馨丫头的芳心。

　　虽然馨丫头才六岁，这样做好像有些太禽兽了，不过她是真想要个香香软软的丫头在她跟前撒娇，可惜，她不能再怀上了，想到对她敬重有加却让她丝毫看不透的枕边人，祁夫人眸色微深。

　　黎夫人知道好姐妹要留下来，十分高兴，她这些年随丈夫四处奔波，见过不少人，但却没什么交好的朋友，有些话都没人诉说，现在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了。

　　翌日清晨。

　　充满女孩粉嫩又不失雅致温柔的闺房内，素馨小姑娘还抱着粉粉的小被子，微打着鼾，软软的小嘴巴微微撅着，好像梦见了不怎么愉快的事情一般。

　　是的，在梦里那个讨厌鬼小哥哥拿着她最喜欢吃的鸡腿，她能清晰地看到它的香脆松软、金黄可口，可惜那个大坏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不识字的人不配吃鸡腿，哼。”然后转身走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鸡腿离她远去，小姑娘表示很不高兴。

　　正当她打算追过去跟他理论的时候，她被人叫醒了。

　　“姑娘，姑娘，醒醒，祁公子在外面等你呢。”

　　大丫鬟曼衣轻摇素馨，说着也不待她耍赖，便把她从暖暖的被窝里捞出来，手脚麻利地替她穿好衣服，套好月白色的小短袄，直接抱着她到净房里开始为她净面，素馨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不过两刻钟，曼衣就把素馨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了，见素馨好还没完全清醒，曼衣又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好些话哄她，被迫起床的小姑娘微嘟着嘴，不过看起来已经精神了许多。

　　然后就曼衣拉着她的小手到外面见祁然，到那里的时候，就只剩祁然一个人坐在那儿，披着墨蓝色貂毛皮草，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羊脂白玉指环，坐姿也并不如何端正，看起来带着不似少年人的低沉，微垂着眼，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素馨乍一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些纳罕，昨日这个坏哥哥还在欺负她呢，怎地今日如此消沉，不过她年纪还小，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管它了。

　　看在他今日兴致不高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素馨“噔噔”跑到他面前，抱着他有些冰凉的手，扬起小脸道：

　　“然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跟我来。”

　　祁然在想着昨日收到的消息，神色漠然，没想到昨天还在生他气的小丫头倒是不计前嫌地拉着他的手，微愣了片刻，还不待他反应，便被她肥肥软软的小短手拉着向前走了。

　　绕过长廊，还有昨日的喻心亭 ，一路上有些细小的雪花飘落在肩头，点点红梅开得正艳，一股沁凉的冷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漪澜山庄虽位居中间偏北方，但山庄里，无论是春天里悸动了迎风而开的花朵的芳园，夏日里盛放着青莲的愿池，抑或是秋时登高而望的精致楼阁，还是冬日里染着白霜而又错落有致的几重庭院，溶溶月色惊落了黑漆漆的乌鸦，都在诉说着南方的锦绣柔情。

　　终于，祁然跟着迈着艰难的步子的素馨跨过了最后一扇古朴的玉圭门，

　　这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子，他不知道这个丫头带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素馨直接一扯，推开门，把他拉进了屋子里，这可把素馨小可爱累到了，要不是看在这个哥哥心情不好的份上，她才不会跟他分享呢。

　　祁然见屋里各种小玩意，新奇又精致，许多连他都没见过，黑眸微暗，看不出这个胖丫头还深藏不露嘛。

　　素馨傲娇地朝他仰头道：

　　“然哥哥，这里可是我小私库哦，都是哥哥和爹爹娘亲他们出去游玩的时候给我带的呢，我都还没跟别人分享过呢，这里的东西我喜爱的，然哥哥若是也喜欢的话，素馨就送给你呢。”

　　说话的时候，素馨好看的杏眼微微眯起，清亮的眸子里蓄满了笑意。

　　祁然有些好笑，这个胖丫头应该是不知道他们祁家的底蕴吧，他从小什么好看的贵重的东西没见过，他眼光可高得很，还不至于被这些东西迷了眼，不过看在胖丫头费尽心思讨他开心的份上，他就随她心意瞧瞧。

　　不经意间看到一个木盒里的白玉月纹佩环，它怎么在这？

　　祁然眸色微凝，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它，这是他第一次学做玉饰的时候的东西，那些刻痕都还在那。

　　虽然这是他六七岁的时候的事了，但他还是有些印象，他好像是把它送给了一个刚刚满月的小丫头，而且还很不情愿。

　　他本来是打算留着作纪念的，那天是小丫头的满月酒，他忘了给那个小丫头准备礼物，母亲就让他把它送给了她，他那时还讨厌了小丫头一阵子呢，原来是她，祁然轻笑一声，看来他与这个胖丫头还真有缘分。

　　素馨见这个哥哥看着她的佩环傻笑，还拿着它摩挲，小丫头表示不高兴，这个哥哥他……喜欢玉？怎么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祁然回过神，就看见素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他嘴角微抽，这个胖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胖丫头，你这个玉怎么来的？”祁然打算逗一下她，却不小心把自己私底下给她的称呼给带了出来，胖丫头肯定要发脾气了。

　　果然，素馨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他好坏呀，不想理他了，但又有点犹豫，毕竟是她邀请他来的，微抿着唇，囫囵道：

　　“别人送的生辰贺礼。”

　　祁然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便知她不知道这是他送的。

　　看她撅着嘴，他不虞的情绪散了些，便更想逗她了。

　　他故意指着明显是主人珍视的放在青玉书架上纤尘不染的物什，说道：

　　“这些我都还挺喜欢的，你要送给我吗？”

　　素馨瞪大了眼睛，控诉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这个哥哥这么贪心，那些可都是她最为珍视的礼物，她还特地放在里面呢。

　　可是想到她已经放出了话去，有些后悔和懊恼，爹爹说做人要讲诚信，说得出就要做得到，素馨揪着小手帕，想找个两全的法子，但毕竟只是个六岁大的小姑娘，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祁然见她这样，有些心软。

　　“逗你的，我瞧不上你这些小孩儿的东西。”少年薄凉的眼底蓄满了笑意，胖丫头，不禁逗啊。

　　素馨听他这样说，先是惊喜他竟然这般好说话，后又有些生气，看不上最好，眼光不好的坏哥哥。

　　反正这个时候，她不是很想与他说话，刚好这时外面传来曼衣清丽低柔的声音：

　　“姑娘，祁公子，两位夫人叫你们过去呢。”

　　素馨应了声，便直接拉开门，看着曼衣，问道：

　　“娘和姨姨叫我们作甚？爹爹回来了吗？”

　　曼衣轻笑着回答：

　　“夫人应是见院里腊梅开得好，想叫姑娘和公子去赏梅吧，夫人说老爷今日不回来用午膳。”

　　听见曼衣说爹爹今日不回来用午膳，素馨有些失落，这几日都没和爹爹好好说说话呢。

　　曼衣没看见祁公子出来，问道：

　　“姑娘，祁……”话还没问完，就见祁然懒洋洋地从百宝架那边出来，嘴角带着凉凉的弧度，清寒的眼里却不见一丝笑意，让人不敢直视。

　　曼衣有些受不住，微低着头向祁然行了礼，便引着两人往芳园走去，在山庄里可赏花的地方，也就是芳园了。

　　一路上，祁然也没说什么让小姑娘着急的话，微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素馨见祁然不说话还松了一口气，生怕一句话又丢了她的小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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